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苏皎皎这么说,姝嫔微讶:“你前几日见过宓贤妃了?” 苏皎皎轻嗯了声,小声说着:“前两日陛下遣人去通知宓贤妃年后让殷夫人入宫的消息,是大监亲自去传的旨意,想来是大监特意提了我两句,叫宓贤妃猜出了这里头有我的助益。没过多久,宓贤妃就着人请我过去,闲谈几句,她对我的态度温和了许多,又说了些年宴上的事。” 她笑了声:“我从前只觉得宓贤妃娇纵跋扈,心机不深,十分好操控。那天见完才觉得,她倒不仅仅是我想象中那样。” 苏皎皎与宓贤妃的关系在佛堂祈福后便有了改善,更是经过林太医和墨灵的背叛后被绑在了一处。可从前虽是一党,但宓贤妃对她始终有些防备,还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可这回她用自己的生辰为引,送了宓贤妃殷夫人入宫探视的人情,才真的触动到了宓贤妃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说到底,宓贤妃今年也才十九岁,又从小娇生惯养,被殷氏奉为掌上明珠。 就算从小学习勾心斗角,可生活中处处都是围着她转的人,又能有多心狠手辣。 色厉内荏罢了。 萧才人从偏殿出来,飒爽清凉的绛紫舞衣,勾勒出她美好的曲线,一柄雪亮的长剑被她收在背后。 她生得不错,紫色衬得她肤色白皙,身段玲珑,颇为惹眼。 眉眼冷艳浓烈之人,更适合这样浓郁的颜色,沈淮忽而想起那日在梅林见到的萧才人,还是觉得今日更顺眼些。 向陛下请示后,萧才人才随着激昂的乐曲舞起剑来,刚柔并济的舞姿,倒是很像模像样。 舞剑所用的剑虽然都是未开刃的,但有不轻的重量,随着舞动的动作,发出破空的声响。 她动作逐渐大开大合,在殿内辗转腾挪时,看得人触目惊心,生怕她的手脱了力,那柄雪亮的长剑飞出去。 众人看得认真,萧才人不禁神色得意。 谁知正要挽一朵剑花时,手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入一般,痛得她下意识喊出了声,长剑“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变故突生,一侧伴乐的宫人们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以剑起舞最忌讳的便是拿不稳剑掉在地上,这说明技艺不精,更是殿前失仪,断了陛下的好兴致。 沈淮的眉头微微一皱。 皇后眼尖,当下便敛了笑,不轻不重地斥了句:“除夕这样的好日子,萧才人便是这样给陛下献艺的不成?下去吧。” 她偏过头,缓了几分神色,看着不远处一直不曾开口的宓贤妃,尽显贤良地温声劝着:“本宫记得萧才人是宓贤妃的表妹,既是姐妹共同侍奉陛下,贤妃身为四妃之一,便更有教导好萧才人的职责了。怎么能这样让她这样懒怠,在除夕家宴,陛下面前闹出这样的笑话。” 说罢,皇后又替贤妃说着:“不过贤妃妹妹和萧才人还年轻,萧才人又是第一回 在陛下面前献艺,兴许有些紧张也是常理,陛下消消火。” 她适时见缝插针地劝道:“这一连看了几支舞,想必陛下也厌烦了,臣妾记得姬良使今日备了竖笛,不如听首曲儿静心吧?” 沈淮尚未开口,方才还在下方跪着求陛下宽恕的萧才人,忽而发现了什么,举起那柄剑喊着:“陛下,此剑有问题!” 流程被打断,皇后的眉头顿时蹙了起来。
第75章 曲终断 沈淮的灰暗过往 但此时陛下的目光已然被萧才人吸引了过去, 众目睽睽,皇后也不能放任萧才人不管。 只见萧才人举着那柄长剑高声唤道:“陛下,这柄剑有问题, 剑柄上被人卡了木刺,妾才会不慎刺伤手指。” 她十分委屈, 捧着被刺伤的手指说道:“妾定是被人陷害的,有人不想妾在陛下面前献艺, 怕您喜欢妾的剑舞!还望陛下为妾做主!” 好好的除夕家宴又出了问题,沈淮的好兴致十去有三, 但萧氏近来有功,且萧才人又是受害一方, 沈淮也不欲斥责。 皇后瞧着陛下的神色如此, 心道好事恐怕要被破坏,眼中不禁露出些不悦。 她看着跪在殿内的萧才人,只想尽快将此事翻篇,嗓音微沉, 开口说着:“宫中女子舞剑所用的剑, 为了更具美感,剑柄皆是镂空雕花, 又储存在木盒之中。若是日子久了, 难免有木屑落入。萧才人舞剑之前本该细细检查才是,如今却因为自己的疏忽, 便凭一根木刺断定有人要残害于你。” “若你所言不是, 那便是在本宫和陛下面前攀咬妃嫔的罪名。” 皇后皱眉说着:“何况今日是除夕家宴, 大好的日子, 你可知道?” 未曾调查, 皇后便将矛头再次转而指向了萧才人, 明里暗里说是因为萧才人自己不够小心所致。 这是什么意思,其实已经足够明白了。 若是有眼力见的人,就该知道皇后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知道是时候见好就收,秋后算账,免得得罪了皇后。 可偏偏此时受难的人是萧才人。 她心高气傲,自恃出身萧氏,打心眼里不将许多人放在眼里,更是不能忍受自己在陛下面前白白吃个哑巴亏。 好端端的剑柄怎么就这么巧卡了根木刺,家宴又如何,难道就要她白白咽下这口气,在陛下面前丢脸不成! 再说了,妙御女是皇后的人,合宫皆知,定是妙御女谋害她,皇后帮她遮掩! 萧才人冷笑一声,当即便说着:“皇后娘娘查都不查,怎么就知道是妾自己不小心所致?妾今日要在宫宴上献艺,早在凌波殿的时候便开始紧张检查,连一丝头发都不敢乱,凌波殿的宫人上下皆知,又如何是妾自己不小心?妾素来知道娘娘公允,如今这次倒是奇了怪了!