声音膈应人的很。 桑桑不喜,从她未入府就不喜她。现在,以后,依然不喜! 她转头看着元幼薇淡淡的眉轻蹙,眸中细碎的光柔和不忍地看着这一切。 毕竟她可是见了些血就要晕的主。 桑桑面上扬起了和善的微笑,“让表小姐见笑了,府里的丫鬟不知礼数。听闻早晨表小姐还昏了过去,如今切莫动气,好好将养着。” 言下之意是府里头的事莫要插手。 这副女主人的作态生生刺痛了元幼薇的眼。 段殊仿若听见了动静走入室内,“表哥”元幼薇泪眼朦胧的视线投向了她。 桑桑心头微缩,他是要插手这事,担心他的表妹受了委屈吗? 皂靴踩在地板上的毯子无声,大手覆在自己掌上,被捉过去细细揉捏,粗糙的指腹是不是滑过手心。 又痒又麻,桑桑美眸瞪了他一眼。 不料后者越发不知收敛,两手搓着自己的手。 “这屋里头没生地龙,夫人的手别冻着。”段殊大掌包裹住桑桑的两只手,微冷的手渐渐回暖。 元幼薇嘴唇惨白,一手紧握着。 段殊看着地面上跪着那人,声音冰冷:“听不懂夫人的话,还不滚下去?” 柳意咽下即将跳到嘴边的心口,不敢再说一句话。 世子折磨人的法子,她早有耳闻。 自己传的流言若被他知道,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还能活着就好了,她慌乱起身一脚深一脚浅往室外跑去。 段殊摸着小手,心情大好。 他勾着唇角,抬起头看站在梨花木桌一旁的人,声音低沉发问道:“倒是表妹,从哪听来的流言?” 单刀直入带着淡淡威胁。 元幼薇没想到段殊会过问此事,本想着传流言坏了桑桑的名声,惹了段殊的厌是最好,再不济也失了人心。 迅速调动身上情绪,她眼边流下泪来,凄哀忏悔道:“表哥,幼薇知错了。我在王府听淑环县主提了几嘴,就,就在院内说了几句。没想到无意间竟被柳意那丫头听了去,差点酿下大错。” 桑桑心头笑了笑,柳意没用了就将她卖个干净。 真该让她回来看看她的好主子。 段殊靠在椅背,目光微凛。 怕是听淑环说是假,她想害人是真。 念及母亲留下的遗愿,他狠狠皱眉。 “不守礼的人桑桑已罚。至于表妹,还是不要再住在这芙蓉院里头了。金的碧的多了人心也大了。今日起就搬去客房。” “日后,不要再犯!”段殊懒得看她,牵起桑桑的手起身往外头走去。 玄色的衣袍一角与绛红色的长裙相依偎,拖着从她身前而过。 待人出去了,元幼薇身子一颤。 腿一软将要摔倒,一手扶着桌案撑着身子,口中喘着气。 走在长长的游廊上,段殊高大的身子在一侧挡住了呼啸而来的风。 桑桑在大氅里头暖呼呼的,看着握着自己的大掌,抽了抽手纹丝不动。 竟没有为他的表妹撑腰,她看不懂了。 有心问道:“夫君,你可觉得我心思歹毒?赶走了柳意,还没出声挽留表小姐?” 微微侧头看着她白皙的小脸掩在大氅下头,莹白夺人目。 她在女子中算得上是中等身量,但在段殊身旁却是娇小,只及他肩头。 故此刻抬着头看他。 听见他胸腔中传来笑意,微哑又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段殊望着那丰泽秀美的唇,现下不用再去见什么人了,不再隐忍克制一吻吻了下去。 外头路过的下人无不红着脸低头快步走了过去。 桑桑一脚踩上他那皂靴,现在可是在外头,这人,这人好不知羞。 一吻毕,娇喘着气。 感受大手将自己鬓边乱发别至一旁,段殊低着头声音低沉道:“夫人是菩萨心肠。” “那种婢子若在我手上见不到明日朝阳,桑桑心软无事,有为夫在后头垫着。” 作者有话说: 段殊:夫人心肠好,人也美。 元幼薇没收拾干净,下场不是这样,开胃菜啦。
第六十二章 流言越传越盛, 离郡王府整日关闭府门。 里头的人不出来,外头的人也无法上门见客。 但离郡王领着前军都督的闲职,虽兵权都在兵部手中。 但该上朝还是得上朝。 纵使知道事有蹊跷, 但郡王府丢不起这个脸,不能报官只得私自咽下这口气。 左右流言过段日子就会平息下去。 他垂手站在金銮殿里头听着文官武将如往常一般打着击锋, 眼皮子耷拉下来昏昏欲睡时亦是这般想的。 一御史生的面色古板,眉心皱起一道竖纹,持笏往左前侧迈一大步, 声音若洪钟:“启禀圣上, 老臣有本要参。” 冕琉下的帝王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郝大人持笏转身看了眼离郡王,复又拱手言道:“老臣要参离郡王身为前军都督玩忽职守,将我大启科举官途当做儿戏!竟明码标价买卖官身, 且近日京中流言四起。实在是离郡王治下不严,治家无方。” 说到义愤填膺之事,郝大人面上长髯翘起,声音一声盖过一声:“食君之禄忧君之事,离郡王不仅拿着官帑,不为君分忧反倒要百官替他善后。陛下,臣恳请严查此事!!” 隆庆帝听闻此事,一掌摩挲龙椅处浮雕。 私卖官身可是要抄家的大罪! 人在殿上观, 祸从天上将。 一滴一滴汗水从离郡王额角边淌下。 