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乎乎的米粥如一股热流顺着划入腹中,让她恢复了些许神智。 茫然的举起自己的手掌,握了握。 她真的还活着。 她还活着。 不知不觉间,脸上已是一片温热。 辛妈妈又舀了一勺粥想喂过去,可是看着她满脸的泪,顿时怔住了。 白歌颤着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孩子呢?” 小招和辛妈妈等人对视了一下,气氛顿时沉重静默。 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辛妈妈艰难的道:“已经没了,是个男孩儿。” 白歌的手顿时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襟,只觉得连喘息都变得艰难起来。 对腹中的孩子,她说不上是爱还是恨。 这个因那些人的利欲熏心才诞生的孩子,她正是因为他才不得不遭受这一切。 可当她回想起那个出现在脑海中的声音,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却如此清晰。 那是他在告别。 他也曾那么盼望着来到人世间,见见她。 那一刻,她才终于意识到,那个她从不曾用心爱过的孩子,其实是爱着她的。 冥冥中有种感觉告诉她,是那个孩子救了她。 登上东临阁的那一刻,她从没想过自己能活下来。 可如今,她背负着无尽的歉疚活了下来。 辛妈妈看着她无声的留着泪,放下碗将她搂在怀里,心疼的拍着她的背,就好像她幼时那样哄着。 “茵茵,没事的,都会过去的,会过去的。” 白歌趴在她的怀里,泪水将衣料晕湿。 · “人醒了?” 谢尘穿着一身中衣,坐在榻边垂着眼帘将李滨端上来的药一饮而尽。 他这次伤的着实不轻,东临阁的观景台有五层高,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若不是从小习武,身体底子极好,又幸好有柴车上的柴堆做缓冲,估计现在尸体都凉了。 刘院使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若是不想落下病根儿,就一定要按时服药,卧床静养。 这样的内伤,一旦后续不好好调养,那就是跟着后半辈子的毛病。 李滨看着他的脸色,心中叹了口气。 “已经醒了,吃了些东西,只是精神不大好,喝了药就又睡下了。” 谢尘没再问什么,想也知道,白歌这会儿的状况不会太好。 他其实是想去看看她的,只是心底又有些怕见到她,怕她看着自己的眸中流露出憎恶仇恨。 最后也只是道:“让人盯好了,仔细照顾着。” 李滨应了一声,又听他问:“那件事查的如何?” 李滨连忙正色道:“已经确认了,是戚国公的庶女戚白芷将裴桓被关进大理寺的消息泄露给白歌姑娘的,而且属下还查到十一月的时候,有一个叫红袖的婢女先来找了小招,后又去了裴府。这个红杏属下已经派人在找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嗯。” 谢尘闭目思索着。 冷静下来后,他将最近发生的事从头梳理一遍,顿时觉出不对。 很多原本因为情绪上头,被忽略的事情浮现出来,这背后必然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十一月,谢尘算了算时间。 若是这样看来,裴桓突然投奔沈家一派,不管不顾的成为打头阵的马前卒,也就说的通了。 还真是情比金坚呢。 一个为情不顾前程性命,一个知晓真相以命相抵。 这么看来,他才真的是那话本中坏人良缘的大恶人。 他嘴里泛起酸苦,似乎是那碗药的回味此时才将将涌上来。 可是怎么办呢,即便如此,明知道是强求,还是舍不得放手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三章 两日后, 红杏被徐威的人找到了。 又隔两日,徐威将事情基本查了个清楚。 谢尘披着衣裳坐在桌前,看着那张详细记录着整件事情来龙去脉的纸笺。 长指轻点着桌面, 他将纸笺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后,极冷的音色中带着点嘲讽和不可思议:“所以,问题还是出在戚国公府?” “是,属下还派人暗中到戚国公府探听了一下, 这个红杏就是戚国公府的六姑娘派人放出来的, 但是红杏自己并不知道。” 徐威低着头, 语气中不含任何情绪的汇报着。 说到这, 谢尘想起那日白歌因为知晓了胞弟进宫做了伴读受到刺激晕厥过去, 醒来后就大晚上的去了玉漱院。 他本来还以为只是谢明朝说漏了嘴,让白歌猜到了什么,却没想到另有隐情。 这么说来,应该就是红杏来过之后, 将实情透了出来,这才引得白歌心神大恸之下晕了过去,又跑去找戚白玉对峙。 原来转来转去, 还是烂在戚国公府这个窝里,只是——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尘着实有些不解了。 李滨这时略有些犹豫的开口道:“前些日子戚国公带着这位六姑娘来看望了两次夫人, 又去了兰若居, 拜见老夫人,会不会和此事有关。” “什么时候的事?”谢尘皱起眉。 