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晋云同意了,最后说道:“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不可对第二个人提起,无论是我母亲或是别人,特别是晋风。” 他提起骆晋风,薛宜宁再次惊愕,这事竟连他同在军中的亲弟弟都不知道? 也是,他身为大将军,定是无法接受这种隐疾被人知晓,虽是亲弟弟,可弟弟总会告诉弟妹,弟妹说不定告诉娘家人,甚至家中子侄,这让他威严何在? 所以如今她知道,就要守口如瓶,将这事带进棺材,要不然他只怕不会放过自己。 薛宜宁认真回道:“是。” 说完,朝他福身,准备离开。 骆晋云说道:“陈妈妈的事,是我之前对你有所误会,你将她另派去别处做事,院里再安排其他人就好。” 薛宜宁回道:“将军此举确实有必要,事实证明,陈妈妈也真的盯出了不少事。” 说到后面,她苦笑了一下:“我确实不算什么贤良淑德的好妻子。” 骆晋云欲言又止,最后只摩挲着茶盏,一言未发。 她转身离开。 骆晋云看着她远处的背影,脸上神情一会儿放松,一会儿又紧蹙,竟是一副难以言状,十分复杂的样子。
第64章 南越和谈使臣离京前夕, 皇上在宫中举办宫宴。 骆晋云因为伤未痊愈,不能饮酒,裴隽自称不擅酒, 只是浅酌几杯。 两人在宴会中正好对坐,时不时目光交会, 却极少有言谈。 到夜半, 宫宴才结束。 自宫中离开时,夜已深,明月高悬, 四寂无人。 骆晋云骑马在前,没一会儿,只听后面传来车辙声, 然后一人徐徐道:“骆大将军,请留步。” 骆晋云听了出来, 这是裴隽的声音。 他说话和薛宜宁一样, 总是带着一种世家大族的闲适与温润,似乎声音语调也是他们的身份一样,从不大声,也不急躁。 骆晋云回过头,便见裴隽自马车上下来。 他身旁下人给他披上了件披风。 骆晋云有些意外。 他看看天边, 今夜确实有微风,却并不算寒凉。 裴隽走向他, 站在马下朝他拱手道:“不巧碰到, 想与大将军说几句话。” 骆晋云从马上下来, 回道:“裴大人请。” 裴隽往前走几步, 与仆从拉开了距离, 然后说道:“早就听闻骆大将军威名, 此次一见,果然英武非凡,卓尔不群。大将军应知,裴氏一族,本为武将出身,不成想我却没有将才,只做了一名文弱书生。所以对将军这样的武将难免心中倾佩。” 骆晋云知道,裴隽是清高的,是傲气的,绝不会轻易夸人,特别是他。 当日大周军队与平南王军队死战,便是他最终取了平南王性命。 虽是战场对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他总归是裴隽的仇人。 有些意外,他竟会特意来和自己说这番话。 他回道:“我也曾听过裴世子美名。” 裴隽说道:“不过是些写诗作画的虚名。” 说完,缓声道:“我与骆夫人,的确曾因父辈关系而相熟,也因年少,生出几分儿女心思,但骆夫人出身名门,白璧无暇,最是守礼的人,我们虽有爱慕之情,却从未有逾越之举。 “她还年少,行事难免冲动,大将军雅量豁达,莫要放在心上。女子生而不易,唯有夫君体谅,才能好过一些。连周与越两姓王朝都能坐下和谈,又有什么前尘往事不能过去?” 听他这话,骆晋云不由自主,紧紧收住手掌。 他终于明白,裴隽是为薛宜宁而来。 那天,裴隽听到了锁儿的话,兴许,也隐约听见骆家要娶平妻的消息。 他断定薛宜宁在骆家过得艰辛,而这艰辛,很有可能是因为那天晚上,薛宜宁救他。 所以在谈判桌上那样强硬的人,宁愿主动来找他,和他说,大将军雅量豁达,莫要放在心上。 裴隽是要和他说,不要怪薛宜宁,从而存心折磨。 他回道:“裴大人多虑了,宜宁是我的妻子,我怎会不懂她?所有的前尘往事都会过去,包括让宜宁放不下的。女子生而不易,但我会给她一世安康,夫妻和顺,儿孙满堂。” 裴隽此时不由咳了起来,仓促间,拿出胸前手帕来捂住唇鼻。 骆晋云看见一只玉佩从他胸口落了出来,一只仿佛凤凰模样,却又不甚清楚的碧色玉佩,用红丝线系着,挂在胸前,被他贴身携带。 正是那只比翼鸟玉佩。 裴隽也知道不慎将玉佩带了出来,咳完,不露声色将玉佩连同手帕一起放了回去,随后说道:“大将军气量广大,当世豪杰。” 骆晋云笑道:“只是对妻子宠爱怜惜,本就是该做的事,倒谈不上气量。” 裴隽勉强露了一丝礼貌的笑。 骆晋 云觉得自己这一刻像个尖酸刻薄的小人,有意咬字“妻子”二字,有意在他面前说这些。 似乎宣誓主权一样。 可恰恰是刻意如此,才显得心虚。 偏偏他这刻薄,还确实刺激到了裴隽,裴隽又拿出手帕咳了起来。 两人身份不同寻常,并不好多谈,只这么两句话,便各自离去。 宫宴办得晚,骆晋云回去时金福院已经熄了灯。 子清在值夜,见他进院,连忙起身,被他示意噤声,才无声退下。 他悄声进卧房,里面燃着最后一盏昏弱的烛台,他如军中夜袭般轻轻上床,没弄出一点声响,好不容易才没吵醒她。 