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父亲的遗体你有没有找回?” 泰轩眉头皱起,仿佛是有些为难,跪下来道:“回殿下,李府守卫森严,臣数次想进去找寻先皇陛下的遗体,都失败了,为避免打草惊蛇,只能作罢。” 他面容恳切,说话滴水不漏,她想责难的余地都没有。 她处于完全的劣势,被他牵着鼻子在走。 姜馥顿了顿,沉声道:“我一介弱女子,想必也是没有办法把掌印大人除掉的,泰大人可是想好了对策?” 此话一出,泰轩眼里闪过一抹大计得逞的欣喜,他低下头,把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从怀里掏出一个白布包,摊开,里面是形形色色奇怪的药草。 他道:“殿下,这些都是毒草,只要把它们熬成汤,或者佩戴在身上,长期以往,喝汤者或佩戴者就会慢性中毒,等毒素积累到了一定程度,那人便会毒发身亡,神不知,鬼不觉,届时再除掉陛下,那龙座就是殿下的。” “泰大人的意思是要用相同的办法除掉陛下?” 姜馥挑了挑眉,视线落在那些毒草上,依旧没有动面前的茶盏。 “是的,殿下。就是殿下要牺牲很多。” “那你又能帮我什么呢?” “臣可以保证殿下在行动期间的安全。”泰轩跪拜在地上,白色的脑袋垂地,看不清神色,脊背倒是挺得笔直。 无功不受禄。 姜馥心知肚明这一点,但她知道,就算她问,眼前这个人依旧可以表现得恭恭敬敬,把一切都推到所谓的忠心上。 一个黄图埋了半截的人有如此大的野心,让她很难不怀疑当初父亲的死是否也与他有关。 好听话谁都会说,她可不会信他的鬼话。 半晌,姜馥才拿起他摊开在桌面上的布包,把它们裹好。 “起来吧。” “是。” 泰轩爬起,姜馥揣起布包,看了眼那还冒着热气的茶盏,准备离开。 客满楼的人又比刚刚更多了些,人群吵吵嚷嚷的,姜馥被左右推挤着,有些步履蹒跚,好在以烟及时挽住她,两人堪堪从人群里挤出,只不过还是崴了脚,姜馥白着脸,有些痛苦。 “夫人,你没事吧,这泰轩为何都不送送我们?未免也太不礼貌了些。” 以烟跺了跺脚,小心地搀扶着姜馥。 “以烟,去药坊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 姜馥慢慢在门口石阶上坐下,把怀里的布包递给她。 “那夫人您怎么办?” “马车不是在那呢吗,我等会自己走过去就好。” 姜馥揉了揉自己的脚,稍微缓解了一些痛意,催促着以烟离开。 眼下人多,正好可以掩饰,如果过了这波时间,就不太好了。 目送着以烟离开,姜馥在原地坐了一会,就起身向马车走去。 马车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姜馥喊了好几声,马夫也没听见,她今日穿的服装也不是那么显眼,很容易就被淹没在人潮中。 为了隐蔽,她也没有用自家的马夫,否则断然不会这样轻慢。 正午的太阳正大,姜馥走得有些艰难。 她正蹒跚地走着,身前突然多了道影子,她身子一轻,被人扛在肩上。 如出一辙的姿势,姜馥的肚子又开始难受起来。 明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美人,我送你回去。” 他突然迟钝了一下,又道:“最近没有被什么东西影响吧,是我鲁莽了。” 他今日在京城里听到好些个风言风语,话语粗俗,不堪入耳。他不吃亏,但姑娘家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名声,他担心了一上午,把那些说烂话的人都打跑了,但不知道她到底听到了多少。 眼见背上的人不吭声,罗执有些担心地扭过头,但视线总被阻挡,又逼不得已把她放下,这才发现她有些难看的脸。 面色苍白,想必是被影响到了。 罗执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蹲下身子,若无其事地准备看她的脚来转移话题。 却没想手下一空,姜馥躲了开来。 她有些冷淡道:“女子的脚岂是随随便便陌生人就可看的?” 说完她就扭过脸,往轿子的方向走,她的肚子刚刚被咯地很难受。 但是她还是小瞧了对方脸皮厚的程度,来人托住她的胳膊,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大跨步把她往轿子上拎。 她双脚悬空,不过过程倒不难熬,不费一点力气就坐到了轿子上。 她脸色这才舒缓了些,倒是抬头瞧了他一眼。 少年眉眼认真,金色卷发刻意梳过,虽然还是不太贴服,但比第一次见倒是好了太多。 只不过他很快就嬉皮笑脸起来:“美人,改日再来找你玩,不要生气哦~” 刚巧以烟小跑着回来,帘子被挡起,马车开始行进。 以烟并不知道当时她和泰轩具体聊了什么,只是按照主子的命令办事。 她当下倾身过去,小心地附在姜馥的耳边,轻声说道:“夫人,这些药草去给药坊的大夫看过了,大夫说这些都是毒草,吃一点不会使人致命,但长期服用会导致人慢性中毒,如果一次性全部服用的话,毒性加大,一天内即可死亡。” “可有解药?” 那个大麻烦终于在她眼前消失,姜馥抚了抚眉。 “有的,夫人这是要干什么?” “找个时间把京城所有能找到的解药都买回来,尽快。” “好。”以烟虽不解,但还是点点头。 说话的时间轿子已经到了府门口,府门大开,姜馥下了轿,视线习惯性地落在书房处。 那里安安静静的,并没有声音。 她在以烟的搀扶下小心地在窗户边露了个头,又在窗纸上戳了个小洞,顺着洞口往里看去。 里头空空荡荡,书桌上整整齐齐,想必是早就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姜馥唤过一名婢子询问李砚的去处,那婢子摇了摇头,并不知。 他一天一夜没有吃饭,这会午饭也没回来,倒是挺能。 胸腔里的那股闷气又瞬间堵涨心间,姜馥憋着气,径直走向卧房。 “以烟,把那些药草给我全熬了。” “可夫人,解药还没找。” “吩咐几个信得过的人去找,你去给我熬,顺便去给我找个仵作来。”
