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怡情,他只安静地站在那里,不敢发出半点动静,生怕惊扰了这幅梦中景。 她的美不是静谧无声的,不是山谷清涧的黄鹂婉转,更形似密林深处的捕食者,攻击性太强,却又美得惊心动魄,令人不自觉想多看几眼。 兀的,他皱起眉,生了厚茧的指腹摸上胸膛,拇指正对着的位置,里面是剧烈跳动的心脏。 这种难以自控的悸动,他陌生却沉迷。 待他离开后不久,荆微骊愣愣地抬头一望。 是个无意识的动作,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朝那棵树看去。只知眺去时,白色的小花挂满了树梢,于零星的辰色下无比动人。 “姑娘,起风了,回房歇息罢?”青瑶走过来,手里还拿了件外袍。 收回目光,荆微骊用下颌指了指琵琶,示意她将其抱回去。 这把琵琶是她下午从母亲的旧物中翻找出来的,印象不深,几近于无。记忆中,母亲好像并不通管弦之乐,这才令这把乐器多年蒙尘。 可既鲜少拨弄,却还小心翼翼地存在红漆木的大柜子最下面,可见了宝贝了许多年的。想来,这把绘有青鸾图的琵琶于母亲,定意义非凡。 偏偏她唯一会的乐器,也只有古琴。 “对了青鸾,你可知荷京中哪家的千金擅琵琶?”扯出小丫鬟的细窄袖口,荆微骊发问。 青瑶脚步顿住,认真想了圈,才小心翼翼地说:“倒是不曾听闻有闺阁千金擅琵琶,但据说,已故的太后娘娘风华绝代,精通十八般乐器。” “这样啊。”失望地笑笑,她松开手,想释怀却又有些不甘心。 看出她的满腹愁肠,小丫鬟转了转眼睛,提议道:“姑娘您冰雪聪明,再难弹的琴谱也过目不忘,不如咱们明个儿就开始习琵琶,定然是进步神速。” 美眸微眯,她有了主意。 …… 回到王府后,樊封没急着沐浴休息,而是直奔库房。 他难得惦记起了当年从太后那里得来的物件。 说来好笑,外人只知他一身通天的武艺,却不知,他也曾被自家师父以“陶冶情操”的名头,逼着学了几年的琵琶。 一口气吹来黑箱子上的浮灰,锁扣“咔哒”一声,箱盖大开,露出里面陈年古物。 他眼力不算浅,一眼便识出荆微骊怀中抱着的是前朝的名乐器“流光”,巧的是,跟他堆在此处的“承影”,出自同一人之手。 流光琴身上绘的是鸾鸟散霞,而承影的则是蛟龙腾云。若是有机会能将两把琵琶并且排放,不难看出这两幅画,其实是一副图。 虽许久不弹,技艺却算不上生疏。 他抱起琵琶,盘腿而所,手指用力,一串平缓的调音顺势而出,这几个音,与先前他在太师府墙头上听见的,如出一辙。 可连出来的调子,却截然不同。 心里痒痒,他没忍住,简单又拨了首知名的谱。 若是此处站个精通乐曲的,不难发现樊封这一手的琵琶艺,当真可称得上炉火纯青。 作者有话说: 明后天不更啦~大家看文开心
第20章 绕指柔 ◎“我要嫁的人,得是最顶尖的神仙郎君”◎ 清明过去没几日,便传来要办春狩的消息。 因着也是荷京的历来习俗,所以京中贵族们便也没多在意,只多是讶异,因今年这场春狩,主操办的不是礼部中人,竟然过了当朝陛下的手。 而且与往年不同,这次春狩不仅各家的小郎君可以入围场拼猎,连带着闺阁千金们也可一同参与。但为了各家官眷们的安危,只能在外圈相约为伴,赏花看景。 因不会武功,荆微骊先前从未进过围场,难免心生好奇。 所以当大姐来问她想不想去凑热闹的时候,恨不得站起来说要去。 只是她不好意思同大姐说,自己之所以这般热络主动,还有另一层原因。 春狩当天。 她特地挑了件月牙白鎏金纹流仙裙,发髻比惊鸿,眉间蘸红绘酥梨,远远一看,好似灵境仙子下凡。素净的五指中还捏了柄团扇,锈了满面马银花。 荆微骊不是羞涩内敛的性子,深知自己的优势,也知既要刻意打扮,那需得适当地彰显出优势。 与她不同,荆秋袅是女将,是要进围场内场巡视的,便着了一袭男装,瞧着很是英姿飒爽。 马车上,荆微骊佯装不经意地问:“阿姐,往年的春狩中,世家王孙可到的齐全?” 荆秋袅原本在阖眼小憩,听见她这么问,缓缓睁开眸:“你真正想问的,其实是樊封会不会去吧。” 不是怀疑,而是陈述。 她压根没有给小妹丁点儿否认的机会。 被戳中心头念想,她双腮红得迅速,乌黑的睫羽立刻低垂下去,嗓音也变得软绵绵:“哪有,我跟北越王殿下又不熟……” “不熟吗?”来了精神,荆秋袅调整了一下坐姿,盎然是起了要跟小妹好好掰扯掰扯的意思:“阿骊,你实话同我说,除却那从次在王府,你们私底下还见过几次?” 面前人瞳仁深邃,目光凛冽,被盯得心里发毛,荆微骊不自觉指腹用力,袖口的缠枝纹被攥得皱皱巴巴,喉间一紧,她干巴巴地解释:“就两次。” 她还是没有说实话,刻意隐瞒了在上次灵阑寺时,他脱口而出的非分之言。 荆秋袅眼尾一抽:“你撞见了他杀人,他不仅没有伤害你,还次次接近?” 似有些不敢相信,自言自语地说完这一句,荆秋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连平日里盘在掌心玩的铜核桃都瞧见两道细如丝的裂痕。 