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吃着,她甚至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陆清玄忽然想吻她。 没有人知道,刚才他被吃到手指那会儿,心脏跳得飞快。 当时,他只好借擦手指来掩饰自己的心情。 现在,他喂完最后一块蜜饯,再次擦拭了手指,闭上眼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想俯身落下一吻。 “陛下。”他听见夏沉烟的声音。 她的声音其实很好听,不甜不腻,平缓温沉,像一盏清澈的果茶。 陆清玄睁开眼睛。 “妾身还要一碗蜜梨水。” “好。”陆清玄平缓心绪,温声回答。 夏沉烟看见他神色平静地转过头,吩咐宫女送一碗新的蜜梨水。 她望着他的侧脸,感觉他似乎瞒了什么心事。 但当蜜梨水送到她唇边时,她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怀抱其实挺舒服的,味道淡雅好闻。 他喂食的动作也娴熟,就像做了许多遍。 一时半会儿,她没有推敲太多。 …… 春雨淅淅沥沥地下,赏花宴的案子也有了调查结果。 司徒昭仪竟然又是被冤枉的。 她确实被人投了毒,投毒的却不是夏沉烟,而是一个美人。 美人被打入冷宫,司徒昭仪也被医治好。 司徒昭仪跪伏在夏沉烟跟前,委屈拭泪:“妾身不明白,为何每次都说是妾身谋害了娘娘。天地可鉴,妾身对娘娘绝无二心。” 夏沉烟和她聊了几句,把她打发走。 她也感觉有些头疼。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未免太多了。 正这样想着,陆清玄那边便派了个太监过来。 太监笑道:“陛下遣奴才过来问问娘娘,是否要移居西山行宫?” 夏沉烟:“什么时候去?” “陛下说,遵循您的心意。最快后日即可出发。” 夏沉烟说:“那便后日去吧。” 陆清玄刚刚用完午膳。 今日,他本想邀请夏沉烟来御书房。 可是天上落了细雨,他想起夏沉烟说过不喜欢雨天,便只好作罢。 他今日用午膳的速度比较快,距离两刻钟,还差一盏茶的工夫。 这一盏茶的工夫,是他难得的休憩时光。 他踱到自己的御案前,提笔凝望窗外的景象。 朦胧细雨笼罩庭院,阶柳庭花,宫墙春深,虫声凄切。 他无意识地落笔,等到他回神,发现自己在宣纸上,写了一首并不应景的诗。 “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沉烟。棋声惊昼眠。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 这是东坡居士的《阮郎归》,描写初夏的景象。 现在是春日,他却无意识写下这首,当时只随意读了几遍的诗。 陆清玄看了两眼,搁下笔,把这张墨迹未干的宣纸卷起来,塞进屉子里。 仿佛藏起了一个心事。 正在这时,太监敲门而入。 陆清玄问道:“何事?” 太监不敢抬头,他觉得帝王的声音平缓低沉,似乎不含任何情绪。 太监说:“回禀陛下,娴妃娘娘说,后日即可去往西山行宫。” “朕知道了,退下吧。” 太监应了一声是,退出去。 两日后,春雨未歇,夏沉烟跟随陆清玄的车马,抵达西山行宫。 她还是被安排在长秋宫,一切似乎没有变化。 这天傍晚,细雨初歇,夏沉烟终于可以出门走走。 她吩咐宫女们带好雨具,在西山行宫闲逛。 逛着逛着,忽然又下起细雨,她在水榭中暂歇。 “国都的雨水真是多啊。”一个宫女说。 “每年春秋两个季节都是如此。”夏沉烟坐在美人靠上,托腮凝望春雨。 她十分讨厌下雨天,以至于明明带了伞,却还是打算等雨停了再回去。 只是,似乎是从上次起,她对雨天的厌恶少了一丝。 是因为什么呢?因为她随手递出了那条绣有潇湘竹的帕子吗? “娘娘。”宫女小声叫她。 夏沉烟:“何事?” 宫女的声音有些迟疑,“您看那里,那似乎是陛下。” 夏沉烟顺着宫女所说的方向望过去。 她看见了陆清玄的仪仗。 二三十来个太监,簇拥着一个气派的步辇。 他总是被许多人环绕,却永远是人群中最出众的那一个。 他远远地望见了她,两人隔着朦胧的烟雨对视。 夏沉烟看见这些烟雨,有些不适地挪开视线。 陆清玄却下了步辇,命令众人停在原地,他独自撑伞走过去。 夏沉烟听见脚步声逐渐临近。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这脚步声的主人似乎永远从容不迫。 夏沉烟转回脑袋,看见他撑着伞,独自站在水榭之外,安静地望着她。 犹如美梦重现。 “娴妃。”他微笑唤她。 不知道为什么,夏沉烟觉得,比起娴妃,他似乎是想叫“沉烟”,却不知为何,没有唤出口。 她打消了自己的念头,慢吞吞地应了一句,“何事?” “朕处理完政事了。”陆清玄说,“要随朕一起去走走吗?” 夏沉烟犹豫了短暂的一会儿工夫。 陆清玄始终平静地等待她。 天边的云雾散去,夕阳在云后镀出霞光。 夏沉烟的心头滚过万千思绪,最后她站起身,说:“好啊。” 陆清玄微微一笑,走进水榭,接她出来。 宫女们识趣地留在水榭内,目送两人共用一把伞,渐行渐远。 “我觉得娘娘和陛下有几分般配。”其中一个宫女说。 “这岂是有几分般配?他们简直是天作之合,天造地设的一对!”另一个宫女说。 宫女们纷纷嬉笑,陆清玄的修长手指握住伞柄,伞面朝夏沉烟的方向倾斜。 清风拂过枝桠,雨水从伞面滚落,坠落大地,像一个情人扑进另一个情人的拥抱。 “沉烟。”陆清玄忽然这样唤她。 夏沉烟听见这个称呼,微妙地挑眉。她抬起头,看见陆清玄注视着她。 纤长眼睫在他的脸上覆上两片小小的阴影,他俯身亲吻下来。 夏沉烟呼吸微微加快,她盯着他,没有躲开。 陆清玄闭上了眼睛。
