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三夫人脸上不耐散去,起了心思,“你别说,珠儿多好一个孩子,老夫人对她很是喜欢,说不定能成。” 她道:“我这就写信去给她,让她来小住半月。” 宴鹤临能回来,能嫁进英国公府的姑娘就多了一个,老夫人多少钱财给鹤临,嫁进来绝对不吃亏。 有这般打算的人很多,二夫人也有个侄女。她伺候完老夫人后,便也想写信接了姑娘来。 “鹤临是个好孩子,大嫂嫂又病弱,常年不管事,母亲心地良善好伺候,嫁进来不会错的。” 她跟丈夫道:“要是你愿意,我便写信回去,这事情宜早不宜迟,鹤临一回,又正是说亲的年岁——” 二老爷自然愿意,“???大哥两个儿子,大的成婚了,咱们没赶上,小的要是赶上,必然不亏。” 他说,“就算跟鹤临不成,咱们也在京都给她寻摸一门其他的婚事,你们家也不亏,肯定是愿意送来的。” 二夫人便高高兴兴的去写信了。 等到掌灯时分,宴鹤临才醒。期间,宴家已经上报了陛下,陛下还让公公送来了伤药,宴家其他姻亲都上门问候,然后全被感谢一番送走了。 于是他醒来的时候,便见屋子里面点着灯,四周寂静无人。从景耀十三年掉下悬崖开始,他便习惯了四周只有自己的日子。 但是他现在回来了。 他睁着眼睛好一会,看见熟悉的棉帐和被褥,这才有了些隔世恍惚感。 “来人——” 顿时,等在外面的人进来。然后,无数的人涌进了房里。 有祖母,父亲,叔父叔母,还有兄弟姐妹们。 他看了一圈,开口问,“母亲呢?” 老夫人赶紧道:“无事无事,她身子本来就弱,听了你回来大喜之下便病倒了,但不碍事,大夫说了,养几日就好。” 宴鹤临便轻轻点头,再看向老夫人,伸手触碰了一下她的脸,虚弱的笑起来,“祖母,你一点也没有老,看着年轻许多。” 老夫人本想笑的,谁知一笑就哭出来,悲痛大喊:“鹤临——我的儿啊——” 宴鹤临也悲从心起。 无人知晓他在崖底有过多少次放弃的念头,是如何拖着残废的身躯一步步前行。 每一步,他都走得很艰难。但他不愿放弃。 他知道,有很多人都在等他。 他知道,他们都希望他活着。 英国公擦擦眼泪,“好了,都不要哭了,回来就好。” 宴鹤临本想跟父亲说几句话,谁知突然咳嗽起来,他越咳嗽越大声,屋子里面的人乱做一团,等他止咳之后,又是一顿伤心。 老夫人哭着道:“你快些歇息吧,等你病好了再说,别说话了,切莫再说话了。” 宴鹤临就笑笑,喉咙里太干又痒,他也不敢出声。而且精神头越来越差,他缓缓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睡梦中,又梦见了他的姑娘。 她背着弓箭,骑在马上好奇的看着他。 “你是将军?” “是。” “你是英雄!” “我是。” 我是将军,是英雄。 他骤然睁开眼睛,身上却无力极了。 宴鹤临呼吸声越来越重,半梦半醒之际,他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他三岁就和阿兄跟着外祖父开始练刀,五岁开始习兵书,十五岁就去了南州战场,十八岁班师回朝,他是御赐的大将军。 二十岁出兵寰州,大败海寇,回朝之时,太子亲迎。 二十二岁出兵云州,战胜大金,及后…… 及后—— 呼吸声骤然停息,他情不自禁的屏住气,然后慢慢的回想起来。 ——他二十二岁出兵云州,虽胜大金,却遭了埋伏,掉下悬崖,五脏六腑皆伤,身残体弱回京。 他握不起大刀了,他也不能再骑马打仗了。 这不是梦。 这是真的。 他在悬崖忍着剧痛剜掉腿上的坏肉,让他依旧可以行走,他断手重新接骨,让他的手依旧可以伸展,但是他的身子败了。 他败了。 宴鹤临闭上眼睛,轻轻摇头。 ——不,我不是将军。 ——我也不是英雄了。 他往怀里习惯性的摸了摸,突然大慌,惊醒道:“来人——我衣裳里面的帕子呢?” 守在门外的丫鬟赶紧撩开帘子进来,“少爷,是一方月白色的帕子么?” 宴鹤临:“对。” 丫鬟就从他的枕头底下拿出那方帕子,“您放心,老夫人吩咐了,洗干净之后便放在您身边。” 三少爷回来的时候,衣裳破破烂烂,全身只有那一方帕子,可见是极为重要的。老夫人便让她们小心翼翼洗好,烘干。 果然,少爷来找了。 作者有话说: 嗐,修了下文,为了故事完整性,钦差又往后面挪了,在明天别人的谈话里面出现名字,在后天出现戏份,不多,在大后天里面跟女主有交集。 晚安昂。我继续去修文,一修文就有好多废稿,得再修好连起来。 么哒。 感谢在2022-11-06 21:00:38~2022-11-07 20:3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猪 16瓶;白露为霜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捉虫) 宴鹤临死而复生回京,不过半天便被许多人所知。南陵侯自然也得了消息。 