他心跳如擂, 脑中飞速衡量此事若真被揭发的后果。 认还是不认。 他是个怂包, 承着祖荫袭爵, 每日里听曲儿品茶。但也知道当今绝非善茬, 有锦衣卫在做下了什么事别想神不知鬼不觉瞒过这位。 当初是鬼迷了心窍! 但他不傻, 当即跪在金銮殿正中央痛哭流涕道:“陛下, 望陛下开恩啊。臣就是碰上几个白身想要捐官无门路,前军都督府内空闲的职位凡几,这才想着给了几个虚职。捐官所得皆记录在案,用以充盈国库。” 竟把收受贿赂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这离郡王普天之下第一人。 在座文武百官皆是胸中有墨之人,自是不会信这套说辞。 郝大人更是气的鼻子都歪了,卖官来充盈国库,真是好大的算盘。 以他为首的御史皆是嗤之以鼻,拱手请圣上重罚此事。 隆庆帝一时无言。 冕琉下的目光被珠串遮挡,一时叫人瞧不清。 帝王之心,不敢轻易揣测。 离郡王跪在下首惴惴不安,眼睛直视着地面绣着的五爪金龙图腾。 隆庆帝想的却远了去,离郡王草囊饭带不足为惧,惩戒过这一回下次必不敢再犯。 倒是与戎狄百年之约将至,会发生什么尚还不敢肯定。 苦什么,都不可苦百姓! 如今是瞌睡来了便递上枕头。 淑环,淑环,他心中想着这名。 年岁渐长,平和温厚实则狠厉锋芒内敛的眸子微眯,看着下头跪着的离郡王。 穿着郡王制服,养尊处优多年跪着这一小会便两股战战。 享了供奉这么多年,替百姓收些利息也不为怪。 他看了眼身侧大太监李常,后者侍奉多年,揣摩圣意的本事已出神入化。 知道不会重罚,属于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圣心仁厚,还请离郡王站起来回话。大启律法,官员未定罪前不用跪。” 声音拖的长长的,嗓音尖细。 离郡王起身,不敢腾出手去抹头上的汗,想着等会儿问话该如何答。 却不想隆庆帝问了旁的:“爱卿,听闻淑环县主在街上遭了贼人行窃,可有此事?” 他刚松下些的面皮又紧绷起。 自那日过后,院里能砸的东西都被淑环砸了,好几个丫鬟也被划花了脸。王妃日日哀嚎着要打杀了那贼人。 他实在是六根不得清净,躲到了梨园听曲儿去。 如今这事被提起,他心头忖度着二者有无关联。 “陛下,小女蒙受冤屈,不知是何人如此歹毒要断了她的生机。”左右流言沸沸扬扬,瞒也瞒不住了,丢脸便丢脸罢。 若能以此换的些轻的责罚便好。 “嗯,即是家宅不宁,朕便允你休沐四月。” 待离郡王归府后接了圣旨,看着小太监带笑的面庞及那一车的赏赐,说是以宽县主之心。 他不知是不是逃过一劫。 没被罢官,但不知何时能起用。 自己那个骄纵跋扈的女儿倒是真的受宠,丢了名声还能得圣上替她遮掩。 放出了消息去,淑环县主在街市上遭人行窃,不长眼者已关押至牢狱。圣上宅心仁厚,特许离郡王休沐四月,陪伴以宽县主之心。 圣旨作用下先前的流言渐渐平息,百姓多愚昧,见圣人发话即使将信将疑也压在心底。 不再讨论先前那事。 身前身后之人皆歇了一口气。 饶是如此,嚣张跋扈不给人脸色的县主一改往前之态仍旧闭门不出。 就算流言平息,但那日的事传的所有人都知道了。碍于陛下龙威,她们,那些闺秀面上无异,背地里定是狠狠嘲笑她。 心里剜肉生疮般的恨。 院落里打砸声不停歇。 下人苦了脸,但这是主子,郡王郡王妃也吩咐了好好照料。 一丫鬟捂着脸跑了出来,又换上另一人端着盥盆进了去。 年关将近,天愈发的冷了。 大启尚且如此,靠畜牧打猎为生的戎狄最先熬不住了。 派了使者入京,求大启尚一位公主维系两朝关系,百年合约再续,仍奉大启为主。 每年供奉马匹不少于前年。 惊掉众人下巴的是,隆庆帝大笔一挥当即下了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离郡王之女淑环为名门佳媛,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特赐封号柔嘉,封为公主,与戎狄小王有天赐良缘,年后完婚。 钦此。 李常侍笑眯眯地递上圣旨,跪倒一地的人连忙起身。 还扶起两眼发愣目视前方的淑环,哦不,如今应唤柔嘉了。 “县主,天大的喜事啊。与小王缔结良缘,两邦安稳,莫大的福气啊。”李常侍装作不明就里恭贺道。 府内诸人熟悉的面庞此刻变的陌生,焦急的面色是无声的催促,一道道声音摧毁了她心头迷茫不愿接受事实还留存的一丝光。 “接旨啊,公主,接旨啊,快接旨啊,公主。” 如夺魂催命,公主,好陌生可笑的称呼! 淑环以后该称柔嘉了,面带讥讽地笑了,两手平举往上接过了圣旨。 周围人松了口气,包括母妃,她最亲近的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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