第34章 偏爱 细雨如丝,氤氲人间,远处的山水逐渐隐去,唯有眼前人仍带鲜活色彩。 他闭上双眸的时候,睫毛敛住,如同鸦羽。 清淡的,柔和的气息,像雨水一样,细细密密地笼罩住她。 夏沉烟脑袋往后仰。 陆清玄却用右手,轻轻按住她的后脑勺。 雨下个不停,落在伞面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 陆清玄的伞面愈发朝她倾斜,似乎失去了控制。 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但当这短暂的一吻结束时,陆清玄已经被雨水浇湿了。 雨滴顺着他的头发滑落,他眨了一下眼睛,低声问道:“你淋湿了吗?” “没有。”夏沉烟回答。 哪怕是在刚才,他也是把伞倾斜到她这里的。 陆清玄:“那再逛一会儿?” “回宫吧,妾身累了。” 陆清玄应好,送她回宫。 他一直没有再说话,只是在路上,悄悄牵住她的手。 夏沉烟没有甩开。 …… 事情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比如,陆清玄开始把奏章挪到长秋宫来批复。 长秋宫是有书房的,但夏沉烟更喜欢把重要的书籍都放在寝殿里。 于是长秋宫的书房,变成了陆清玄的书房。 他还总叫她过去陪他。 夏沉烟有时会答应,有时会拒绝。 陆清玄常常在批奏章批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跑过来抱她,吻她,或者摸一摸她的头发。 他的动作总是很温柔,于是夏沉烟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到后来,忽略他这点时不时的骚扰。 毕竟他批阅奏章的时辰实在是太长了。 有一天,夏沉烟问他:“陛下没有想过让别人帮忙处理这些奏章?” 陆清玄沉默片刻,如实告诉她:“我不放心三公。” ——他的自称也不知不觉,从“朕”变成“我”,就像他唤她“沉烟”。 夏沉烟没有再说,她知道陆清玄总是有办法的。 夏至那一天,夏沉烟躺在长秋宫书房的美人榻上,昏昏欲睡。 正是午后,树木苍翠,蝉声鸣叫,书房的侍从已经被挥退。 房间的角落放了冰盆,因此夏沉烟临睡前,在小腹上盖了一条绒毯。 陆清玄安静地批阅奏章,忽然听见什么东西滑落在地的声音。 他抬起头,发现是夏沉烟的绒毯掉了。 她已经睡着了。 他犹豫片刻,把毛笔搁在笔山上,缓步上前,把绒毯捡起来,盖回夏沉烟身上。 盖完之后,他忽然想到,这条绒毯已经掉脏了。 他又把它拿起来,想让太监换一条新的。 陆清玄轻轻地推开门,对太监吩咐道:“再拿两条新的绒毯来。” 太监应是,恭敬退下。 夏沉烟失去了绒毯,在梦中皱眉。 陆清玄看了看自己的奏章,预测今日能早些批复完。 他想,耽误这一点时辰,应该也没有关系。 他走上前,坐到美人榻上,把夏沉烟抱在怀里,用身体给她取暖。 夏沉烟的眉头不皱了,陆清玄低头,安静地看着她。 风日晴和,书房中的香炉散出袅袅白烟。 陆清玄看了她一会儿,伸出手,拂开她鬓角碎发。 半晌后,他没忍住,低头吻她的额头。 非常轻的一个吻,像雪花落入湖面,寂静无声。 夏沉烟迷茫地睁开了眼睛。 陆清玄瞬间坐直了身体。 夏沉烟有些困倦,她翻了个身,发现自己的脑袋枕在陆清玄膝上。 她已经习惯了,因此只是懒洋洋地问道:“陛下今日的奏章也不多吗?” “不多。” 陆清玄嗓音平静,夏沉烟却读出了几分不同寻常。 她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继续入眠。 陆清玄没有再吻她,只是轻柔地抱着她,用宽大的衣袖盖住她的小腹。 不一会儿,太监拿着绒毯入内。陆清玄接过,给她盖好,方才继续批阅奏章。 可是他有些失神。 笔尖的墨汁滴下来,差点晕湿了奏章。 他写完这封奏章,把它放到一旁。 他意识到,原来在理政时,也会想她。 哪怕她近在眼前。
第35章 偏爱 夏沉烟醒来时,天色将晚,书房燃起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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