第32章 病危 姜馥蹲下来, 把之前放画像的匣子拿了出来,不过片刻,就有一名仵作从外头进来。 “验一下毒。” 姜馥冷声命令, 坐在一旁小心地观察。 那仵作拿出自己的工具,细细检验了一番, 面色凝重。 “夫人, 这幅画上含有剧毒, 还请夫人允许我将它烧掉,长期存放在活人身边, 恐有危害。” 姜馥凝了凝眉, 示意他继续讲。 “夫人,这毒名为断肠草, 服用之人会肝肠尽断,饱受痛苦而死, 想必是用毒的人不小心使这画上也沾上了。” 那仵作从怀里掏出一块特制长方布帕, 谨慎地把整幅画给包起来, 又补充道:“夫人最好还是找个大夫调理调理身子,以免受到影响。” 看来泰轩确实没有说谎。 不过到底是谁要毒杀她的父亲? 可李砚是那场灾难的见证者和执行人。 “画留着,人退下。” 姜馥轻轻启唇, 不容那仵作反应就将画夺了回来,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得到眼色,七手八脚地把那名仵作抬起来, 架了出去。 这毕竟是皇室的丑闻,外人还是少知道的好。 她把画重新塞进匣子里,存放到暗处密格里。 快要揭晓真相的紧张感盖过了一切, 难闻的味道一缕缕地飘进她的鼻子里。 她特意吩咐以烟在她的院子里熬药, 想必是快要熬好了。 她坐到铜镜前, 镜子里的人面容红润白皙,自从那次受伤后养了好些时日,气色已经好了太多。 她想了想,眼睛里难得露出一抹哀怨,拿起桌面上的器具,轻轻地描起眉来。 待眉描好后,她又拿起妆粉、口脂等一应用具在脸上招呼起来。 画完后,镜子里呈现的是一个精雕细琢的大美人,和平时的浅淡妆容比起来,这次的别说别人了,连她自己也有些惊艳。 她最后再摸了一次自己的脸,仿佛在对自己告别似的,紧紧地闭上眼。 - “大人,先皇的遗体您打算何时安葬?” 书房里,杨子有些欲言又止地叩拜在李砚身前。 若是不想让夫人发现,他该早些把先皇给安葬了。 停留在宣纸上的笔尖顿住,李砚抬起头来,眼里晦涩不明,半晌,他才道:“着人好好料理,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墨汁渐渐在宣纸上晕染开,可李砚像是毫无所觉似的,墨汁侵染得更快,他声音艰涩地补充道:“明日就将她父亲安葬了吧。” 等化成灰化成土,她也就再也没有念想了。 “是,大人,那大人今晚还和夫人一块吃饭吗?” 脑海里又浮现出姜馥大吼让他滚的画面,他低下眼,并不吭声,笔尖却被他用力拧断。 “不去了。” 他淡淡道,声音轻的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开来。 嘀嗒的脚步声却从门外传来,他心下一紧,下意识地贴近门前,连呼吸都屏住了。 “大人,夫人让您出来用饭,她说过时不候,如果您今日也不出来,您会后悔的。” 以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不过片刻,嘀嗒的脚步声就离门远了,没有丝毫等他的意思。 饭桌上,姜馥精心打扮,脸色却冷得像块冰,自顾自吃着,连李砚来了也没搭理。 她没抬头,也没看见李砚乌青的眼底。 来人犹犹豫豫,姜馥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她身旁的椅子上,不过也只半刻,来人就在她的右下方坐下,和她隔了一个位子。 好像她是当家主母,而他只是她的宾客而已。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憋闷又再次涌涨起来,她抓着筷子,头一次很没有素质地把碗敲得乒乓作响,弄出好大的动静。 和她隔了一个位子的李砚拿筷子的手顿住,但也只一会,他又跟没事人一样挑着眼前的菜吃,没有一丝想要跟她搭话的意思。 姜馥恨恨地瞥了一眼他专心吃菜的后脑勺,掀起一筷子菜就往嘴里吞,但吞得太急,她猛烈地咳嗽起来,脸蛋涨得通红。 “夫人,您没事吧?”以烟手忙脚乱拿着帕子放到她嘴边,手在她后背轻轻拍着。 但是右下方的那个男人像是毫无所觉,连头也没回,像是根本看不见她似的。 她咳得凶,眼泪也跟着砸下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坐在她下方的那个男人动了动,姿势变扭着,侧过头来,眼神有意无意地瞥着她这边。 姜馥眼泪掉得汹涌,要说刚开始她还有装的成分,但现在她是真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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