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谨言实话实说:“我来寻柳姐姐。” 谢景元眼里都要射出刀子了:“你寻她做甚,你又不会绣花画画。” 裴谨言继续微笑:“我写了一篇文章,想请柳姐姐帮我看看。我听七郎说柳姐姐的文章写得非常好,她以前还专门研究过京畿周边几个省府十年来解元的文章,对秋闱肯定比我还了解。” 谢景元嗤笑一声:“你不如去问柳先生,他知道的更多。” 裴谨言摇头:“先生这几日家中有事,我不方便去打扰。且我若去了,其余同窗也要去,到时候先生不得清闲,那就成了我的过错。” 柳翩翩在里面问了一句:“谨言来了吗?” 谢景元没办法,只能侧开身:“进来吧。” 裴谨言撩起袍子进了院子,见柳翩翩正站在西厢房廊下,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打理那两盆花草。 谢景元跨步走到她身边:“这东西好不好打理?听说牡丹娇贵的很,我没养过花,也不大懂这个。” 柳翩翩放下铲子:“不妨事,花是给人看的,它活着我好好照看她,若真是无缘,死了就死了吧,再买一盆就是。” 谢景元听到这话后立刻哈哈笑起来:“有道理,人也是一样,这个不好随他去吧。等会儿我帮你搭架子,你给这小子看文章,这可是你正儿八经收的第一个弟子。” 柳翩翩笑起来:“我可不敢,谨言,我连学堂都没去过,你让我给你看文章会耽误你的。” 裴谨言将那一篇文章拿出来递给她:“姐姐见多识广,你帮我看看我哪里还有不足的。” 柳翩翩接过文章就在门口看起来,看着看着皱起了眉头,须臾,她脸上又起了微笑。 裴谨言的心里紧了起来。 等把文章看完,柳翩翩止不住夸赞:“谨言的文章写得真好,只是我也没参加过秋闱,给不了你太多的建议。你先跟谢大人一起坐一会儿,我把我原来看过的比较好的各地解元写得文章默出来给你看。” 裴谨言吃了一惊:“姐姐居然都记得吗?” 柳翩翩点头道:“我都背过,大致都记得。” 谢景元心里又算起来,这都是以前为了讨好秦孟仁背的文章。 算了算了,秦孟仁的东西给这小子,以后就跟她不相干了。 裴谨言抱拳给柳翩翩鞠躬:“劳烦柳姐姐了。” 柳翩翩将文章递给他,然后对着谢景元道:“谢大人,劳烦你帮我招呼谨言,我去默写文章了。” 谢景元立刻笑得如春风般和煦:“你去吧,放心,我会好好招呼他的。” 柳翩翩给二人行个礼,转身回了西厢房。 屋子里三个妹妹本来正竖着耳朵听,见她一进来,立刻各自忙碌起来。 柳翩翩笑着骂她们:“一个个鬼鬼祟祟的,想听就出去听,又没有什么不能听的。” 柳文洁笑着问道:“大姐姐,你答应了谢大人什么事?” 柳翩翩伸手在她脸上拧一把:“好好干活,不要多管闲事。” 柳文洁笑着躲开:“你们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们知道,还这么鬼鬼祟祟的。呸,你最好别叫我发现,不然我定要笑话你三天三夜。” 柳翩翩走到书桌旁边:“你只管笑话,明儿我就告诉祖母,赶紧给你找个好人家把你嫁出去,到时候你天天伺候婆母和小姑子,我看你还有没有时间笑话我。” 柳文洁呸一声:“还是大姐姐呢,天天嘴里没个正经。” 柳文贞帮柳翩翩磨磨铺纸:“大姐姐,你写,我们不吵你。” 柳翩翩对着她点头:“四妹妹,你要是在家里无趣,去寻嘉言玩也可以,你们年龄相当。” 柳文贞眼睛亮亮的:“我能去吗大姐姐?” 柳翩盘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辫子:“去吧,把柜子里的干果带一点给嘉言和慎言吃。” 安顿好了妹妹们,柳翩翩坐在那里开始默写文章。 等她进入状态后,完全不管外头谢景元已经开始带着铁柱和韩一啸给她搭花架子。 等柳翩翩写完一摞文章,晌午饭都已经好了。 她慢慢站起身,揉了揉脖子,将纸张吹干,全部整理好拿出了门。 院子里正热火朝天地忙活着,谢景元正拿着一根木头眯着一只眼睛看,柳文渊在一边帮忙。 裴谨言第一个发现柳翩翩:“柳姐姐。” 谢景元没有挪开目光,继续研究手里的木头,然后插了一句嘴:“翩翩,你想要几层的架子?” 柳翩翩一只脚就这样楞在半天空,他叫什么?叫她的小名,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 整个场面尴尬起来,柳文渊也发现了他的称呼,盯着谢景元看了一眼,见他没事儿人一样,也不好说什么。 裴谨言僵硬地扭过头看着谢景元。 谢景元终于不再研究那块木头,抬起头继续问:“四层的够不够?再高了你够不着。你还想要什么,给你打个书架吧。” 柳翩翩那只脚终于落了下来。 “哦,你看着办,我都行。” 谢景元看了一眼那一摞纸,有些不满意地看着裴谨言一眼,又扭头对她道:“写这么多字手肯定发酸,等会子我把我的一种膏子给你用,省得明儿手疼。” 柳翩翩被她说得脸色有些不自然,索性不去搭理他,将手里的一摞纸递给裴谨言:“谨言,我写了五篇,你先拿回去看看。回头我把剩下的再写出来,每日让四妹妹给你送过去。” 裴谨言接过纸:“多谢柳姐姐。” 