自嘲地笑了下,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位尊贵的北越王殿下了。先前她只当他是个手段狠辣的弄权人,可现在他缠上了自家妹妹不说,脾性倒被遮得严实,还真是琢磨不透他究竟是图什么。 图什么…… 荆秋袅蹙眉,视线不自觉偏移,又回到了小妹那张眼波盈盈,眉目如画的面庞上。 平心而论,除了一双出自母亲的桃花眼,她们生得并不相似,十中不存二三。比起一板一眼、毫无特色的她,阿骊实在是美艳太多了,别说男人看了易生心思,就算是同为女子的她,也止不住地心驰神往。 这样绝无仅有的面孔,说是足以摄魂夺魄也毫不夸张。 难不成那樊封当真是转了性,竟被小娘子的气吐兰息勾走了魂。 想至此处,荆秋袅没忍住打了个哆嗦,心头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那种外身和里子都是脏泥的家伙,怎会懂得儿女情长,就算懂,又怎配得上她家貌美如花的阿骊。 沿途摇摇晃晃,很快便到了猎场。 她们来的不算早,外围一圈早就乌泱泱地停满了马车娇辇。 荆微骊没多想,只面无表情地扫了圈,没有看见惦记的人,便只能悻悻作罢。 “不用找了,这个时辰,北越王应在中营内与陛下谈事。”说话的人就荆秋袅,她回过头,目色平淡。 被说得脸再度热起来,荆微骊抬手,拍了拍滑嫩的面肌,瓮声瓮气道:“我才没有找他,只是在看明芙来了没有。” “是吗——”荆秋袅乐了,下颌指了某个方向,定睛一看,果然是刚从马车上下来,与婆婆婶婶同行的明芙。 许是察觉到视线,明芙也朝她们这边望过来,当看清是谁时,原本乌云密布的小脸当即化为明媚,笑颜分外热烈。 只见她偏首,低头同一侧的人说了什么,就立马提着裙摆走过来。 自她成亲后,这是二人第一次见面。 因着还有别的事,荆秋袅先走一步,而原地的二人一阵寒暄后,话题便不知不觉地扯到了明芙嫁的那位皇商子孙上。 “听说那康月白性子温和,想来他待你还不错?”荆微骊抿唇一笑。 被说得心里一暖,明芙登时想起那个说不了两句话就脸红的腼腆男子,明明生在虎豹环伺的商贾世家,却通体的纯良,哪有半点城府。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如润喉的泉,如拂面的风,也算是唯一抚慰她心思的缘由了。 虽然眼下还有些不适应,但未来还长,总能慢慢习惯的。 她心里这般安慰着。 不再提自己,明芙眨了下眼,问道:“别说我了,我们来聊聊你吧?” “我?”荆微骊挑眉。 “是啊,”明芙笑问:“你与章兰尽解除婚约也有些时日了,心里头可有新的人选?” 被问得傻了眼,荆微骊连忙避开脸,显然是羞于回答这个问题的。 为难地思索了片刻,她才磕磕绊绊地说:“婚姻大事并非儿戏,我总不能择进碗里就是菜啊,不急的。” “不急吗?”明芙不乐意了:“阿骊,你都十七了,这个年岁可算不上小,先前那章兰尽以‘等及冠再下聘’为由已经拖了你两载,现下既已经桥归桥路归路,你需得多为自个儿打算。” 这话念叨得一板一眼,听得荆微骊心里头满是不自在。 她何尝没有多为自己打算呢。 默默叹了口气,明亮的瞳仁一转,泛着细碎的光晕:“阿芙,你觉得我美吗?” “自然是美的。”被问得不知所以,但明芙还是如实回答了。 荆微骊又道:“那既然我这么美,又满腹才华,若是随便找个男人打发了一辈子不是相当可惜?” 明芙点头:“是挺可惜。” 得了满意的答复,荆微骊笑得眯起眼:“我荆微骊架子大,受不了罪,将来要嫁的人,须得是最顶尖的神仙郎君。” “哼,荆三姑娘还真是好大的架子!” 闺中密友未谈玩的话戛然而止,不约而同地朝说那无礼之言的人看去。 说话的人,正是不仅路过,还特意放慢脚步听了一耳朵的周潇潇。 好玩的是,周潇潇今日穿的这套绛红锦缎绣裙,竟然与荆微骊之前的一件出奇地相似。不说裙裳,连用以作配的首饰都选的为一套头面,都是画雕楼的“金玉蝶”。 不动声色地挑挑眉梢,荆微骊回敬道:“我才知道,原来周姑娘的耳朵生得有三尺长,嘴巴也有七八尺。” “你!” 被怼得哑口无言,一阵语噎后,周潇潇只得咬牙切齿地放狠话:“就你这样喜爱花枝招展的女子,也不知道哪家的正经公子能瞧上,别将来下嫁给了寒门仕,到时候可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荆微骊眉尾轻颤。但为了不被诟病仪态,结结实实的白眼还是没有翻到明面上。 嘴角只弯三分,她风轻云淡地站在原地,寒气逼人的目光懒洋洋地扫过去:“是啊,我可比不得周姑娘,连穿衣打扮都得向别人学,真可惜,东施没有生在南乡柔泉,发间注定别不了芙蕖,最后配得的,也不过一捧狗尾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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