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才人有孕,那她们的势力就会更牢固,是好事才对。可小主如今却拉着个脸,摆明了是不大高兴听到愉才人的名号。 翠梅也猜不透祥贵人的心思,只好低头问她:“小主,可是您不愿意见愉才人?您若是不愿见她,那奴婢打发她走吧。” 祥贵人将手中的杯盏放下,沉默不语了好一会儿,才冷淡地勾唇,说着:“她毕竟懂事,何况来都来了,怎好让一个怀着身孕的人白跑一趟。” “让她进来。” “是,”翠梅颔首退出殿外,见着愉才人便笑起来,行礼道:“愉才人来了,小主叫您快些进去呢。” 愉才人原本还在忐忑祥贵人会不会不愿意见她,看到翠梅的态度,心里的大石头才算是落了些。 她有些紧张,下意识摸上肚子,点头说着:“翠梅,我来看看姐姐,姐姐这几日可还好吗?” 翠梅在身侧引着愉才人过去,避重就轻地说着:“小主除了整日操心二皇子,倒也没旁的什么了,小主进去说吧。” 愉才人嗯一声,迈进门槛便往右转,看到了在软塌上喝茶的祥贵人。 她忙走快了两步,走到祥贵人身边便跪下行大礼,低下头说着:“妾给祥贵人请安,贵人万安。” 其实愉才人本不必要在寻常时候向祥贵人行大礼,可她有孕的事,的确事先不曾告诉祥贵人,是她故意瞒了下来,打算挑个好时候再让后宫诸人知道。 只因为她也清楚,这一胎是注定生不下来的,既然如此,她总得做些什么对自己有利的事,才不算白白怀了这个孩子一遭…… 祥贵人虽对她有恩,又帮了她良多,如今更是自己最应该交好的人,可她也清楚祥贵人为人怎么样。 祥贵人精于算计,又心气儿极小,就算她也清楚自己生不下来,却还是会担心有万一。 若是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不高兴是必然的。 也是因此,愉才人才想利用萧美人的事替祥贵人出出气,一来是向她表明自己的态度,二来也希望她能看在自己心意的份上不要介怀。 不成想,祥贵人还是有些不悦。 愉才人在地上跪了好一会儿,祥贵人才抬眼看向她,说着:“愉才人有孕在身,怎么还走这么远的路过来,若是万一有个闪失,本主可怎么担待得起呢?” 话音甫落,祥贵人看向翠梅:“你们都先出去伺候吧。” “姐姐,妾不是有意要瞒您的。只是妾也才知道不久,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您。”愉才人急急解释着,“妾是想着挑个有用的时候再说出来,姐姐心里也能宽慰些,并非有意隐瞒。” 愉才人压低了声音,眼中紧张:“姐姐也知道,妹妹如今已是再不能……” 祥贵人觑她一眼,这才将手里的杯子放在一边的桌案上,皮笑肉不笑地说着:“妹妹这么害怕做什么,我又不吃人。” “只是姐姐不曾想,妹妹有孕这么大的事竟然都瞒着姐姐,还是到了今日,和所有人一道才知道的,有些心凉罢了。” 愉才人顿时慌了,眼里带着泪花:“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瞒着姐姐,姐姐待我恩重如山,在我半死不活的时候施以援手,又给了我如今的好日子和前程。就算是让谁心凉,我也不会让姐姐因为我心里不舒服。” “今日分明姐姐才是最要紧的人物,可萧美人却如此跋扈无礼,当众暗讽姐姐,又出言不敬,妹妹怎么能忍?何况从前姐姐也被萧美人欺凌过,如今却仍不知悔改,妹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愉才人顿了顿,继续说着:“今日陛下带着萧美人一同前来,气焰何等嚣张。若无意外,萧美人近日恐怕就要得宠。到时候又多一人分宠,那可怎么好?于情于理,妹妹出手帮姐姐教训萧美人一同,也是想给姐姐出气,还请姐姐千万不要因为此事而对妹妹生了嫌隙。” 祥贵人看着愉才人,半晌,才勾唇笑着,伸出双手去扶她起身:“还记得从前,妹妹是那样的明艳活泼,怎么如今在姐姐面前,反而这么战战兢兢,小心谨慎,倒是姐姐的不是了。” 她压低了声音,轻轻说着:“你是为了我才以身犯险去得罪萧美人,姐姐怎么会不知呢?何况你当初为了恢复身子吃了那样的药,这孩子,是生不下来的。一个到不了世上的孩子,我心里只有怜悯,又哪儿来的气呢。” “妹妹快起身坐着吧,眼下还是要好好养着身子的。” 愉才人心里的石头顿时落了下去,顺应她的动作起了身,这才绽开一丝恭顺的笑容:“当初无知无畏,总以为进了宫就是好日子,可经历了磋磨才知道,不知天高地厚,才会天真愚蠢。” 她转头看着祥贵人:“若非姐姐的教导和帮助,妹妹不会有今日翻身的机会。” 祥贵人满意地笑起来,嘴上却说着:“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还提这些做什么。” 说罢,她低眸瞧了眼愉才人平坦的腹部,貌似不经意般问着:“约莫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这孩子怎么处置,你可想好了?” 说起腹中孩子,愉才人垂眸看向肚子,不敢让祥贵人看到自己眼中流露出的不舍。 可不舍也没有丝毫法子,她伤了身子,始终是保不住孩子的。 想到这里,愉才人的神色顿时冷毅起来。 