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皇帝的肺腑之言,被扣上兄长之名的陶临渊慢慢冷下了眸色。 一阵清风拂过,吹散桃枝上摇摇欲坠的花瓣。 香韵残存的花瓣随春风摇曳生姿,在空中泛起涟漪,最终悄无声息落在二人身上。 陶临渊向前逼近一步, 魏无晏慌乱后退两步, 男子长臂一展,将闪躲的少年揽入怀中。 远处的宫人们彼此心照不宣,纷纷低垂下头,快速退去。 远香园内落花缤纷,朦胧烟霞之中若隐若现两道亲密相拥的身影。 陶临渊伸出手,轻轻替小皇帝拂去额间残落的花瓣。 指下肌肤如水磨豆腐一般光滑,一经沾染,恰似入髓知味,不由顺着玉瓷般白皙的肌肤缓缓下移,最终停留在少年红润的唇瓣上。 指尖不情不重摩挲在饱满的唇峰,压出淡淡的粉晕,好似颜色由浅至深的桃花瓣。 花瓣儿娇嫩易碎,经不得用力蹉跎。 “在陛下心里,就只是将微臣视作兄长?” 男子声线平缓,不过从他指尖缓缓加重的力度,隐约泄出一丝不悦。 魏无晏鸦睫轻颤,即便心里忐忑不安,还是迫使自己直视摄政王那双魅惑众生的瑞凤眼。 有些事,还是提前挑明为好,免得摄政王再像上次一样,口上说身教重于言教,可教着授着就变了味。 毕竟纵观青史,佞臣仗着滔天权势轻薄当朝皇后的艳史不是没有,但...轻薄当朝皇帝的惊天艳史,却是头一遭啊! 念及如此,魏无晏拧起精致的黛眉,神色真诚道: “先帝在时,素来对朕不闻不问,任朕自生自灭。幼年时,朕每每瞧见先帝对先太子和七皇兄嘘寒问暖,心中隐隐羡慕。倘若...倘若摄政王觉得朕年纪太小,朕日后亦可将摄政王视作...视作父皇一般敬爱有加。” 小皇帝认贼作父的这席话,好似一阵罡风,将漫天旖旎花瓣打散,唯留一地残花落叶。 陶临渊不曾想自己的满腔热忱,在小皇帝眼中竟是老父亲对幼子的关怀与俯爱。 他年幼被父亲送到京城授学,虽然父亲官阶不高,但母亲却是大魏赫赫有名的巨贾。 出身富埒陶白,陶临渊自幼奢华的生活与王孙贵族相比有过之无不及。他在漠北长大,自幼受名师武将悉心栽培,举手投足之间相较于只讲究风雅的京城世家子弟,又多了几分潇洒不羁。 加之他容貌出众,自然惹得京城贵女们芳心暗许,投怀送抱。 不过他那时一心铺在学业上,无暇涉及风花雪月,只想考取功名利禄,好不辜负父母满心期盼。 当父亲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到京城,目睹明德皇帝对金人一味忍让的态度,陶临渊毅然弃文从武,一路披巾斩棘,最终成为令金人闻风丧胆的一代杀神。 在此期间,金人为讨好他送来的绝代妖姬不在少数,可全都被他扣上敌方细作之名,丢出帐外。 陶临渊不曾料到他生平第一次动情,竟会是对一个毛头小子! 最初发现他对小皇帝滋生旖念时,陶临渊内心感到惊悸和羞恼,甚至还动过杀心。 可随着和小皇帝日渐相处,他情不自禁被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年深深吸引。 少年于他,就好像是一味明知无药可解,却甘之如饴的蛊毒。 他清楚小皇帝身份特殊,会是自己问鼎龙位的阻碍,可他引以为傲的克制与自持,在面对妖娆多姿的少年时,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前几日二人在床榻间的缠绵,虽只有蜻蜓点水的几个浅吻,却引爆他血脉中压抑已久的蛊毒。 