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沉烟动作顿了下。 她坦然地点了点头,“妾身也觉得抛得挺准的。” 陆清玄低低地笑。 片刻后,太后也回来了——她方才有事离开。她看见陆清玄来了,略微怔住,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出现。 随即,她把目光滑到夏沉烟身上,微微一笑。 陆清玄上前向她问安。 太后问:“待会儿在玉堂殿还有一场宫宴,你可要一起用?” 陆清玄答应了。 众人继续玩投壶,陆清玄也参与进来。 他习过骑射,技艺更加精湛。 轮到他时,他特意转过身去,背对酒壶,把箭矢投出。 这是难度更高的“背投”。 箭矢稳稳落入壶中,众人不由爆出一阵喝彩。 陆清玄下意识望向夏沉烟。 却看见她一边喝酒,一边和宫女说话。 似乎是聊到什么趣事,夏沉烟露出笑容。 她笑起来很漂亮,仿佛连春光都会为她停驻。 陆清玄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再投了七只箭矢,下了场。 “陛下在看娴妃娘娘。”有婕妤低声说。 “他就是因为娴妃娘娘才过来的吧,连太后娘娘都看出来了。”另一个婕妤说道。 “陛下就在这里,司徒昭仪和顺妃娘娘为何不上前邀宠?若是平时,大半年也难得见一回陛下呢。” “有娴妃娘娘在,谁敢上前邀宠?至于顺妃娘娘——” 两个婕妤望向顺妃李安淮,不约而同地回忆起之前的情形。 赏花宴刚开始时,众人斗诗。太后让夏沉烟来做评判,并问她:“沉烟觉得谁的诗作最佳?” 夏沉烟一一读过众人的诗,诚实地回答:“妾身觉得顺妃所作诗词最佳。” 就像是高山冰雪,极致的美有时候可以打破不同审美之间的界限。 没有人可以否认李安淮作品的优秀。 太后便赏了李安淮,宣布李安淮为此次斗诗的魁首。 李安淮兴致大发,命人拿来纸笔,说要再写一组诗,记录此次春日赏花宴的盛景。 太后欣然应允,李安淮现在还在拿着笔,似乎正斟酌词句。 两个婕妤:“……” 她们再次望向陆清玄,发现陆清玄投完壶,已经走到夏沉烟身边。 他也没主动开口,只是在她身边坐下,听她与宫女聊天。 夏沉烟发现了。 她问道:“陛下为何如此留心妾身与宫人的谈话?” 陆清玄停了片刻,回答:“是吗?朕觉得你声音好听。” 夏沉烟面无表情地住了嘴,直至赏花宴结束,她也没有再主动开口说话。 陆清玄:“……” 他忍不住回忆方才的对话。 在围棋术语里,这种行为叫“复盘”。 他耐心地复盘他们之间每一次对话和来往,然后不由笑了出来。 夏沉烟抬头,露出一点疑惑的表情。 他看出了她的疑惑,温和地说:“没事。” 夏沉烟挪开了视线。 夜幕低垂,天边收拢最后一丝余晖。 众人穿过廊道,移至玉堂殿用晚宴。 陆清玄走在夏沉烟身侧,低头和她聊天。 夏沉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 尽管她态度冷淡,但陆清玄还是忍不住望着她,“待会儿要不要坐在朕的身边?” “不要。” 陆清玄没再勉强,但在宴席上,他赐了她好几道菜。 其中一道,还是他最喜欢吃的烧鹅。 夏沉烟往上首望了一眼,心想,她又不怎么爱吃烧鹅,把这道菜赐给她做什么? 但她仍然平静地吃了一块。 陆清玄坐在上首,低低地笑。 太后说:“你好像很开心。”他很少这么开心。 陆清玄说:“朕确实很开心。” 他又赐了两道菜下去。 太后:“……” 再赐,他们这桌就要空了! 她侧过脸,对大总管说:“多上几道菜上来。” 大总管笑着应是,退下去传话。 宴席结束后,众人依次告退。 李安淮呈上了她写的诗。太后读过,惊叹地夸了几句,赏赐了她。 李安淮期待地看向夏沉烟。 夏沉烟却已经走向大殿门口,陆清玄跟在她身侧。 李安淮默默收回视线。 晚间的风扑面而来,夏沉烟打了个寒噤。 她身后的宫女,立刻拿着披风,想给她披上。 陆清玄也垂眸去解自己的披风。 大总管见状,连忙把宫女支开。 于是,等夏沉烟回头时,就发现自己拿披风的那个宫女不见了。 一件带着余温的披风落了下来,温暖地笼罩住她。 夜色寂静,星星在天空闪烁。 廊道上悬挂的宫灯,在风中摇曳。 跳跃的烛光映在陆清玄脸上,他眼睫很长,眉目清隽,烛光为他的脸增添了一些缱绻意味。 这是他的披风。 夏沉烟问:“陛下不冷吗?” “朕不冷。”他嗓音清和,“要朕帮你系带吗?” 夏沉烟没回答,低头给自己系。 她的手法……简直称得上乱七八糟。 陆清玄微笑,上前两步,低头帮她系。 夏沉烟往后躲。 陆清玄说:“朕很快就好。” 夏沉烟决定暂且相信他。 他确实很快就系好了,手法……比她的还乱七八糟。 他淡淡地望向宫女。 宫女低笑,上前,帮夏沉烟系好披风上的系带。 春夜的风,吹动他单薄的衣襟,他的身姿挺直如竹。 真的不冷吗? 夏沉烟想把披风解回去给他。 