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菀没办法,只好接下:“那便多谢大娘了,我去寻个东西装起来,把碗还您。” 等她拿着洗干净的空碗出来时,霍大娘和她道:“拐角过去,大通街那边新搬来了一户人家,就陈秀才那个院子,听说是租出去了。” “是吗?”施菀回道:“那倒是个好院子。” “可不是,我看置了很多新家具,还有个像是书柜的,好像也是个读书人,看样子很有些钱,那东西都是好的,也不知是哪里搬来的。” 施菀笑起来:“以后就知道是什么人了。” 小县城,离得这么近,住久了总会认识。 霍大娘又与她闲话两句,便回去了,施菀自己进屋里去专门做吃的喂狗。 就在这时,院门却被敲响。 有些意外,这个时候,倒是很少有人会找她。 她将院门打开一道口子看向外面,却发现陆璘站在门后。 “陆大人?”她不无讶异。 陆璘回道:“上次说换个住处,长喜找的宅子,今日搬过来,开后门看到这几棵杏花,才知道和你离得近,所以过来……” 他顿了顿,继续道:“主要是想起与杨柳店那些女子联系的事,想来知会你一声,若和她们说好了,直接到我家中找我便可,拐角过去就是。” 施菀这才知道新搬来的人家就是他。 “好,我知道了,等联系好她们就去找大人说。”说完正准备与他道别关上院门,陆璘看看她身上的粗布围裙,问道:“你从药铺回来还要做饭么?” 施菀摇头:“不是,药铺有学徒,会一起安排晚饭,我不是养了条黄狗么,回来做点汤炖粗粮给他。” “那……倒也有些辛苦。”陆璘说。 施菀轻笑:“也还好,并不费事。” 她没有多的话要说,也一直半开着院门,并没有请他入内的意思,陆璘再无话可说,只好道:“那我便先走了。” “陆大人慢走。”施菀说着,待他转身就轻轻关上了门。 待身后门关上,陆璘又回过头来,看着紧掩的门,站了半晌,终究还是离去。 本以为过几日她就会来告诉他同那些女子见面的消息,没想到几日后的确有消息了,却不是她告诉他的,而是长喜告诉他的。 “施大夫说和四五个女子说好了,怕让黄三爷他们知道,就把地方定在了惠来酒楼,就在杨柳店不远,三日后一早过去。” 陆璘问:“她来过了?” 长喜回答:“下午来的。” 陆璘有些后悔散衙后在衙门还待了那么久,但再一想,早一些也赶不上。 她知道他到傍晚才能回来,是正好那个时间有空,还是明知他不在,而故意让长喜带话的? 陆璘不确定,只好又问:“为什么只有四五个女子?” “施大夫说了,她们村以前有人报过官,那黄知县状子都没接就把人轰出来了,有人还领了板子,所以没人愿意见官。” 陆璘自然知道徐家这样有恃无恐,一定是因为早已将官府打点好,杨钊是个胆小怕事混日子的,前任黄知县也是个庸碌之辈,所以安陆一县,全在徐仕掌控中。 “施大夫还有说什么吗?”他问。 长喜回答:“没了,我问她要不要喝杯茶,她说不用,就走了。” 陆璘点头,正要回房间,却突然又回头问:“你没和她说到时我与她如何见面?” 长喜抓了抓头:“要……要提前说吗?”想了想,他又赶紧道:“要不然,到时候公子直接早点去接她,省得施大夫还得走那么大老远的。” 陆璘轻笑:“你说的对。” 三日后一早,陆璘看着长喜给自己准备的灰色布袍,问他:“我若是穿那件白色的云纹绸袍,会不会好一些?” “可公子出去不是都穿布袍吗?一来不显眼,二来也让人觉得您是个大清官不是?”长喜说。 “但……”陆璘看着灰色布袍道:“这衣服也太暗沉了些,我记得父亲倒有一件相似的。” “小的是这样想的,公子人年轻,穿这件暗沉的不就显得老成吗?这老成了,也就……” 长喜突然停了下来,看他半晌,试探性问:“公子是觉得这布袍丑了?” 陆璘斜眼看向他,顿了顿,回答:“是,既老且丑,布袍也行,换上那件浅蓝的吧。” 如此,便算定了。 长喜笑道:“公子向来不在意容貌的,莫不是因为今日要去见的都是女人?嘿,那些女人,只认钱不认人的。” 陆璘瞪他一眼:“闭嘴,去拿衣服。” 长喜不知他怎么就犯了恼,立刻就闭嘴去拿衣服了。 换上衣服,陆璘坐着,长喜给他梳头。 屋里有张梳妆台,也有镜子,是一面小小的铜镜。 陆璘看着镜子道:“改日换面镜子,这镜子太小了,也不清晰。” “前几天公子还说不必要梳妆台呢!” 陆璘没回话,长喜觉得自己今日总说错话,便不说了。 等他梳完发髻,眼见主子一副不满的样子,便连忙认错道:“似乎太往后了些,只怪我手笨,昨天我托付了牙人,让找两个手巧伶俐的姑娘来做丫鬟,那牙人答应了尽快送来。” 陆璘只是摸了摸发髻,不再挑剔。 长喜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公子来安陆这么久,怎么今日突然就有了打扮的心思。 陆璘如长喜所说,准备好便乘了马车来到施菀院子前。 长喜去敲门,待施菀出来,便恭敬道:“施大夫,我家公子顺道来接你一趟,都要去惠来酒楼,就同乘马车算了。” 