她背朝外,侧身躺着,整个人蜷成一团,连睡着都是皱着眉头。 她的确在骆家不开心。 而他,似乎也的确对她不好。 可是,他要怎么对她好呢?带她去凉州,是他能想到的,对她最好的方式,却不知她是不是愿意。 他在烛光下看着她的侧颜,柔白如玉,皎如明月。 想抱住她,却又怕将她弄醒。 很久之后,他才在她身旁睡下。 …… 早上,骆晋云竟比薛宜宁醒得还早。 看看天色,卯时还未到,而他却已经没有睡意了。 果然心思多了就难眠。 他叹一口气,转过头看向薛宜宁,此时她已在睡梦中朝他这边转过了身,蜡烛早已燃尽,他只能在朦胧晨色中看她。 才欲伸手碰一碰她,她便醒了。 他收回手,假意闭上眼睡着,只听见她变换姿势仰躺一会儿,然后坐起身来。 他也在这时睁眼,她见了,便说:“将军昨夜回来,我竟不知道。” “是我刻意不让子清吵醒你的,也没什么事。”说完,他犹豫一会儿,开口道:“昨夜宫宴,今日……南越使臣离京。” 薛宜宁微微垂下头来,稍候说道:“我想好了,与将军一同去凉州。” 她刻意没去回应他的话,好像并不关心一样。 但不关心,又怎会刻意回避? 但骆晋云听了她的话,心中只有欢喜,别的已顾不上,只脸上仍是沉静道:“好。” “但母亲那里,怕是不愿意。”她说。 “我去说。”骆晋云随口道。 日出时,两人一同去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身体好了一些,此时已不用卧床,早上喝了粥,正坐在榻上休息,和一旁骆晋雪念叨着什么,似乎与婚事有关,骆晋雪听得满面不耐,只是被母亲生生绑在这里而已。 见两人来,骆晋雪自觉得救,整张脸上都是欢喜,老夫人则扭开脸去,以示不屑。 请过安,两人坐下,薛宜宁沉默,骆晋云关心老夫人身体。 终究是儿子,老夫人一开始不愿理睬,后面总算回了话,等到得知骆晋云马上也要回边关,不由又担心起来。 这时骆晋云说道:“母亲,这次离开,我会带宜宁一起走。” 老夫人一惊,不相信道:“带她去做什么?” 骆晋云回道:“是皇命,她要去凉州城办事,至于是什么事,就不能说了,只是与我不远。” 老夫人看看他,又看看薛宜宁,不信道:“什么皇命,皇命还能管到女人身上?她又不是做官的,她走了,这家怎么办,我这老婆子怎么办?” 骆晋云回:“不是还有弟妹么?前段时间,听说她常侍奉母亲左右,母亲很喜欢她,往后就由她多陪陪母亲。” 老夫人脸黑了几分,骆晋雪在旁边忍不住偷笑。 她不知道大哥是真不懂,还是故意的。 比起大嫂来,母亲其实更不喜欢二嫂。 那是当然,二嫂哪里能和大嫂比? 但前段时间,母亲要替大哥娶金采,大嫂自然不高兴,她因为喜欢大嫂,又不愿得罪金采,所以两不沾边,从来不理这事,只有二嫂,欢喜得不得了,天天跟在母亲身边转悠,替母亲出谋划策,那段时间,母亲的确是喜欢二嫂的。 但并不代表,她愿意让二嫂侍奉左右。 二嫂这人最是喜欢躲懒的,怎么可能侍奉人? 骆晋云接着说:“上次弟妹就不服宜宁执掌中馈,说是宜宁损公肥私,母亲若是忙不过来,正好让她试试。” “让她试,她那个人,眼睛里哪能看到钱?没准几个月,钱就被她揣进自己怀里了!”老夫人怒声道。 骆晋云说道:“她就算藏点钱,也是为您两个孙子藏的,也没什么。” 老夫人更气了,却不好说什么,转眼又看向薛宜宁,憋了半天,不由软下语气道:“就不能不去?” 薛宜宁看向骆晋云,骆晋云说道:“皇上已下令,不能不去。” 老夫人满面不愿意,最后嘀咕:“二房媳妇,能当什么家,心眼小,眼皮子又浅,嘴也不饶人……” “您的眼里,还是要多看一眼儿媳们的好处。”骆晋云说道。 老夫扭过脸去,生起闷气来。 自福禄堂离开,骆晋雪就与他们两人一同跑出来,然后朝薛宜宁道:“大嫂,你真要去边关那么远的地方?” 薛宜宁点头,然后交待:“你在家中,还是要自己多练琴。” 骆晋雪随意地点头,她更在意另一件事,继续打听道:“为什么要去,是大哥让你去的吗?” 薛宜宁想了想,回答:“算是吧。” 骆晋雪看看她,又看看一旁的骆晋云,目光中露出几分探究来。 等薛宜宁回了金福院,骆晋雪便拉住骆晋云道:“大哥,你和大嫂,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知道大嫂与那裴世子有旧情,而且至今未忘记。 大哥也知道,还亲眼看见那一幕。 可她不知道,如今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骆晋云不愿理睬,只一边往外院走,一边回道:“这不关你的事。” 骆晋雪明知他会这么回,又不甘心,看着他不理不睬的样子,不由喊出心里的猜测:“大哥,你其实是很喜欢大嫂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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