妾今日刚好和妙御女撞了衣衫,宫宴前又起了些口角,况且巧得很,妾的前一个正是妙御女,妾如何能不起疑?” 她不曾明说皇后包庇妙御女,却处处都在暗示皇后包庇妙御女。 在座位上的妙御女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并不欲为自己辩解,反而淡定地起箸夹了片冬笋细嚼慢咽,恍若事不关己。 萧才人说的不无道理,沈淮闻言也觑了皇后一眼,觉得她方才似乎是有些着急盖棺定论,不像是皇后寻常作风。 他虽不耐,可今日却不可草草揭过,寒了萧氏的心。 沈淮皱眉说着:“来人,去审问偏殿的宫人,可有人动了手脚。” 皇后见状,顿时低下头说着:“臣妾思虑不周。” 她歉意地笑着:“今日宫宴是臣妾安排,生怕万一出了变故,惹陛下不悦。若是陛下不悦,就不会看臣妾精心准备的一番心意了,这才有些着急。” 说罢,又续而添句:“陛下英明,定能还萧才人一个清白。” 皇后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沈淮也没了不满,反而淡声宽慰了句:“皇后辛苦操持,朕又岂会匆忙立场,驳了皇后的面子。” 陛下放过此事,皇后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算是落了回去。她定定看着殿中的萧才人,想到她方才居然当众反驳自己,面上不显,心中却起了不满。 见陛下总算是愿意为自己主持公道,萧才人满意地退下去等待结果。 跳舞失利只是小事,很快,宴会便继续开始了。 沈淮记得方才皇后说姬良使备了竖笛,便没再抽签,顺口叫她来吹曲儿。 一曲罢,方才的插曲带来的不快才算是消了几分。 此时,两仪殿内的宫女上前送上新出的热菜,一份份整齐有序的摆盘,短暂的歇息间,沈淮恢复了些兴致,漫不经心地靠在垫子上,再度偏头觑了眼身后站着的宫人。 跟在陛下身后的奴才一个比一个机灵,立刻便懂了陛下什么意思,捧着锦盒上前,低头让陛下随意取用。 沈淮从中取出一张亲自打开,就看到上面写着敏婕妤绣工。 敏婕妤的绣工一直了得,从前他也收过不少敏婕妤送来的绣品和香囊,无一是凡品。 但她往常都是做好了成品送来,却不曾见过绣工是如何编排的出节目,倒是有些好奇。 蔡山见陛下没有再给皇后娘娘看的意思,当即便上前一步,笑着说:“恭喜敏婕妤主子,陛下抽中了您,您快下去准备吧。” 在下座的敏婕妤完全没想过陛下会在这个时候会抽中自己,下意识掀眸看向陛下,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欣喜。 皇后平静的看着敏婕妤起身谢恩,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不为人知的暗处,却捏紧了指间的杯柄。 方才萧才人一事,陛下虽然未曾责怪于她,但两人之间也不可能再恢复之前那样亲近的模样了。 可笑她嫁给陛下多年,夫妻二人之间却不曾有过半点感情,就连想要多亲近一点,都要费尽心机,多么可笑和可悲。 若是从前,她定是要伤心许久,夜夜难以入睡,反复去想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又是为何不得陛下喜欢。 可如今这么几年过去,她早就习惯了,再也不会奢求什么可笑的夫妻恩爱。 也许陛下不喜欢自己根本就不需要原因,她再怎么做也是徒劳,倒不如安安心心只拿着他给的权柄生活便是。 幸好她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以后一定还会有儿子。只要守着她的一双儿女,给女儿许一个好人家,再扶持皇儿登上皇位,她就是世间最尊贵幸福的女人。 夫妻情爱,没有也便罢了! 不多时,宫人将殿中布置好,放置上敏婕妤早就备好的绣架。 绣架刚摆上是倾斜状态,一副百花春景图,绣的精妙绝伦。百花上还有金龙盘旋,通体以金线绣成,在宫灯下闪着熠熠光泽,恍若要活了一般。 众人啧啧称奇,看着绣架上的那副绣品交耳赞叹。 敏婕妤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站在绣架说着:“启禀陛下,妾今日所献便是这副龙游百花图,请您看此处。” 她手指点上龙的眼睛,笑道:“古有画龙点睛,今日妾斗胆效仿,在殿中绣出龙之双目,再将完整的绣图献给陛下。” 沈淮挑眉看过去,果真看到龙眼上的位置空出了一块,一侧金线绣针已经备好,瞧着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嗯一声,矜贵地抬了下手指,说着:“开始吧。” 敏婕妤屈膝后将绣图放平,坐到了宫人提前搬来的圆凳上。 她手指细长,捻针抿线的姿势瞧着熟练又悦目,沈淮头一次看敏婕妤做绣工,眼睛也落到了她那双纤手上。 敏婕妤左手捋线,右手捏针,找准了位置,将针刺入的瞬间,开口唱起了婉转的小曲儿:“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她动作优雅,曲调柔婉,显然是刻意练过。 敏婕妤专心绣龙目,丝毫没有发觉正前方龙椅上坐着的陛下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冷,盯着她的神色仿佛是看着极为厌恶的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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