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会儿,却见陆璘从县衙内出来。 她只是来这里看看案情的进展,也没有别的事,想了想,便往布告栏后站了站,避开了他的视线。 与他一起出来的还有杨钊。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在谈论着什么,到近了一些,便听到杨钊在问陆璘:“徐家隐瞒人口算下来有上百人,但登记人口还是三年前前任税使的事,他已经病故了,现在的税务司只是核查,这……要将他们都抓来审问么?” “不用吧,一个小小的税使,如何能担待得了整个县的法纪清明,将这事记在前任税使身上吧。” “还有,下面人说城里还是有人不知道可以来告状的事,不如将告示多贴几条街道,再去乡下村里敲锣打鼓告知,他们不进城,也不识字。” “这个提议不错,我整日尽快衙门的事,倒忘了这个,杨大人你将这事安排下去。” “好。” ……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县衙外走去,却不是各回各家,而往东边而去,好像不准备放衙,仍是去办公。 施菀知道杨大人现在应该是乖乖被“招安”了,心里大约有些明白陆璘的做法,便是清算徐家,而对安陆整个官府则是能放就放,不受牵连。 她心想这似乎也是最合理的处理方法,便放心地背了药箱,往雨衫巷而去。 到家没一会儿,霍大娘家的小孙子狗儿却来找她,和她道:“菀姨,我今天看见有个人从你家门外往里面看,我问他,你是谁,他骂我死小孩,我说你是小偷,要偷东西的,我要去告诉我奶奶,结果回去我奶奶不在家,再出来他就走了。” 施菀奇怪地问:“那是个什么样的人?长得像小偷吗?” 狗儿回答:“一个男的,丑,长得有点像我大伯。” 施菀忍不住笑道:“不能这样比喻,你大伯是好人,你是说他年龄和你大伯一样还是长得有点像?” “年龄像,长得也像,有点瘦,有点高,看着凶。”狗儿说。 施菀奇怪道:“难道真是小偷?可我家也没养鸡。” 县城里的小偷爱偷金银珠宝,但这是去有钱人家,去普通人家就是偷鸡,可她刚好没养鸡。 她看了看院子里,发现如意又不在,这大黄狗最初用绳子系着它,就老实了几天,后来熟了,便天天不着家,只晚上回来吃顿饭,歇一夜,第二天又跑不见了。 狗儿这时说:“我想起来了,他是个跛子,走路就这样——” 说着他就开始学起来,一瘸一拐的。 施菀被他学得笑起来,笑着笑着,却突然想起来一个人:张大发。 她很久没见这个人了,但上次从三婶家回来,唐大娘和她说张大发和人打架自个儿把腿摔断了,会不会……这人就是他? 施菀回忆张大发的样子,觉得他在身形上还的确和狗儿的大伯有些像。加上上次他去县衙告状的事,又扬言要去德安府找人,倒真有可能打听到她的住处,找过来。 所以他在这儿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强闯进来不成? 这一家人,是任何事都有可能做出来的,当年他们家便抬着他儿子的尸体在爷爷家门前哭嚎,一口一个“人在做,天在看”,“做人要有良心”,颠倒黑白,说得声泪俱下,指责爷爷医死他家儿子。
第49章 狗儿见她不说话,很快道:“菀姨,你记得把你们家值钱的东西藏好,我去玩了。” 施菀回过神来,连忙道:“你去吧,今天谢谢你告诉我,等明天,我给你带根糖葫芦回来。” “真的?”狗儿兴奋道。 施菀点头笑:“真的。” 待狗儿离开,施菀便陷入隐忧中。 到天空越来越暗,夜幕降临,她心里那份隐忧便渐渐放大,最后变成紧张与恐惧,让她睡不着觉。 如意傍晚就回来了,被她挡住了狗洞,怕它晚上再跑出去,她也早早就落了栓,外面院子的门,里面屋子的门,还用桌凳抵了好几道。 然后她便燃着灯,坐在床上,迟迟没办法闭上眼睛入睡。 遥远的回忆闯入脑海中,她又想起那个清雪庵的夜晚,身边没有一个人,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她赤着脚,恐惧地躲在后院中。 哪怕多年后想起来,都觉得冷。 她在床头缩住了身体,用被子将自己裹住,然后又起身将家里的剪刀和菜刀放在了身边,再重新用被子裹住自己,坐在床头,一动不动看着房里的油灯。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更夫的打更声,这是二更了,亥时。 这种声音让她心里安稳了一会儿,觉得这夜很平静,更夫在县城里走动,一切都好。 可是当更夫的声音渐近,又渐渐远去,就没有声音了,夜又重新回归寂静。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熬得想睡,也曾试图躺下来睡觉,可一闭上眼,眼前就是那韦大人或是张大发的模样。 这样的感觉太难受,她只好又爬起来,仍然看着油灯的光芒等着。 然后,霍大娘家的鸡打鸣了,应该是要到三更了。 这是最最夜深的时候,所有人都睡了,也是恶人歹徒出没的时候。 她更加不敢闭眼,全身戒备地坐着,结果不一留神,却发现油灯的光芒越来越小,灯盏里竟没油了。 怕这微弱的光芒灭掉,她立刻去拿了油罐加油,所幸在油灯灭掉前又加上了油,然后她放回油罐,继续上床去等着。 