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菀闭嘴了,丰子奕说的是对的,左邻右舍只会看见一个男人从她屋里出来,也不知道内情,到时候引起风言风雨就不好了。 枇杷在药铺也是和药铺家的小丫鬟一起在睡,并没有多的位置。 这时店小二上菜来,丰子奕给她舀了一碗鱼汤,说道:“扬州人吃得清淡,给他点的菜都是清淡的,正好也适合你,你看你眼睛都是红的,吃饱了回去睡一觉。” 施菀没胃口,但确实早上没怎么吃,现在也饿了,便老实喝起鱼汤来,喝了两口道:“我回去也不知能不能睡着。” 丰子奕说道:“先换地方睡,这是第一步,不能冒险,但也不能一直躲着,得想办法。”说完又补充道:“你就先别想了,你先休息,我来想。” 施菀一边吃着,一边说:“我也想不出办法,我唯一能想的办法就是找你看看有没有办法。” 丰子奕看着她笑道:“这就对了,你遇到任何事都找我,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受他欺负的。” 他只可惜七年前他不认识她,如果认识,她也不至于孤立无援,要去京城找那个什么人,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人,但依然不妨碍他每日无事就将那人咒上一遍。 如果不是他,菀菀不会心灰意冷回到安陆,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一副断情绝爱的样子,正是因为那个人,才让她死了那份求姻缘的心,也让她死也不愿再嫁人。 待施菀吃了一会儿,丰子奕说道:“我想了想,从你们村到县城,一定要坐渡船是不是,而且船家总是那个老人家,我就给些零钱他,让他如果见到张大发坐船来县城,就到铺里来告诉我一声,这样我们至少知道他是在县城还在是村里,等他下次再来,我们就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施菀觉得这个办法好,这样至少不用一直提心吊胆等着,白天就算知道他来了也没事,到了晚上,也能提前防着。 “那我等一下就去找船家说好。”施菀说。 丰子奕拦住她:“你都累成这样了,去什么去,我去找。再说你一个姑娘家,让人去盯一个老头,难免让人乱想,我去就好一些。” 施菀想想的确是这样,便没说话,最后道:“我不是姑娘家。” 丰子奕看着她笑:“那你怎么这么像小姑娘,最开始见你,我就想这姑娘二十不到吧,还会治病吗?一定是骗子,现在见你,就想十八岁的小医仙,也就我们安陆有。” 施菀笑道:“你一天不耍嘴皮子就不习惯是不是?” 丰子奕笑了一会儿,又和她说:“但我还是觉得,你就先住我姐那里,早上我派辆马车去接你,到药铺也要不了多久,这样至少你能心安,我也放心。” 施菀最初自然是不愿麻烦别人,但来回想了几圈,实在没有地方能去,自己也确实怕一个人待家里,犹豫一会儿,答应下来。 丰子奕高兴道:“那我等会儿带你去她家。” 施菀说:“我先去备点礼,药铺里到了一批新鲜的冬蜜,我给她带两罐过去。” “不用那么麻烦,冬蜜多贵,我给她带点胭脂就行了,她喜欢这些。”丰子奕说。 “你要送什么是你的事,我知道丰姐姐与她婆婆都喜欢吃蜜枣蜜糕,正好让她送一罐给婆婆。” 丰子奕知道她向来倔强,便也不坚持了。 如此说好,施菀暂且就住到了丰子奕出嫁的姐姐家,每日早些起来走到药铺去看诊。 从船家那里得到的消息,张大发前一天下午就回去了,一直没坐船,本以为他那天只是一时兴起去偷看,结果又过了几日,船家来了消息,说他进县城了。 听到消息,施菀并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但也不知他来县城做什么,又不知要躲到什么时候去,终究不是事,没想到丰子奕却早已想到了办法。 他要让张大发吃一次亏,所以想引蛇出洞,于是当天,把施菀家院门给拆了,就用个木板挡着。 张大发如果再偷偷来看,就会发现施菀家门坏了,如果他有歹心,就一定会夜里再来,然后等他进来,丰子奕就让人将他打一顿。 施菀不习惯用打人这种方法来解决问题,但想来想去,又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最后就同意了。 到了晚上,不只有丰子奕,还有丰子奕家中两个小厮,施菀药铺里两个徒弟严峻和枇杷都在,大黄狗如意也特地牵去了药铺,几个男人就趴在桌子上守着。 施菀和枇杷被安排在里间,有床可以睡,枇杷心大,也不认床,一躺下就睡着了,施菀却不太睡得着,只睁眼躺着。 两声更鼓后,又不知过了多久,霍大娘家的鸡开始打鸣了,竟已是三更。 张大发是不会来了吗? 如果他来,倒好一些,如果不来,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就在施菀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时,外面传来一丝动静。 她立刻从床上起身,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听外面的动静。 是那种,一下一下的脚步声,和多年前一样,只是很明显一只脚轻,一只脚重,他真的来了。 