李滨有点无奈的道:“就是那两日正好夫人病得有些重, 戚国公还特意带了位名医来, 因此属下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 “带着去见了母亲?” 谢尘略略思量片刻, 忽的冷笑道:“呵, 这戚国公府还真是烂透了。” 修长手指夹着那张纸笺放到了烛灯上点燃, 看着那逐渐燃成灰烬的纸张,眸光掺着阴森戾气。 将手中即将燃尽的纸张甩到炭盆里,他淡淡道:“去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李滨忍不住皱眉劝道:“三爷,刘院使特意嘱咐过,您这伤需要静养,现在不能再折腾了。” 谢尘没理他,只道:“如今戚国公认为我翻脸不认人,太后很有可能会迅速倒向昌王,若不趁着现在早做准备,辽东和江西都会有大麻烦。” 话说的有些急,他的气息就略显弱了。 这样的内伤,按理说至少要调养十天半月,且应静养,像他这般耗神,自然不可能好的快。 李滨拗不过他,也只能应了一声,去按吩咐办事。 等到他再回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里。 没让任何人跟着,他独自一人来到了韶音阁。 卧房里昏暗漆黑,血腥气已散尽了,留下的是浓郁的药香。 谢尘悄无声息的走进去,经过了在外面桌前拄着下巴打瞌睡的翠衣,他随手在翠衣的后颈处敲了一下,让她睡得更沉些。 径直走到床榻前,他伸手撩开厚重的帐幔。 如水般皎洁的月华透过窗棂洒进来,将那张白皙漂亮的脸照出淡淡光亮来,仿佛是上了一层上好胎釉的白瓷。 精致,美丽,但少了生气。 闭上了那双清透纯澈的眸子,这样乍一看,竟还有些陌生。 他忽然想起初相识那会儿,她来给自己送汤。 纤瘦的身影坐在棋桌前,对着那局袁缜留下的残局侃侃而谈,那时候的她,眼中有种明亮的光彩。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一抹光就渐渐灰了下去。 他在白歌的床榻前站了许久,直到听见那呼吸声变得不再均匀绵长,床上的人似乎有转醒的迹象。 谢尘心一跳,连忙退到了床头后帐幔的阴影里。 “水——” 半梦半醒间,白歌干哑着嗓子轻唤了两声。 只是她因为虚弱无力声音很小,在外面值夜的翠衣被谢尘敲得昏睡的正香,完全没反应。 嗓子里干涸的感觉让白歌轻轻咳了两声。 谢尘皱着眉,后悔自己刚才的力道重了,竟让那丫鬟睡得那么熟。 见半天没有丫鬟应,听白歌的声音似乎也没完全醒,他放轻脚步走到了火炉上提起水壶,兑了碗温水。 端着水走到床前,果然那姑娘还在闭着眼在睡梦中。 谢尘落下半颗心,将她扶起来一点,水碗的碗沿递到她唇边。 然后,她看着她启开略有些苍白的唇,喝了两口。 接着,她睁开了眼。 谢尘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强自按住端着水碗的手别发抖。 他看着她眼睛里带着些许雾气的茫然。 片刻后她清醒过来,静静的看着他,那双眸子仿佛蕴满了月华,清泠泠的望过来。 谢尘觉得自己的脸皮开始有些发热。 轻咳了一声,他低声道:“我来看看你。” 白歌使了点力气坐起身,接过谢尘手上的水碗,自己喝了起来。 将空了的碗随手放在床头前的小几上,她看着他,神色清明,毫无波澜的道:“看过了。” 谢尘忽然一噎,心里难受的紧。 “那你接着睡吧,好好休养,刘院使说你这次腑脏都受了震伤,又小产伤了元气,不好好调养容易落下病根,而且现在还是正月,最是容易受寒——” 他忽然变的有些絮絮叨叨的,神情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是顶着那张清贵绝尘的脸,嘴里却胡乱说着的都是刘院使叮嘱他的话。 “好,我知道了。” 白歌语气淡淡的打断他的话。 谢尘语气忽的一滞。 屋中顿时静了下来,甚至能听见翠衣昏睡时轻微的呼噜声。 这种沉默中暗藏着些许难堪的气氛中,白歌重新躺了下去。 她没有再理会谢尘的意思,闭上了眼睛。 谢尘站在床榻边,看着她视自己如无物一般的闭上了眼,顿时更堵得慌,只觉得内腑都跟着隐隐作痛,压了一天的伤势似乎又复发了。 他也没走,就杵在床榻边一动不动,好似一座雕塑。 许久过后,白歌终于有些沉不住的烦躁。 “你怎么还不走。” 白歌闭着眼睛道,声音因体弱发虚,语气却不虚。 “你的丫鬟被我打昏过去了,等你睡了我再走。”谢尘低声道,他被着月光站在床前,看不清那发白的脸色。 白歌皱眉睁开眼,一字一句道:“你在这里,我会心烦,睡不着的。” 谢尘看着她纤长睫毛下的眼眸里的认真,袖子下的手颤了颤。 他撩起袍子半跪在她的脚踏上,与侧躺着的她平视。 “那我做什么你不会心烦?” 声音低的好像呢喃。 白歌看着他,眼中带了点嘲讽:“放了裴桓。” 谢尘沉默了一瞬,道:“好。” 白歌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答应下来。 “我想离开谢府。”她试探着说道。 “不行。” 这一次,谢尘连思索都没有,拒绝的无比干脆。 白歌眼中的光暗了些,果然,这才是她认识的谢尘。 谢尘伸手捋了捋她落在唇边的发丝,声音是带着些许暗哑的轻柔:“除了这个,你说什么我都可以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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