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陈果然就被隋灭了,夫妻二人在战乱中离散。 “到第二年元宵,徐驸马历尽千辛,到了长安城,果然在长安街头看见个老仆叫卖一半铜镜,叫价奇高,无人问津。徐驸马禁不住涕泪俱下,拿出自己身上的半枚铜镜与那一半铜镜相合,果然严丝合缝,正是同一面铜镜。 “那老仆才告诉他,公主遭俘后,被赐给了隋朝大臣杨素为侍妾,虽难忘驸马,却不得相见。 “徐驸马听闻,给公主写一首《破镜诗》:镜与人俱去,镜归人未归。无复嫦娥影,空留明月辉。 “老仆将这诗带去给公主,公主见后以泪洗面,不吃不睡,竟像要自绝一样,杨素见了,问明事情原委,心中同情这对患难夫妻,便召来那徐驸马,将公主还给了他,夫妻二人重聚,这故事便叫破镜重圆。” 萧惠贞道:“我故事真好,我倒是第一次听。” 陆庸也笑道:“夫人身体果真是好了,还能在除夕夜给孩子们讲故事。” 陆夫人回道:“我在娘家时过得可有趣,听过许多故事,到元宵还能再讲。”说完,转眼看向施菀,陆璘此时也看向施菀,捏着酒杯的手不由紧了紧。 她垂着眼没说话,也没表情。 陆庸道:“说起来,施家爷爷救过我们家爷爷的命,如今施大夫又救了夫人的命,两世恩情,实在难报,施家是我们家恩人,也是我们家福星。” 施菀回答:“陆尚书客气了,这就是行医者该做的事,贵府能找上我们,我与爷爷也要感谢贵府的信任。” 这时萧惠贞当然已经明白陆家二老的意思,便自己开口道:“想当初施大夫进陆家,合八字是我与母亲一同找人去合的,那大师说施大夫与二叔的八字是佳偶天成,美满良缘,我到现在还记得。” 陆璘听了这话脸色又凝重几分,再次看向施菀。 施菀没看他,只是笑道:“所以这种话,自然是信不得。” 萧惠贞有些无措,这口风似乎是拒绝的。 她没想到施菀会拒绝,转头看向陆夫人。 若是听口风,话提到这里,也该停了,但陆夫人今日的目的就是替陆璘定下婚事,好歹她也琢磨了几日几夜,一切就这么着也罢了,不想再生周折。 她看着施菀道:“从前的事,有误会,也有无奈,不管怎么样,子微这孩子是念着你的,他一直没娶,你也未再嫁,若再聚首,不也是段破镜重圆的佳话吗?” 施菀回道:“陆夫人,佳话之所以是佳话,便是因为难得,大多数人,散了便是散了,是没有佳话的。” “可……” 陆夫人还要再说什么,陆璘劝道:“母亲,不必再说了。” 所有人都看着这边。 陆夫人也有片刻迟疑,随后又看着施菀道:“你是怨我,还是怨子微?不管怎样,我今日这番心意是真的,子微一直念着你,我作为母亲,代他提亲,只望你能允了这婚事,嫁娶事宜,一切都好说。” “我谁也不怨,陆夫人,开年清明前后我就回家乡了,就算我要嫁人,也是在家乡挑人,所谓齐大非偶,无论陆家门庭还是陆子微大人,对我来说都是高攀,实在没有必要。” 这番拒绝,清楚直接。 齐大非偶只是托辞,分明就是哪怕回安陆嫁人,也不会嫁进陆家。 陆夫人没话了,脸色有些尴尬难看,场上一片寂静。 直到陆庸说:“既然如此,那便不好强求了,也愿施大夫回家乡后前程远大,杏林春暖。” “谢陆尚书。”施菀说。 萧惠贞悄悄拉了拉旁边的绵儿,给她耳语了几句,绵儿起身道:“祖母,今夜除夕,我给祖母敬酒,祝祖母岁岁安康,福寿绵长。” 陆夫人总算挤出一丝笑来:“绵儿真乖。” “我也祝祖父祖母。”陆跃家的两个儿子也站起身来敬酒。 几个孙儿的圆场打得纵使刻意,但终归是圆场,好歹有了个台阶,大家又说起辞旧迎新的话。 这年夜饭最后又吃了两刻,该散了,施菀起身与陆夫人辞行。 陆夫人留了两句,最后客气道:“施大夫执意要走,那我便不留了,我让人安排个车送你们回去。” “不必,母亲,我送她们回去吧。”陆璘起身说。 陆家其他人都看向这边,刚才施菀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陆璘,没想到陆璘还心平气和送她回去。 大概也有话要说吧。 陆夫人点点头,让他们路上小心。 陆璘送施菀出门乘上马车,自己与来时一样骑马跟在一旁,两人一路无话,连一向多话的枇杷都一声不吭。 走到小院前,陆璘下了马,施菀与枇杷从马车上下来,陆璘朝她道:“能同你说几句话么?” 施菀轻点头,两人一同走到了远处墙根下。 “对不起,我只知母亲今晚要请你,同你道谢,也算是道歉,但不知道她其他的安排。”他道歉道。 施菀静默半晌,说道:“陆璘,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吧。 陆璘一怔。 她继续道:“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陆夫人和旁人觉得我一定会答应,所以闹出了今天下不来台的局面,大概是我和陆家走太近,所以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吧,以免误会。”