但下一刻,她又听到另一阵脚步声,是正常的。 难不成还不止他一个人? 施菀立刻紧张起来,连忙去推醒桌上趴着的人。 黑夜里没点灯,没想到桌上那人正是丰子奕,知道等到了,便连忙去推醒另外几个人。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就是门栓被拨动的声音。 丰子奕将施菀推到了里间,自己和其他人守在外面。 拨门声一直在持续,这门栓其实是有插销的,以前都会插住,但今天是特意没有插。 没一会儿,门被拨开了。 丰子奕、严峻,还有两个小厮一拥而上,朝外面的人打去。 施菀这才意识到屋内还黑灯瞎火,连忙去点灯。 等她摸到灯,点燃,端到外间来,才发现四个男人早已将进来的两人打倒在门口,丰子奕与严峻都拿着凳子往那两人身上猛砸,地上的两人一动不动,竟不知是死是活。 施菀连忙道:“你们停手,快停手,别弄出人命了!” 直到她喊出这声,丰子奕还往地上一人的背上砸了一凳子。 几人停了手,丰子奕问:“张大发?” 地上没人回应,施菀生怕他们死了,好在有一人缓缓撑起了身子,抬眼看着面前的人。 那人问:“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丰子奕回:“什么人,你爷爷!”说着提起那人的头发看了一眼,发现不是张大发,又提起另一个的头发看,正是张大发,只是早已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几乎要认不出来。 “说,进来做什么?”丰子奕问。 张大发根本说不出话来,似乎已经被打得半死。 另一人回答:“不,不做什么,就是喝多了,走错了路……” “走错了路?”丰子奕冷哼一声,又拿起凳子在他身上砸了一下,“爷爷让你走错路!” 施菀连忙去拉丰子奕,示意他别打得太狠,她已经看见地上流了不少血,实在担心。 严峻这时问:“要不要带他们去见官?” 丰子奕看看施菀,摇摇头:“算了,报官也不能把他们怎么着,传出去不好。” 的确,他们虽是偷摸着进来,却是什么都没做,反倒被打了一顿,报官了不会有任何惩处,反倒让人传得风言风语。施菀本就是个独居女人,惹上这样的事总是不好。 丰子奕便对着地上两人道:“下次再来,别怪你爷爷不客气,现在给我滚!” 张大发本就伤了一条腿,因为在前面,被打得更重,他旁边那人年轻一些,缓缓爬起来,然后扶了张大发,看了屋内几人一眼,踉踉跄跄往外走去。 等他们离开,丰子奕拍拍严峻的肩道:“小伙子看不出啊,看着不爱说话,打架还挺狠。” 严峻有些别扭地将肩膀躲开,不屑道:“他再敢打师父的主意,我杀了他都有可能。” 丰子奕笑笑:“我量他是不敢了,这一下,估计半年都是爬不起来的。” 说完看向施菀:“好了,这下没事了,你和枇杷再去睡会儿,我和他们等到天亮给你把院门给装上。” 施菀回道:“这么闹一通,我哪里睡得着?你们饿了吧,我去厨房给你们煮点面吃。” 几人熬了半夜,又打了一架,确实饿了,也没有睡意,就点灯在屋里说起话来。 后来各自吃了一碗面,打了会儿盹,天便亮了,几人帮施菀把院门装上才回去,严峻和枇杷也去了药铺。 施菀早在前一天告了假,回到床上睡了几个时辰,再次醒来,日已上三竿。 她到门口,才发现黎明时看不清,现在再看,门口竟是一地的血。 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在这种情况下,男人们打起架来是没有轻重的,虽说他们特地没拿利器,只拿了两根棍子,用凳子砸,但张大发与另一人到底被打得怎样,还并不知道。 施菀也怀疑那另一人就是在知府衙门当衙役的那个,听说还是个捕快,也不知…… 她总有些心难安。 特别是想到那人走之前还仔细看了丰子奕他们一眼,施菀总觉得他还有后招。 万一他们就说是喝醉走错路呢?就可以被人打得半死? 他们可以越过县衙,直接去府衙报官吗?如果是那样,知府会不会因为认识府衙的捕快而偏袒他们? 想来想去,施菀还是决定去找一趟陆璘。 丰子奕觉得没事,但她还是担心他们因为她而惹上官司。 她知道最近陆璘还在忙着徐家案子的事,所以特地等日落才去他家,却从长喜口中得知陆璘今日去了德安府,不知什么时候回。 她只好回去,和长喜说自己晚一些再来。 等到傍晚,外面院门被敲响,她去开门,竟见陆璘主动来找她了。 见了她,陆璘问:“最近我在忙县衙的事,倒是许久没见过你了,长喜说你找过我?” 施菀忧心道:“是有一件事,陆大人要不然……进来说?” 陆璘脸上露出一抹轻笑,点点头,依言进院门去。 施菀这才说道:“陆大人,我想知道,如果有人擅闯民宅,被人打成重伤,这算谁的过错?” 陆璘意外她会问这个,说道:“那人擅闯民宅是为什么呢?闯进来做了什么?” “就是……什么都没做。”施菀说着领他到屋子的门口,“大人看这里。” 陆璘一眼就看到地上满满的暗红色痕迹,特别是门槛上,尤其清晰,连忙问:“怎么了?这是血?”说着又仔细看她身上,并没发现她身上有受伤的迹象,甚至连院里的黄狗都是好好的。 施菀知道他是误会了,很快回答:“不是我的,是张大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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