没有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就如珍贵嫔一般,只要足够得宠站得够高,一样是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实在不行,她日后也可以抢了别人的孩子来养。 眼下和祥贵人交好,再得到皇后的信任站稳脚跟,才是最重要的事。 她当然很清楚皇后是在利用她,可只要她有价值,就会有上位的机会,怕的是连被人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就像那些进宫一年都还没见过陛下的良家子一般,也只比宫女过得好上那么一星半点,还不是任人磋磨! 要得宠,要富贵,更要活得有尊严。 当初宓贤妃给她的屈辱,她迟早要加倍奉还。 愉才人未曾抬眼,只轻轻摩挲着腹部,柔声说着:“姐姐,这个孩子一定会走得很有价值的……”
第98章 欲截胡 月下美人卧榻图 当晚, 月色朦胧。 银色的月光从支起的窗口流泄在窗柩,窗口摆着的一支芍药娇嫩舒卷,花瓣上浮着薄薄的一片月光。 苏皎皎正懒懒支额坐在窗前的软塌上看一本棋谱, 乌发松挽,身段玲珑。 从殿门进去, 便看见美人如画。 她清媚容颜带着倦懒,削肩细腰, 以大木窗外的皎皎明月作背景,恍若一幅月下美人卧榻图。 沈淮不曾叫人通传, 故意放轻了步子走进来,便刚好看见这样一幅美景。 伊人如斯, 岁月静好。 恍惚间, 心底涌上一阵难言的悸动来。 他低声朝着旁边的鱼滢吩咐着:“去取笔墨纸砚和颜料来。” 不说话不要紧,沈淮这一开口,反而惊醒了看棋谱看到快睡着的苏皎皎。 她转头看过去,神色顿时清明了几分, 一边说着陛下怎么来了, 一边就要起身。 沈淮莞尔低笑,温声说着:“坐下, 不必起身了。” 他走到苏皎皎对面去, 瑶仙殿侍奉的宫人有条不紊地从书房搬来书桌座椅,服侍着他坐下, 凌霄又细心地奉上杯棠梨春露茶。 此时, 鱼滢带着几个宫女轻手轻脚地把陛下要的东西摆好, 这才屈膝歉笑:“娘娘不善绘, 这些东西送来以后到现还是新的, 也不知缺不缺东西。陛下瞧瞧可有不妥, 若是有少的,奴婢再去找。” 看这情况,苏皎皎也猜到了陛下是想做什么。 以她入画,绘于纸上,她娇羞地嗔了陛下一眼,有些不好意思了:“陛下这么晚过来,还要拘着皎皎不能动,恐怕不出一会儿,皎皎就要睡着了。” 沈淮扫上一眼,朝鱼滢摆手示意她们下去,话却是对苏皎皎说的,调子里颇有些吊儿郎当的散漫劲儿:“睡着了也好,便是动也不能动的。” “朕便是在你脸上画只小猪小狗,你也是不知道了。” 殿内的宫人都退到门外等候传召,苏皎皎还是起了身,不依地去勾陛下的脖子,说着:“陛下可不舍得。” “今日陛下怎么得闲亲自来了?” 沈淮吻吻她额头,淡声说着:“奏折不多,却有烦心事,朕便想来看看你。” 苏皎皎仰头看他,软软地笑:“有烦心事,画皎皎就能心安了?” 她将脸颊在陛下的胸膛蹭了蹭,说着:“政务于陛下而言是得心应手,能让您心烦的,便是家事了吧?可是宫中哪个妃嫔惹了您不高兴?” 沈淮将她拦腰抱起来,并不多说,只粗浅说了句:“关于玄王的事,倒不十分要紧。你乖乖坐下,别乱动。” 苏皎皎被陛下抱到榻前,重新拿起那本棋谱,翻开到自己看的那一页,温声说着:“那陛下画吧,皎皎看棋谱。” 作画是长久的功夫,沈淮傍晚才来,时间十分紧迫。 但兴起作画是情趣,沈淮并不着急。 他亲自动手将笔取出,又调好颜色,正要动笔的时候,抬起头看着苏皎皎,脑中却忽然想起了玄王白日来太极殿同他说的请求。 “陛下,臣弟想请您革去臣弟身上的职务,允臣弟闲云野鹤,游历四方。” 玄王虽是皇室,但沈淮从未给他分过什么不堪重负的压力,至于闲云野鹤,更是不在话下,只是看他自己的心意罢了。 他没有亲手足,只有这么一个堂弟,还算感情不错。好端端的说要革去身上事务,沈淮自然是不能同意。 本以为他是一时兴起,谁知晚上尊长公主就遣人来宫中求见,说是玄王一事,还请陛下千万不要同意。 尊长公主素来疼爱玄王,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随着他自己的性子去游山玩水。 只是她们母子间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才惹得玄王想离开长安,沈淮也懒得多想,委婉拒绝便是了。 从来只有人奔着高官厚禄和荣华富贵去的,没见过有人自请去做一个凡夫俗子。 玄王聪慧又有能力,并不是那种会因一时兴起而做出冲动事的人,便是沈淮深知这点,这才有些烦躁,不愿他离开长安。 不过索性他已经婉拒,玄王就是还有此意,也会再考虑考虑。 月华如水,美人卧榻,沈淮执笔勾勒出她的轮廓,心也不知不觉地静了下来。 宫中妃嫔虽多,可苏皎皎却是最得他心意的那个。 在她身边只觉得舒心。 与此同时。 永安宫同心殿。 毓贵嫔坐在梳妆镜前,问着:“陛下今夜点寝了谁?” 服侍在侧的小宫女说着:“回娘娘,刚刚宫人来报,说陛下亲自去了瑶仙殿,许久未出,想来是要留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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