这时就听到了更夫的声音,果然是三更了。 三更了,下一更才是四更。 这是最难熬的两个时辰,她也越发困倦,但稍稍有点睡意,又会马上惊醒。 后来没办法,她索性到桐油灯前看起医书,用来打发些时间。 医书其实早就看过了,但重看一遍,怎么也比坐着发呆好过一些,看着看着,偶尔也能忘记心中的恐惧。 当一本书看完一半时,四更的更鼓总算响起来。 施菀的心里稍稍有了些希望,因为四更来了,五更也就快了,五更时,天就快亮了,很多人也就起床了,譬如做早点的,或是准备出城门办事的,而霍大娘一般是五更一过就起来了。 她继续看着书,继续等着,最后困得没办法,竟趴在桌子上睡起来,可才睡没一会儿,就被冻醒。 毕竟还是春日,半夜里有些冷。 她放下书去床上,试图睡着,却又清醒得睡不着。 直到五更天,更夫响过更鼓,鸡鸣一阵一阵,她心里放松了,倒能睡着了。 等到天亮,天光从窗外透进来几丝光芒时,她又按平时的时间醒来了,算下来睡了一个多时辰。 本想再赖一下床,可药铺早上是最忙的时候,她没提前告假,直接不去实在不好,又想起油灯昨晚燃了一夜,不知多费油,便起来熄了灯,梳洗好后去了药铺。 强打精神忙完一上午,总算清闲下来,施菀去了丰氏绸缎。 丰家以做绸缎与细布起家,后来也开了丰氏胭脂与丰氏金铺,但做得最好的还是丰氏绸缎,在德安府和省城都开了分店,由丰子奕他爹在打理,而安陆的几家店则都是丰子奕照料。 施菀只知他没事总会在几家铺子晃悠,所以第一个便到了绸缎铺。 但绸缎铺却没见着她的人,店里掌柜也认识她,告诉她丰子奕今日和外地一个老板谈生意,去了附近酒楼。 施菀便去那酒楼外面等,好在只等了两刻左右,便见丰子奕送一人出来,两人又客套好半天,到那人离去,丰子奕一回头,就见到等着酒楼外一棵梧桐树下,正看着自己的施菀。 他惊了一下,立刻到她面前:“菀菀?你怎么在这里?” 施菀回道:“我有事找你,去了你们绸缎铺,彭掌柜说你到了这里,我就来了这儿。” “等了多久?”丰子奕立刻拉她进酒楼去:“你让店小二给我带句话,我正好早点送走那扬州人,也不是多好的货,还啰里啰嗦的。” 说完,他见施菀神色不好,脸上也没精神,便低声问:“怎么了?什么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自己有些担心。”施菀回答。 她明白,就算狗儿说的人是张大发,张大发也只是在她门口看了一下,也不见得会怎么样。 她只是想起了那韦大人,想起了那清雪奄的往事,才心神不宁而已。 丰子奕说道:“看你的样子就不像小事。”说着朝店小二道:“刚才上的菜再给我上一遍。” 施菀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道:“不用,你都吃过了,我没胃口。” “没事,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吃不完扔了。”丰子奕说。 施菀还想再劝,店小二却已经进厨房报菜去了,她只好作罢,和丰子奕一起进了雅间。 到房间内,施菀才说自己找他的原因。 她说了张大发的事,然后道:“我昨晚一夜没睡,总怕会有人翻墙进来,想了一夜却也想不到办法,他没做什么,也不能报官,可我就是害怕,不知能找谁,才想来问问你……” 怕丰子奕觉得她想太多,她又解释道:“我以前在京城遇到过一个……坏人,差一点逃不过,所以总会担心。” 丰子奕极少听她提起在京城的事,不清楚她在那里过得怎样,但也知道她过得不好,却没想到还遇到过这样的好色之徒。 那张大发也是他的心头恨,想到他竟真在她家附近鬼鬼祟祟,便更是气极,怒声道:“干脆,我去杨柳店找几个地痞,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打他一顿,把双腿都给他废了,他也就老实了!” 施菀连忙拦住他:“你别胡说,打人是好玩的么,万一出人命,万一那些人供出你来……” “那怎么办,你在明,他在暗,他好好的去你家附近做什么?当然是有歹心,你又是一个人住。”丰子奕说。 施菀也不知能怎么办。 这时丰子奕道:“要不然你暂时搬去我姐家住,正好我姐夫出远门谈生意去了,就我姐一人,你还能陪陪她。” 施菀摇头道:“我也没遇着什么事,怎么能麻烦人,再说你姐家离药铺太远了。” “那至少今晚别回去了,难道你每晚都点着灯坐一夜么?”丰子奕问。 施菀叹息:“今晚叫我坐一夜我也没力气了,我到现在头都是疼的。” “那今晚就去我姐家,或者去我家。”丰子奕说。 施菀看他一眼,他连忙道:“我出来住,我去铺子住。” 施菀想了想:“要不然我就在药铺住吧,严峻和另一个学徒在一起睡,那学徒正好这几天回家去了,我让严峻去我那里睡,我在他床上睡。” “然后第二天一早,左邻右舍看见你徒弟从你屋里出来?”丰子奕不乐意道:“有这好事怎么不找我呢?我去你家睡吧,你睡我床,我那床肯定比你徒弟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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