第115章 “没有下不来台,也没别的……”陆璘有些着急道:“今日的事,是我们家太想当然,太自以为是,这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并不影响……” “但我还是觉得不见面的好,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她从身上拿出一只钱袋来递给他:“安客栈退的钱。租这院子,我总觉得也许有你的帮忙吧,但院子已经租了,我不知怎么还钱你,这个恩我便受了,多谢。” 陆璘很快道:“这院子和我没关系,我只是问了掌柜的才知道这里。这钱也只是一些零碎,当初说好住陆家的,不管怎样,你在京城的食宿费用该我付。” 施菀却还是伸着手,要将钱袋给他。 “菀菀……”陆璘语气里几乎带着乞求。 施菀认真道:“当初说好的,我来就是为陆夫人治病,现在陆夫人好了,所以……陆璘,就此别过吧。” 陆璘无言以对,最后道:“不管怎样,钱是我该付的,算你后面在京城的费用,不必还我。后面我不会刻意找你,你若有事,就来找我,和门房说一声就行,我会交待下去。” 施菀仍是递着那钱袋,陆璘仍是没接,两人如此僵持一会儿,最后施菀认了输,收回了钱袋。 “多谢,我先进去了。”她说了一句,也没抬眼看他,转身去往小院门前。 枇杷就在门前等着她,待她过去,与她一起进了院子。 陆璘远远看着她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在原地伫立很久,才颓然往回走。 去年除夕,他满怀欣喜与憧憬,今年除夕,她要与他成为陌路。 又怎会成为陌路呢,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割舍掉她。 除夕之后,很快到元宵,歧黄班又放假三天。 元宵晚上,施菀与枇杷出去看灯,京城的繁华远非安陆可比,各种各样的彩灯数不胜数,各大商家的花灯游街闹得像比赛一样,更有皇上出现在畅春园,与万民同乐,可惜人实在太多,她们两人都挤不进去,只见到把守在一旁的侍卫。 施菀与枇杷在人山人海中看了半夜热闹,买了些许小吃,又一人买了一只灯笼,趁街上人还多时回家去。 枇杷欢喜得不得了,一边看着手上灯笼,一边往回走,和她道:“师父,京城的元宵可真热闹,听说他们清明也热闹,许多人都会出来踏青,京城那些园子各种各样的花都开了,可惜到时候我们就要走了。” 施菀回道:“京城热闹,但市场的灯笼也贵啊,就这两个灯笼,够我在安陆坐半天诊呢!” “那倒是,京城什么都贵,不是做高官、开大铺子,一辈子也买不起房。”枇杷说。 “所以,他们才是适合京城的人吧。”施菀说。 枇杷也叹息一声,没说话,转眼间看到了个坐在墙根下要饭的乞丐。 俗话说“乞丐也有三天年”,意思是过年期间,就算是乞丐也会穿身整洁的衣服吃几天好吃的,不会出来行乞,却没想到元宵节当日,还有人在街边乞讨。 见枇杷一直看着自己,那乞讨连忙道:“二位娘子行行好,赏点吃的……” 这时施菀也看到了那边,元宵依然很冷,可他却坐在路口,大约是因为这边经过的人多,他能多要点钱,而他坐的那个姿势,似乎腿有点问题。 这时前面一人扔了半个饼过去,却没扔到他面前的碗里,而是扔上前了一点,那乞丐拿两只手“走”过去捡那半块饼,后面两条腿是拖着的。 难怪这人看着还年轻,却做了乞丐,没想到是残腿。 既亲眼看见,又是元宵节,施菀从身上拿出两枚铜钱来,走近了些,准备放到他碗里。 那乞丐连忙道:“谢谢娘子,谢谢娘子!” 施菀正要放下钱,却觉得这人看着有些眼熟,抬眼又看了他一下,手上的灯笼照得他脸上明晃晃的。 那乞丐也在灯笼的光亮下看见了她,瞬时神色大变,明显他也认识她。 看见这乞丐的神色,施菀这时想了起来,这是韦超身边的小厮。 很久以前见过一面,那时韦超在街边拦下她又见过一面,当时这小厮没动手,却在边上得意地笑。 施菀收回了手,准备离开。 那小厮道:“求求娘子可怜可怜我,我家公子做的事和我没关系,他是主子,我总拗不过他,而且他挨了陆大人一顿打,又得报应死了,我这腿也被打断了……娘子行行好,给口饭吃……” 施菀问:“陆子微大人打过他?” 小厮回答:“不是在飞星楼么,将我家公子打得满头满脸的血,就为上次街上那事,公子说和你睡过,那就是嘴硬,我还劝过公子讨嘴上的便宜没意思……” 施菀有一回在国子监听里面学生在议论谁谁在飞星楼打架,见她来了却马上闭口不言,她当时觉得可能是什么不好被女人听到的事,并没想到是和自己有关,现在听这小厮提起,便觉得也许当时他们议论的就是陆璘打韦超。 他打韦超是为上次街头的事?还是……韦超说那种话的事?她怎么从没听陆璘提过? 她看看这小厮的腿,问:“你腿是被谁打断的?” 小厮回道:“自然是我家老爷夫人……他们怪我带公子去寻欢,怪我摔到捕兽陷阱里,害公子被冻死,可那是公子要求的,我不照做,他能扒掉我一层皮。 “公子酒量好得很,那天骂我还怪清醒的,我哪知道他摔一跤就爬不起来了,那我掉陷阱里不也差点被冻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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