柳翩翩忽略掉刚才的尴尬:“不要客气,都是邻居,应该的。晌午别走了,就在这里吃饭吧。” 柳文渊主动挽留:“是啊谨言,别走了,跟一啸一起在我家吃饭。” 只有韩一啸没发觉刚才的尴尬:“铁柱,这木头可真好,拿来搭花架子可惜了。” 铁柱在一边刨木头:“这算什么,大姑娘以前什么样的好东西没用过,这都委屈她了。等吃了饭你再跟我去一趟,我们找些更好的木料,给她打个书架。” 韩一啸不明白:“有卖书架的,不如直接买个好的。” 铁柱真想拿抹布把这胖小子的嘴巴堵上,买的能一样吗,这是我们少爷亲手打的! 多好的定情信物,你这个呆瓜! 柳文渊将手里的一块木头扔到地上:“翩翩,你去厨房给你大嫂帮忙。” 柳翩翩如蒙大赦:“那我去了。” 谢景元目送她去了厨房,然后低头继续研究木料,仿佛没看到柳文渊眼里的责备,开始跟他拉闲话:“子孝,为何你妹妹的名字不是从文字辈?” 柳文渊将手里的铆钉递给谢景元:“她出生那一日晌午,我娘去后花园赏花,几个蝴蝶在我娘身边翩翩起舞,等到下午她就出生了,我娘觉得这是蝴蝶仙子给她送来个女儿,就给她取了这个小名。其实她是有大名的,叫文姝,但她更喜欢自己的小名,故而一家子都这样叫她。” 谢景元哦一声:“我还以为是你爹懒得给她取名字呢。” 柳文渊继续解释:“这大名是祖母取得,翩翩两岁时我娘去世,她为了祭奠我娘,就坚持用这个名字,大家索性把文姝这个名字丢了,不知情的人以为她就叫这个。” 谢景元手下叮叮当当忙个不停:“翩翩好听。” 柳文渊看他一眼:“你莫要胡说!” 谢景元撇撇嘴:“偏你规矩多,我又没瞎说。文姝一听就是大家闺秀,呆板,翩翩就活泼多了。可惜你娘去得早,你后娘心又黑。她一个女子,整日被困在后院,过得好不好全凭长辈喜好,那日子想想就不好过。” 柳文渊沉默下来,片刻后岔开话题:“我们家历代都是男多女少,家里有了六个男丁后才有了翩翩,她虽是家里的第一个女孩,但上面有六个哥哥。翩翩小时候,我们兄弟六个都特别稀罕她。我娘没去世之前,她是我们家的宝贝疙瘩。家里这么多孙女,祖父祖母也最疼她,给她备的嫁妆都是最好的。” 谢景元很快把木板一块块搭好:“你根本不了解你妹妹,她离京前才十六岁,却能得满京城的赞誉,这中间肯定有无数的妥协和委屈。如今到了西北,你们家再也不是皇亲国戚,往后你莫要用你那些规矩束缚他。你若真对她好,就让她自由自在地活着。你若做不到,就不要拦着我。” 柳文渊一边看着他一边道:“景元,我不想说那么多,我只想告诉你,我只有这一个妹妹,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 谢景元呵一声:“我还担心你们家里人伤害他呢,从我认识她到现在,我什么时候给过委屈她受了。倒是你们,就知道让她懂事、规矩、受委屈。” 柳文渊叹口气:“是我无能。” 谢景元拿起锤子开始加固架子边缘:“别废话了,来帮忙。明儿孟将军上报功劳,看看能不能给你往上升一升,正经有个品级,出去了人家也能喊一声柳大人。” 旁边的韩一啸终于听出了一点异常,他刚要抬头,被铁柱一把按下去,示意他别说话。 旁边的裴谨言默默站在那里,目光沉寂,仿佛自己不存在一般。 片刻后,他对柳文渊道:“柳大哥,我先把这东西送回,容后再来叨扰。” 柳文渊点头:“你去吧,等会儿自己过来,别让我去请。我和景元难得回来一次,我们一起聚一聚。” 裴谨言微笑着点头:“好,恭敬不如从命。”因着他很快要回来,柳文渊就没有去关门。 等裴谨言一走,谢景元一边哼着小调一边继续干活:“铁柱,你下午买木料的时候顺带买些上好的油漆回来。花架子可以简单点,书架要好好打,我准备在上面雕刻一些花儿。” 铁柱开始拍马屁:“景元你这手艺真不赖,就算将来不在军营里混,去哪里都能讨口饭吃。” 谢景元又想起个事儿:“子孝,昨儿六郎悄悄跟我说翩翩想学兵书,你那里有没有现成的,借我用用,我下午教她一会子。” 柳文渊皱眉:“你下午不是要做书架,我教她吧。” 谢景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花架子就放在厢房门口吧。” 说完,他扭头看向柳文渊:“子孝你也太偏心了,裴家小子来请教你妹妹文章你不拦着,我要教她兵法你就拦着。你教她,难道你兵法比我学得好?” 柳文渊被他噎的毫无招架助力,只能骂他:“你快给我闭嘴,一啸还在这里!” 铁柱在肚子里闷笑,明儿得提醒少爷,不能总是得罪大舅哥。 “柳大爷放心,下午我跟一啸练功夫,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韩一啸挠了挠头:“我都没听懂你们在说什么。” 铁柱摸摸他的头:“你不用听懂,你听我的就好。” 话音一落,铁柱忽然感觉后背一凉。他扭头一看,只见韩一梅正站在门口,眼光盯着铁柱放在韩一啸头上的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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