他想从小皇帝软弱无骨的身子上索求更多,想让少年泛着氤氲雾气的水眸映满他的身影,想听少年那软糯的嗓子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 原来让他感到陌生又不受控制的蛊毒,竟是一个“欲”字。 从小皇帝那日的表现来看,陶临渊一直认为少年对他多少有同样的情愫。 可如今桃树下夭桃浓李的小皇帝,却眨着纯真无邪的大眼,音色清越,直言只将他视作父亲一般孝敬... 魏无晏此言,宛如一把利剑,狠狠插在心高气傲的蛟龙大人心口上。 陶临渊阴沉着脸,冷冷道: “陛下慎言,微臣只年长陛下七岁,不敢担上叔伯这个称呼,更无意与陛下称兄道弟。微臣待陛下好,全是因微臣曾许诺,若是陛下安分守己,微臣自会确保陛下荣华富贵,福泰安康。” 话落,蛟龙大人似是再也压抑不住怒气,甩尾离去。 魏无晏瞧着摄政王衣袂翩翩,步伐如风的背影,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男子挺拔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游廊尽头,魏无晏在原地踟蹰片刻,最终走出远香园,对守在园子外的詹公公平静道: “朕身子有些不适,今日就不去垂拱殿了。” 詹公公上下打量小皇帝有些苍白的脸色,猛地想起小皇帝前些日子莫名流了不少鼻血,忙出声询问:“陛下需不需要奴才去宣太医。” “不必,朕回寝殿小歇片刻便好,摄政王政事缠身,先去垂拱殿了,詹公公还是赶紧跟去伺候罢。” 见小皇帝语气平静,詹公公只好收起狐疑的心,快步去追摄政王。 回到福宁殿后,小福子上前询问魏无晏要如何处置云世子今日在早朝中献上的灵鸟? 魏无晏早就换下了龙袍,她穿着宽松的交领白绸桃红滚边长袍,单手撑额,懒洋洋倚在美人榻上。 这件略有花哨的衣裳若是穿在普通男子身上,难免显得艳俗。 但眼前少年冰肌玉骨,身量纤长,雪白藕臂从桃红滚边袖口探出来,在一抹艳红点缀下,潋滟水眸间染上几分醺色,仿若误喝了桃花酿,醉卧在桃林间的仙人。 小福子跟在皇帝身边伺候已久,但仍会被少年天子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绝世姿容感到惊艳。 魏无晏瞥了眼紫竹笼里的“日安”。 要说这只灵鸟倒是乖巧机敏,自打她与摄政王分开后,便在回来的路上放开了嗓子,一路高歌欢鸣,活蹦乱跳,与起初蔫头搭脑的模样判若两鸟。 就连鸟儿都洞悉那人的心性,知晓他不喜呱噪。 想必她今日在远香园中的那番呱噪之言,足以让摄政王对她心生厌弃。 魏无晏闭上双眸,脑中回想起男子清冷的声音: “陛下若能安分守己,微臣自会确保陛下荣华富贵,福泰安康。” 魏无晏唇角扯出一抹苦笑。 哎,倘若她女儿身的秘密终有一日暴露出来,摄政王得知让他悸动的少年居然是个女子,也不这位性子孤傲的蛟龙大人会不会恼羞成怒,亲手送她踏往极乐? 罢了,事已至此,多思无益。 听说蜀中王这次进宫,还带着两位貌美如花,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想要在宫宴上为摄政王大献舞艺。 魏无晏合手祈祷,希望蜀中王带来的两位绝色美人争气一些,将血气方刚的摄政王重新拉回好女色的正途上。 宫宴如期而至,太和殿金碧辉煌,烛光映天。 