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房守了一日精疲力竭,一挨着塌,便沉沉睡了去。 到了后半夜,白王慢慢转醒。 苍河迷迷瞪瞪的看着主子清醒,喜极而泣。 他连忙扑过去跪在塌边激动道,“殿下,您终于醒了。” 白王额头十分胀痛,他伸手揉了揉,却看见了枕边躺着一方绣着小葡萄的软帕。 “王妃来过了?”他看着那小葡萄问。 苍河连忙点头,“是的,王妃在这里守了殿下一整日呢。” “不过......”他面上的喜色又很快被悲伤替代,“王妃说在这里待不下去了,要离开殿下,这可怎么办啊?” 白王按压着额头的手顿时一僵,“她要走???”
第32章 032 “是的, 殿下。”苍河扑在塌边可怜兮兮的看着主子,“王妃连和离书都带来了,属下亲眼看见的。” 他两只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 绝无弄错的可能。 白王躺在榻上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修长的大手还僵滞在半空,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心绪纷繁,如同一团乱麻。 听到这个消息的一刹那, 他仿佛忘却了疼痛, 只记得和离二字。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即便之前尹宛心里装着他的二皇兄, 感情最是浓烈的时候她都不曾说过这话, 如今这般突然是为了哪般? 仅仅是因为将她禁足了吗? 想想好像也不全然是如此。 或许, 是因为他两日前收到了的那道手谕? 这个女人向来大胆放肆, 在他面前不守规矩, 即便禁足也敢大摇大摆的跑出来。 上回是这样,这次又是, 四个下人都拦不住她。 偷偷打探到手谕的内容, 对她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是见他以后一辈子都要窝在这僻远之地,心生介怀要离开么? 又或许是得知了行贿一事的真相, 怪他没有早些明说? 这些都是极有可能的。 可他不知究竟是因为哪个。 白王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面无表情的僵持了快一炷香的时间, 苍河是越看越担心。 他担心主子的身体会吃不消。 云大夫说过的,殿下先是风寒, 后又中毒, 身子已然十分虚弱。 在毒还没有完全解除的情况下,需要卧床静养。 不得忧思烦心, 得放轻松些。 可王妃要走这是件大事,他又不得不告诉他。 然后说完,殿下就成了这副摸样。 不说话,也不动,什么反应都没有。 真是好生叫人忐忑不安。 最后,他实在是忍不住小声问道:“殿下,您还好吗?” 白王没理他,依旧默然,连呼吸都十分浅薄。 苍河心说坏了,殿下该不会绝命散发作,人僵着动不了了吧? 一旦这种想法冒出来,在他心底便算是成立了。 心中顿时一慌,他忙站了起来,嗓音还带着哭腔道,“殿下,殿下您坚持住,属下马上去找云大夫过来看看。” 他转身便要往外走。 谁知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呵斥,“站住,你说去寻谁?” 苍河脚步陡然一僵,心中快速拂过一股既欣喜又悲催的感觉。 欣喜的是殿下好似没事,危险暂时解除,悲催的是殿下知道他违抗命令了。 一想到自己要被丢去喂狼,双股顿时开始打颤。 他僵硬的转过身来,看着主子,低着头说道,“回禀殿下,属下说去寻云大夫,哦不,是柳大夫。” 其实这两个名字都是同一个人,他是按着王妃来叫的。 明明这个名字更加朗朗上口,但是殿下却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坚持唤人家柳予风。 不得不说,他家王爷是有点犟的性子在的。 苍河呆呆的站着,等待着主子发话,要如何处置他。 果不其然,真的等到了来自主子最严厉的惩罚。 余光中,他瞥见榻上那位被他认为动不了的人缓缓坐了起来,掀开寝被下榻,坐在榻沿边上冷漠的看着他。 “本王说的话你都当成耳旁风,看来这偌大的王府是真的留你不得,去收拾东西滚出去。” 不是去望春喂狼,而是滚出去。 这可比死在狼口之下更让他难过。 殿下是不要他了,真的不要他了。 苍河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祈求道,“殿下,属下真的也是没有办法才这样做的,您中毒一直昏迷不醒,属下怕您有危险,所以才去求了柳大夫。” 在主子的暴怒之下,他已经不敢再轻易唤云风这个名字。 但是也不想将王妃给抖落出来,只要紧牙关说是自己请的。 这些就让他自己一个人承担吧。 其实白王一丁点都不惊讶自己中毒一事,苍河说起来的时候他的面色还是一如之前那般不改。 两日前,他曾收到来自父皇的手谕。 手谕有两种意思。 一是夸赞,赞他肃清贪官污吏一事做的极好,能力出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之后会派人给他送奖赏过来。 二是斥责,责他故意出头,心思深沉,故意用这件事夺取整个凛州的民心。 说他太子皇兄才是大晋未来的储君,这种得民心之事根本轮不到他来,应当提早传书回京,让太子过来收尾。 这样民心便在太子身上,有利于他将来上位。 前头夸赞,后头斥责,看似褒奖,实则打压。 