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如铿锵烙铁,在她的心里刻下烙印。 他的词句,早就在无形中能够轻易影响她的情绪,但她不知道,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不要她平安无事,她要他们两人都平安无事,她无法想象,如果他真出了事,她该怎么办。 那天下,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的话,好像也没了意思。 她伸出手,握住他的手,也同样直视着他,告诉他,她要和他一块面对。 李砚只是把她的手按下,包在手心里。 暖和和的,给她规避了所有风雨。 “大人,兵将皆已整顿完毕,随时可以起行。” 那名汇报的卫兵又走过来,神情肃穆。 李砚把眼神投过来,姜馥轻轻地点了点头,李砚随即挥手,站起身来。 姜馥被他抱到那匹汗血宝马上,坐到他身前,走在队伍的中前侧。她的后侧紧跟的是罗执的轿子,最末尾是拖着步子,在地上爬来爬去扭来扭去的程珏,有两个卫兵在她身后紧盯着。 因为特意照料她,马走得并不快,甚至有些慢,行军脚程也跟着慢下来,走了大半日,也没有前进几分。 再过几日就要过边境线了,姜馥并不想拉他的后腿,碰了碰缰绳,头往后靠在他的肩上。 她的姿势,像极了耳鬓厮磨,在马背上也给足了身后人信任感。 李砚懂她的意思,拎紧缰绳,挥了挥马鞭,马儿嘶鸣一声,快速奔跑起来。 风声在她耳边呼呼刮过,大军奔驰起来,没人注意远在队伍末尾的程珏已经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还有几章就要揭晓啦,(* ̄︶ ̄)
第56章 灵妃 一晃过去几日, 预估到傍晚,他们一行人就将跨出国境线,到达希利了。 连日奔波, 姜馥有些吃不消,四肢都跟散了架似的, 抬也抬不起来, 脚上更是莫名其妙地涨了几个水泡, 只要稍微暖和点就会闷在布鞋里肿胀发痒。 偏偏她还不能脱下鞋子,用手去抓挠。 又痒又痛的感觉让她浑身难受, 她只能抿紧了唇, 脚扭来扭去地踢踏几分。 李砚注意到她的焦躁,下令队伍修整, 一行人慢下来,在一处林子处驻扎。 因快要到达目的地, 卫兵们也畅快许多, 不似先前气氛沉闷。 姜馥躲开一群大老爷们, 拉着以烟拐进小草丛里,想也不想,就脱下自己的鞋子。 一股难言的味道涌出, 姜馥拧着眉盯着自己那处已经有些发脓的小脚趾,里面流出些紫黑色的液体,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夫人, 你疼不疼啊,要不奴婢拿针给您挑破了,给您洗洗干净?” 以烟红了眼眶, 但到底年纪小没什么经验, 一时慌了手脚, 只托住姜馥的脚腕,眼泪啪嗒啪嗒地砸落下来。 咸咸的眼泪滴在她脚背上,她痛得抽了抽鼻子,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娇气的时候,只让以烟用帕子给她擦了擦脚,便穿好鞋子,转身回去。 快抵达希利,程珏的那些老兵竟然一路上都没有找他们麻烦,实在是太不寻常。 “程珏呢?” “回夫人,一直没怎么见到她。” 以烟搀扶着姜馥,老老实实地又补充道:“她不跟着我们也好,看着她那样子,我就害怕,太不吉利了。” 她突然消失,才是真的不吉利。 听这话,姜馥左眼皮狂跳,内心隐隐的不安,步伐快了些,鲜红的嫩肉直接与质地略硬的鞋面不断摩擦,让她疼得眼泪蓄在眼眶里,才走到半路,冷泠泠的剑光就朝着她直射过来。 她心下一惊,下意识地扭头,那支箭堪堪擦着她的脖颈划过,留下一道刺眼的血痕。 又辣又痛的感觉从她脖子上传来,丝丝鲜血渗出。 现场已经打成一片,刀影交杂,一蒙面人手拿弓箭从远处跳下来,直冲她而来。 她捏紧了袖口的银针,脑袋却突发一阵晕眩,眼前的人分裂成了两个,数不清的刀片向她挥过来。 “夫人,小心啊!” 以烟大叫着,手脚并用地挡到姜馥身前,但被那蒙面人一掌挥开,狠狠砸在树上,像是块破布一样软绵绵地滑下去。 姜馥牙齿紧咬,上半身像是炙在炼狱里被烈火猛烈地烤,下半身却像坠入冰窖里被寒风凛冽地割,她浑身又冷又热,手指也跟着痉挛颤抖起来。 模糊的人群中没有熟悉的影子,只有眼前不断放大的狞笑的眼睛。 脖间的血液在加速被抽吸,全身的热度都在流走。 那枚银针从指尖脱落,掉在地上。 姜馥整个人也跟着瘫软下去。 嘴上被咬出血印,却还是不能阻止她越发模糊的视线。 喉头涌出腥甜的味道,她挣扎着呼救,鼻息间发出微弱的喘.息。 那把剑毫不留情地对着她的额面直刺过来,带着汹涌的杀意。 刀剑插入皮肉的钝痛声响起,姜馥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梦里,她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里,她又梦见了父亲,她好开心地张开双手向他跑过去, 父亲却一反常态,慈善的面容上出现憎恶,挥挥手,把她甩开。 她从来没有被父亲这么大力摔过,她摔懵了,但很快又爬起来,再次向父亲寻求拥抱。 