他一回家,便对妻子道:“今年的怪事可真多,死了两年多的人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大夫人一边替他脱衣裳,一边笑问,“什么死了活了的。” 南陵侯穿着中衣端起茶杯,吹一口气,“夫人啦,我就说你在京都的人缘不好,你还不信,瞧瞧,如此大的事情没个人通风报信——英国公府出怪事了,英国公的三儿子不是死了么?如今又回来了!” 大夫人吓了一跳,“这,这要是真的,就跟戏本子里面写的一般奇异了。” 南陵侯吞口热茶,咽下去,“谁说不是呢。” “过几日就是英国公府寿宴,我可得去看看他如今什么模样,当年出去的时候才二十二吧?” 大夫人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什么样都不关咱们家的事情——你怎么瞧着有些幸灾乐祸?” 南陵侯笑起来,“哪里幸灾乐祸,我只是——” 他特意低声道:“反正不管怎么样,我听闻啊,他如今是个废人了。” 大夫人再次惊讶,“怎么回事?” 南陵侯便把自己听说的说了一遍,感慨道:“哎,你说这一生起起伏伏,谁能说得定呢。” 班鸣岐只比宴鹤临少两岁。当年一个以武建功,一个以诗词得道,再加随家的少年探花随游隼,京都城里最风光的少年郎便是他们三了。 三人被放在一起,便难免被比较,而无论谁第一谁第二,第三总是他们家鸣岐。 万年老三,谁能舒服。所以突然听说宴鹤临回来时,他先是惊讶,再听闻他废了后,便是一阵幸灾乐祸。 不过等到此时,他又生起无数的人生感悟。 “当年,他盛极一时,名扬天下,惟有随游隼可以与之相比,咱们儿子说实话,还是弱了一些的,谁能料到如今呢——我今日都生出看笑话的心,那些往日里恨他的,怕是此时再笑了。” “真是眼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大夫人闻言也沉默,倒是有些伤感,“哎,好生生的,要是当时不去云州就好了。” 南陵侯也跟着叹息,不过说到云州,他便想起折家姐弟。 “来了这么多天,我忙碌的很,还没见过问过,他们可还好?” 大夫人点头,“好,都是好孩子,我明日还要叫鸣岐带伯苍去我娘家读书。” 南陵侯就扶额,叹息,“我最近累得很,这些事情,只能你多操心了。” 大夫人走过去给他揉脑袋,“怎么如此累?” 南陵侯难免烦忧,“还不是陛下寿宴引起的。” 今年冬日,京都真是热闹非凡。先是陛下反常,招各藩王世子进京,等人到了,陛下又对他们关怀备至。 而后对所有世子都加以赏赐,却唯独对皇太孙冷淡,于是,太子一系的脸面便有些难看。 南陵侯虽然不是太子的人,还励志做个不涉党争的纯臣,但他在太子手底下做事,太子心情不好,他们这些平日里有头有脸的人此时也变得灰头土脸起来。 太子心性不佳,南陵侯心里颇为不喜。 他摇摇头,突然想起今日被陛下恩赏的云王世子,忙问,“我记得折家姐弟是随云王世子进京的。” 大夫人点头,“是啊,他们的父亲跟云王关系好,如今升至青州通判了。” 她道:“云王世子很看重折大人,还送了马来给伯苍,说是带不回去了,还不如留在京都。” 南陵侯便点头,“既然有这层缘分,你便多看顾他们姐弟一些。” 然后又笑道:“我就说今年怪事多,有死而复生的,还有折松年。这等人竟然也懂得投靠人升官了。” 南陵侯记得折松年。 他回忆道:“他是景茂二十四年先帝钦点的探花,先帝很喜欢他的性子,但就是那一年,先帝便去世了,成了景耀元年。” ——实在是倒霉。 十五年过去,南陵侯还记得如此清晰,一是因为折松年长得好,当年他惊为天人。二就是折松年不会做人。 当年先帝老了,对彼时尚且还是太子的陛下不满,自然也对他的母族秦家不满。正好秦家被人告侵占田地,折松年碰巧在,先帝便问他该如何处置,折松年老实的很,道:“按律处置。” 这话也没错,反正先帝是很高兴的,他老人家一高兴,直接按律法斩了秦家老大,也就是如今陛下的舅舅。陛下就不高???兴了,秦家更不高兴。 谁都知道,先帝这是在敲打陛下,但彼时先帝还没有去世,众人便迁怒了折松年。 又是巧了,先帝问折松年,“爱卿将来想去哪里为官?” 折松年说:“回云州,臣是云州出来的,知晓云州的不易,如今能中探花,能为官,便也想回去给百姓做好事。” 先帝老了之后,就喜欢他这样踏实肯干的人,当即给他一个云州督查的官。折松年诚惶诚恐的领了。 当年五夫人已经嫁到了京都,折松年回云州之前还来过南陵侯府一回。 不过很快,他还没有从京都回到云州呢,先帝就去世了,陛下继位,提拔秦家人,秦家子弟哭诉被先帝砍了的老父亲,折松年就受了牵连,陛下一个旨意,云州督查成了七品州判。 云州府州大人知晓这件事情后,起了结交秦家的心,便对折松年不再提拔。这些年来,南陵侯也差不多快要忘记这个人了,前段日子听闻他走了云王的路子升官要送儿女来京都,还惊讶得很,心道石头终于开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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