殿中央摆放一尊半人多高红珊瑚树,红如火焰的珊瑚枝上挂满了白玉雕刻的寿桃,玉雕师傅手艺了得,一簇簇寿桃在澄澈月光下栩栩如生,远远瞧着鲜嫩水灵,仿若蟠桃园里的仙气缭绕的仙桃。 随着悠扬又洪亮的钟声在殿中回荡,帝后二人携手步入太和殿。 殿中百官纷纷俯身行礼。 大魏新帝今夜身着月白色衮龙袍,头戴二龙衔珠翼善冠,衣上并无华宝之饰,只用暗金绣出繁缛的日月星辰花纹,在清洌月光下如有流光浮动,尽显清雅绝尘。 皇后则是一身牡丹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逶迤裙摆铺散开来,裙摆缓缓滑过玉阶。女子身段婀娜,亭亭玉立间,仿若一朵娇艳盛开的牡丹花。 帝后二人站在高阶之上,真当一对养眼的神仙眷侣。 丝竹之音渐弱,正当百官准备落座时,雕花殿门再次大开,一道颀长身影踏入殿中。 男子一袭玄色长袍,墨发束于紫金冠内,身形如青松一般挺拔威严,腰间环环相扣的狮纹白玉带勾勒出他遒劲腰身,阔步之间,身上佩戴的琼琚撞击,玎玲清声穿过丝竹之音,回荡在大殿中。 声音不大,却好似敲击在众人心头。 男子面容无波,那一双幽深又冷冽的凤眸淡淡环视四周,举手投足间满是上位者的威严。 百官不由将刚刚直起的腰板儿又弯了回去,背上冒着丝丝寒气的脊梁,自然是弯得更显虔诚。 “下官拜见摄政王。” 振聋发聩的呼喊声响彻大殿,回荡不绝。 魏无晏慢慢抬起眼眸,看向拾阶而上的男子。 自从远香园一别,二人已有三日未见。 本以为在她婉拒摄政王后,福宁殿里的吃穿用度会一落千丈,可事实证明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算摄政王冷落了她,御膳房每日送来的吃食,器物也都是精挑细选。 昨夜内侍省更是送来一套做工繁复的衮龙袍,领头内监说这套华丽至极的衮龙袍,光是衣领和袖口上的刺绣图纹,就让宫中百余名秀娘足足耗费上一个月。 当魏无晏换上衮龙袍,恰巧被端来夜宵的文鸳撞见,文鸳当即看傻了眼,口中连称赞陛下俊美无双,仿若画中走出来的仙人。 “陛下万安。” 摄政王淡漠的声音打断了魏无晏的思绪,她抬起浓密鸦睫,猝不及防撞进男子如墨一般浓稠的双眸。 二人视线相触,魏无晏面色如常,坦然笑道:“摄政王快随朕入席罢。” 陶临渊微微颔首,目光从小皇帝素净的小脸上移开。 今夜这场宫宴由皇后一手操办,清流吴家教养出来的女儿行事自然是面面俱到。 不似先帝以奢靡享乐为主,皇后操持的宫宴突出一个雅子。 百官以尊卑按序落座,每张玉石几上摆有精心搭配的碗花,桌角置有瑞兽钮象耳三足玉香炉,袅袅升起的青烟缭绕在琉璃殿顶,宛若五彩祥云。 不仅是殿中陈设尽显雅致,就连天青柚盘中的每道佳肴,都是取诗词歌赋命名,别有巧思。 殿中女眷不禁交口称赞皇后的品味高雅,秀外慧中。 吴凝月坐姿端正,面上笑靥如花,坦然接受殿下女眷们的连声恭维。 当然,席间也有几位资历深沉,处事谨慎的世家夫人,她们蹙眉看向金殿上方三张相邻的玉几,暗暗摇了摇头。 皇城等级森严,摄政王理应居于皇帝的右下首,怎能与皇帝并肩而座,传了出去,岂不是做实了摄政王篡位夺权的野心。 皇后还是经验欠足,不懂得尊卑有尊的道理。 魏无晏身为傀儡皇帝,自然不在意尊卑有序这些虚礼,只不过她在入席前瞧见那三张紧挨着的案几,亦是愣了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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