父亲这次表现得更加厌恶,脸上出现了许多陌生的她看不懂的表情,她徒劳地伸出手,再度被狠狠地甩在地上,她四肢发凉,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彻底消失。 他脸上没有半点留恋,甚至让她觉得她好像从来不是那个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女儿。 他不是她爹。 这怎么可能? 姜馥被自己脑海里陡然生出的念头吓了一跳,她清醒过来,入目是陌生的轿帘。 背上起了一层细汗,湿冷黏腻地贴在她的背上,给她一种无端的真实感,好像她做的并不是一个梦。 她动了动,感觉到了脖子上的异样,沉净的声线从轿帘外传来: “小美人,别乱动,我们快到了,到时候再请人给你好好包扎,现在先将就一下。” 罗执掀开帘子,露出一个金色的头来,一扫往常的沉闷压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李砚呢?” 她有些防备地盯着他,手抚在自己的脖子处,一想到这里有别人碰过,她就无端地心里有些抵触。 罗执注意到她的动作,眼里闪过一丝受伤,不动声色地把划伤流血的肩往后别了别,不让她看见。 他无所谓地笑笑,道:“一大堆人忙着杀他呢,他被包围了,他自己作恶太多,没办法。” 云淡风轻的笑容在姜馥眼里很是刺眼,有种被轻贱侮辱的感觉从她心里由然而生,她扯开嘴角,嗤了一声,脸色冷下来,眉毛向下压去。 她极讨厌这种道貌岸然的嘴脸,当下就爬起来,往外走。 她得回去找李砚。 正在行驶的马车一阵晃荡,险些整个翻倒下来,罗执攥住她的手腕,强行保持镇定的脸上终于变了颜色, “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一阵晕天眩地,姜馥缓了缓,就像没听见似的,步子没停,往外跨,脸绷得很紧。 “你别走。” 罗执有些疯地抓住她的手不放,也不管她开不开心了。他只知道,眼下是他唯一的机会。 若不是那阉人四处树敌,也不会招惹这么多麻烦,他也没有机会突破他们的包围,把她带走。 要怪就怪那阉人自己不中用,怨不得他。 就算他来抢,这里是他的地界,他也有信心,与他斗上一斗。 他也会努力变得成熟,去担当他应该担当的一切。 她得给他一个机会。 这样想着,罗执拼命拽住她,血从他的暗色衣袖上汩汩淌下,像是个夺命的厉鬼。 两人在晃荡的马车里争斗起来。 马儿受到惊吓,嘶鸣得越来越厉害,速度也陡地加快起来。 车厢狭小,加上脚趾的疼痛,姜馥本就站得不稳,被这么大力一拉,登地失去平衡,脚底一滑,整个人翻倒下去。 两人一齐从山上滚下去,罗执紧箍着她的肩膀,背部狠狠砸在一块坚硬的大石头上。 他轻哼了一声,眼角却勾起来,笑得不羁:“看,你这不就跟我一块滚下山崖了,我们也算得共患难吧?” 他轻佻地咧开嘴巴,语气里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 姜馥想着事,没有多关注他,就着他的手臂爬起来,却触到了一手的黏腻,刚升起的担忧被他的一句话打得无影无踪。 “李砚在哪里?” 她憋着气,耐下性子问他。 罗执的眼睛黯淡下去,好半会,就在姜馥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略有些嘲讽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姜馥扭过头,刚想质问他在笑什么,罗执盯着自己的鞋面,并不看她。 “你手腕上的是什么?他送你的?” “与你无关。” 姜馥转头就走,杵在身后的罗执动了动,大跨步走过来,捏起她的手腕。 翡色的玉镯在光照下闪着熠熠的光,动人心魄。 “你怎么会有这个?” 罗执捏住她的手腕质问,目光里闪过狐疑,扫过那个镯子又盯向她的脸,好像她是个小偷。 姜馥挣开他,把镯子护进怀里,眉头蹙起。 远处隐隐听见有刀剑交杂的声音,姜馥没犹豫,往那个方向走。 罗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回带着怒气,一字一句: “这是当年我父皇进献给你们陛下的东西,是我姑母的嫁妆,怎么会在你手里?” “你说什么?” “我姑母年纪轻轻就嫁给你们陛下,也没过过几日安生日子就死了,现下连她的死物都不放过了?” 她父亲曾经娶了个外族人为妃?她怎么从来没有印象。 她向那远处瞥去一眼,敛下眼底的担忧,当下有些恼怒:“你姑母是谁?” “是你们大北的灵妃!” 灵妃...姜馥把这两字放在嘴里细细揣摩,她父亲从来都只有她母后一人,虽然宫里佳丽三千,但父亲只把母后放在心上,哪里来的灵妃? 怎么一个两个都在说灵妃? 姜馥顿了顿,脸色有些不好看,转身就往那个方向走。 “不行,你不能走。” 罗执一把扯过她扛在肩上,往轿子里走。 “你放下我!” 姜馥猛力拍打他的背,急得脸蛋涨红,黏腻的液体沾了她一手,她抬起来,暗红的血色沿着她的指尖蜿蜒而下... - “阿砚大人,奴婢害怕。” 程珏哆嗦着,从一个草丛后爬过来,姿态怪异,蹲在李砚脚前,乞求怜悯。 蒙面人一个一个倒下,死相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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