施菀看向门口的马车,陆璘自马车上撩起车帘,正色道:“施大夫,一起吧。” 施菀略作考虑,点头道:“那大人等我一下。” 说完便转身回屋去,只稍稍过了一会儿就出来了,身上多了个医箱。 她上马车来,坐在了他对侧坐板的另一端,也就是与他对角的位置。 他问:“今日也要替她们看病么?” 施菀摇头:“不是,只是习惯带着,里面有止血药,棉布,针灸针这些,虽然少,但偶尔也会正好需要。” 陆璘坐得端正,又问她:“你出来要找药铺告假吗?” 施菀点头。 “那会扣工钱?”他记得她上次还特地早回来拿工钱。 施菀笑道:“扣一些,不多。” 陆璘见她身上仍是之前常看见的浅绿裙子,洗得有些泛旧了,头上也只是木钗。 就算是在安陆,她的打扮也是算得上清俭的。 但照理说,她应该不会太穷,她是县城有名的大夫,诊金不会少挣,又只有自己一人,没有老小要养活,更何况,当初她是拿了五百两现银回家乡的。 莫非是,不愿露富?让人知道她一个独身女子,却有数百两银子,的确不太好。 如此想着,他便明了过来,只觉得这些年她一个人在安陆极为不易。 “要不然,稍后我补几两银子给你,算作你今日扣工钱的补偿。”陆璘说。 施菀微愣,随后道:“那倒不用,我是为那些女子,不是为大人,要补也是她们补给我,但显然她们舍不得钱,也不会补,我也不差这些,就算了。” 陆璘再不好说什么,他总想对她好一些,却又总记起她说让他不要觉得她可怜,只是他的弃妇。 但他,确实怜惜她,如今这怜惜里,已清清楚楚又加了怜爱。 他只好不再纠缠这些,换了话题道:“长喜说今日只有四五个女子愿意见我?” 施菀转过头来,点头道:“是,我说大人是新任知县,她们也不愿来,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官的都一样’,最后我一再保证,几乎求她们,才让她们有四个人愿意过来,还有一个有些犹豫,不知会不会来。” 陆璘回道:“安陆县衙尸位素餐已久,所以不得百姓信任,若把这件事办成,便有人愿意相信官府了。” 没一会儿,马车到惠来酒楼门前。 施菀说道:“要不然,大人先去酒楼等着,我去杨柳店接她们?若我不去接,怕她们又不来了。” 陆璘立刻道:“那你坐马车去,就用这马车一并将她们带来。” 施菀点头。 到酒楼前,陆璘先下了马车,然后目送施菀离去。 陆璘在酒楼订了雅间,但苦等了半个多时辰才将施菀等来,可见她此行并不顺利,大概是又和那些女子说了不少保证的话。 最后却只来了三个女子,其中便有当日带女儿的那个。 见到她们,陆璘拿出了自己的官印、朝廷的官凭,然后道:“本官为新任知县,与安陆县官民都不认识,而且曾为京城四品官,家父为当朝吏部尚书,参知政事,也就是副宰相,所以本官到安陆来不怕恶绅、不怕贪官,你们若不信我,便再没有机会昭雪冤屈。” 施菀也坐在一旁。 听到这话,她心中泛起微微和讶异。 她记得陆璘一向不愿提及自己的家世的,从不会和人说自己是当朝副相的儿子。 当然,照他的习惯,也不会说自己曾在京中做高官,那时他甚至当升官是耻辱。 大概是四年过去,他多少也变了一些吧。
第42章 几名女子一时都不说话,陆璘看向那带孩子的妇人道:“许珍娘,你丈夫为何会与徐家家丁打起来?” 许珍娘立刻要跪下,陆璘道:“不必跪,你从头如实道来便好。” 许珍娘沉默半晌才说道:“那家丁的爹,是我们庄子上的管家,前两年我生病,半年下不了地,地里就我男人一个人忙活,收成不好,那管家却还要收与往年一样的租,加上官府还有身丁钱欠着,我们实在交不出来。 “我男人脾气不好,那时就和他吵起来,说他欺负人,要和他拼命,我知道要是由着他这性子,肯定要出事的,这时候管家说只要我陪他睡一晚上,他就放了我们,我答应了。后来这事被我男人知道,和他们打起来,就被他四个儿子围在一起,生生打断了两条腿,如今就算废了。 “阿英说这里能挣钱,我想着她是大姑娘都来了,我都嫁过人了,也不清白了,还怕什么,就也来了。” 陆璘又问:“庄子是徐家的?” “是。”许珍娘回答。 “你们种地一年,要向徐家交多少租?” “算下来多半是七成,但年成不好的时候太少了他们不高兴,就可能到八成。” 陆璘问:“抽成如此高,为何不转租别人家的地种?” 许珍娘说道:“当年村里的田被徐家断水,收不了粮食……” “村里的田?”陆璘打断她:“详细说这件事。” 许珍娘便从头道:“就是我们村的地,正好在徐家祖坟旁边,都是良田,徐家那会儿要修祖坟,说要买我们整个村的地,我们自然是不卖。正好那年天干不下雨,他们承包着全村的水塘,便吩咐他们家下人,把所有水塘都守着,不让我们汲水,就这样田里干了两个月,地都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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