陆清玄说:“当心把刚才系好的披风弄乱了。” 夏沉烟顿了顿,收回手。 陆清玄低头,看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他心里某一块地方,忽然软软地陷一下。 …… 第二天一大早,宫里就闹出了事。 司徒昭仪重病不起,有人说,是因为夏沉烟昨天赐给司徒昭仪的酒水有毒。 夏沉烟确实赐了酒,但那是因为司徒昭仪在昨天的斗诗上也拿了名次,她作为高位妃嫔,跟随太后给了点赏赐。 ——她只赐了一杯酒,因为还记得司徒昭仪在她面前欺负庄扶柳的事。 这件事本来应该移交到慎邢司调查。 大总管心知干系重大,在陆清玄下朝之后,连忙将此事禀报。 陆清玄表情平静,说道:“不可能是娴妃。” 大总管:“陛下为何如此论断?” “她不会做这种事。” 大总管:“……” 这偏袒未免太过明显。 陆清玄说:“你去问问娴妃怎么样——对了,蜀州送来了几两茶叶,你给娴妃带去。” 他担心夏沉烟受到攀咬,心情不好。 大总管应是,给夏沉烟送去茶叶。 夏沉烟正坐在大殿中,慎邢司的太监恭谨地问她一些问题。 两方一问一答间,大总管带着茶叶来到永宁宫。 大总管笑道:“陛下问娘娘可安好?这茶叶是从蜀州来的,全宫上下总共就这么几两。” 慎邢司的太监心中微震,觉察到帝王的态度。 他站在一旁,看娴妃的脸色。 夏沉烟让宫女接过茶叶,平淡地说道:“本宫今日安好。” 大总管笑着关切了夏沉烟几句,被她打发走。 慎邢司的太监也没有再多问,他匆忙地结束问询,告辞离开。 大殿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 宫女问:“娘娘,可要奴婢把这茶叶收起来?” 她知道,陛下送来的这些礼物,娴妃娘娘都不会多看,总是叫人收起来。 夏沉烟把茶叶打量一番,说道:“这茶叶瞧着倒是不错,用它烧壶茶吧。” 宫女微讶,“娘娘尚未用早膳,可要先用一些?” “不必。” 宫女只好应是。 一壶茶很快烧好,宫女给夏沉烟斟了一杯。 夏沉烟喝了几杯,忽然感觉头有点晕。 她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娘娘?”宫女大惊失色地扶住她,对小太监说道,“传御医!” 小太监拔腿就跑,两刻钟后,陆清玄先赶到了。 他看见夏沉烟躺在美人榻上,坐到她身侧,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入怀中。 “你感觉怎么样?”他低头问她。 夏沉烟闭着眼眸,脸有点烫,无力说话。 陆清玄拂开她鬓边碎发,用手掌轻轻贴了一下她的额头。
第33章 偏爱 不久后,御医赶到。 他看见,陛下正把娴妃娘娘抱在怀里,让娴妃娘娘的脑袋枕于他的膝上。 陛下垂眸望着她,身姿笔挺,神色专注温柔,衣袍却已经乱了。 御医心中暗暗惊叹。 他早就听说,陛下龙章凤姿,一丝不苟,即使再疲惫,衣袍也从来纹丝不乱。 御医收敛起惊讶之意,行了礼,给夏沉烟把脉,说道:“娴妃娘娘应该是醉茶了。” 他仔细询问:“娴妃娘娘早上可有用膳?” 宫女回答:“娘娘刚醒不久,慎邢司的人就来了,尚未用膳。” “这可是娴妃娘娘第一次饮蜀州茶叶?” “正是。娘娘平日多饮蜜梨水。” “这便是了。”御医细细解释何为醉茶,又开了药方,说道,“娴妃娘娘并无大碍。在药煎好之前,可给娴妃娘娘饮些蜜梨水,喂一些蜜饯,或可缓解症状。” 宫女送走御医,又端来蜜梨水和蜜饯。 宫女拿起汤匙,正要喂蜜梨水,陆清玄说:“朕来喂。” 宫女微愣,把蜜梨水端过去。 陆清玄小心地垫高夏沉烟的脑袋,修长手指握住小小的汤匙,给她喂了几勺。 他的动作有些生疏,而后渐渐熟练。 夏沉烟逐渐醒转。 她很快发现了自己躺在陆清玄的怀中。 她想推开他,唇边又被喂来一块蜜饯。 夏沉烟下意识张开嘴,吃了。 还吃到了陆清玄的手指。 夏沉烟:“……?!” 她把脸转到一边,以为会听见陆清玄的笑声。 陆清玄却问:“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 陆清玄“嗯”了一声,让宫女递来帕子,擦拭刚才被吃到的手指。 夏沉烟把头转回来。 阳光斜笼在他身上,他的眼眸是琥珀色的,视线垂下时,纤长的眼睫毛会覆盖住眸光。 他的神色总是安静平和,不管做什么事情,都看上去不紧不慢。 他也没有笑她。 夏沉烟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点奇怪的感觉。她没有再推开他,而是倚在陆清玄怀中,等着他喂来的蜜梨水和蜜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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