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极大地怨气。 恨不得过来说,魏衡你只是个平民女子生的庶子,不配得这功劳,该拱手相让出来,给大晋正统嫡出的太子。 最后,他那父皇还特地在末尾加了一句:小五,你母亲得了风寒已经接近痊愈,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切不可再莽撞行事。若再有下次,御医可没那么快去看诊。 这是威胁,明晃晃的威胁。 看完手谕后,白王坐在书案前整整僵持了一个时辰都未动。 夜里更是不曾入眠。 将下人都打发出去后,一个人穿着单衣在廊下站了一夜。 凛州已至初冬,天气严寒无比。 前几日下的雪都还未曾消融,藏在枯树下、石阶下、墙角下,冻成硬邦邦的冰坨子。 朔风一吹,寒气飘然而上,穿过枝丫木廊直逼入身。 第二日,他便倒塌不起,浑身开始发热。 前两日人虽不适,但思绪还是清醒的,后来莫名中毒,人便开始昏迷不醒。 他其实能想象到的。 能让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亲自发来手谕,定是有人心中不满,吹了耳边风。 但没想到,只得了口头责罚,对他们而言,那哪里够呢。 不得使些下作的手段让他吃苦头,以此当做警告。 白王只觉的人心当真可怖。 明明离开京都之前,那位唤他去书房叮嘱,说凛州多有贪官污吏,如大树一般盘根错节困民久已。 他是凛州之主,要负起责任肃清毒虫,为百姓谋取福利。 百姓安居乐业,他的母妃才能够安乐生活。 反之,谁都别想好过。 事实是,他做到了,但是那位却推翻所有,不守信用。 让他的母妃也不得安生。 第二次禁足尹宛的时候,他没想过会有这种下毒的情况,现在反而觉得庆幸将她禁足过。 至少只有他一人中毒受难。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需要柳云风这人过来为他诊治。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就是看他不惯。 “你还在狡辩,本王这次绝不姑息。”白王双手攥成拳头,眸光暗沉如黑潭。 似乎下头跪着的人只要再多说一个字,便会对他动刑。 苍河吓得脸色苍白,半个字都不敢再说。 整个人都在发着抖,也不敢动。 他真的不想走的,他若是走了,殿下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屋中气氛越来越沉,越来越迫人,苍河心中已经开始趋近绝望。 他不知道除了离开还有什么旁的法子可以用。 可能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吧。 就在他快将指腹掐烂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殿下,还请收回成命,饶了苍河。” 苍河心头一惊,顿时觉得看到了希望。 手忽然就松了开来。 但他还是不敢动,仍旧僵硬的跪着。 尹宛从外头携着寒风走进来,手里提着一盏风灯,灯中晕黄的火舌被风吹着往后拉的老长。 进入屋内,她将风灯递给春见,向塌边走来。 经过苍河时,脚步微顿,仿佛在给他定心。 闻着从王妃身上散发出来的茉莉香味,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与安定。 随后,尹宛启步,走向白王。 白王有些微怔,视线从门口一直追随着过来,落在自己的面前。 自从下定决心要走之后,尹宛整个人的心态都不一样了。 她打算什么事都不在管,也不想。 留在这王府只有一个目标,照顾白王殿下将毒解了,等他身子痊愈。 事妥之后就走,绝不拖泥带水。 “殿下。”尹宛轻轻的唤了一声,“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与他并无干系,你要是想责罚就责罚我好了,我绝对不会有任何怨言。” 她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 白王提目望向尹宛,薄唇轻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仿佛和离二字一拿到明面上来说,他们之间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尹宛见他不动,赶紧对苍河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下去。” 反正她都是要接受惩罚的,不介意再多这一条。 小侍卫确实衷心,少了他,魏衡以后会过得比现在更难。 她便帮帮忙,将人给留下,就当......就当也是为了弥补他吧。 苍河连忙伏地叩首,“多谢殿下,多谢王妃,属下这便退下。” 说完,他便赶忙退了出去。 春见见状,也跟着一道出去,还将门给关上了。 她是个机灵的,知道主子过来是为了与殿下说事,不能被打扰。 门一合上,屋内便安静了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耳边充斥着拂瓦而过的夜风呼啸声。 还有远远传过来已经极度浅薄的更夫梆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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