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两人相会,骆晋云也依然没说话,只是走到她身侧,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她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已稳稳坐在了马背上。 他又牵着马往前走。 等太阳升到中天时,她已是又渴又饿。 但仍是荒无人烟的山,一点都没有要走出去的迹象。 又想到,好歹她昨晚还吃了一碗饭,而他却是自昨日午后就一点东西都没吃。 只是从他身上,一点也看不出筋疲力尽的样子来。 偶尔他会停下,看看太阳,看看山貌,她猜他是在辨方向,便明白他不是在漫无目的走,而是沿着什么方向走。 可是他手上没有地图,也没来过这里,怎样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是对的? 又走了一段,他寻了棵歪脖子树,将马系上,一言未发,竟一个人往旁边去了。 她又不知他要去哪里。 难不成是要去方便? 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扭开头去,却他走了几丈远,到一棵结了什么棕色果子的树下,随手就将那树上的果子往下摘,摘了一堆,脱下外袍来将果子包着提过来,扔在地上道:“下马来吃吧。” 原来是摘野果…… 薛宜宁乖乖从马背上下来,看着那堆果子,不知如何是好。 “看不上也要吃,除非你想死在这里。”他语气冷淡地说了一句,拿起一只果子来,随意剥了皮开始吃。 薛宜宁当然知道此时只要有东西能吃都是上天保佑,她怎么会去挑,只是初看到这野果,不认识,也不知该怎么吃,这才站着没动。 她没反驳,默默蹲下身,拿了一只野果来,细细剥了皮,试探地咬了一小口。 意料之外,味道竟然还不错。 不是她想象中那样酸涩,还有一丝清甜,汁水也足,对于又渴又饿的她来说,无疑算得上美味了。 不知这是什么野果,他又是如何得知。 他吃的野果比她多,却还比她快,到他吃完时,她才吃第三个。 骆晋云只是看她一眼,站起身去树木的阴影和山的方位。 薛宜宁知道,他一定在心里嫌弃她讲究、吃得慢,可是……她确实不知该怎么吃快…… 她努力加快速度,一刻后,终于吃完。 骆晋云将剩下的野果拿衣服包好,放在马背上,然后道:“上马。” 薛宜宁知道自己的脚走不动路,乖乖上了马。 他牵着马走了几步,地势又平坦起来,他便也翻身上马,一挥缰绳,策马往前跑去。 他在她身后,手拉着缰绳,是一个将她牢牢抱着的姿势。 她有些不适应,脑子里全是他说的那些话。 但此时此刻,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马倒跑了很长一段路,到路又难走时,他便放慢了马速,薛宜宁不经意看向远方,不由惊喜道:“是茶,茶,我们要出去了!” 她兴奋地指向左前方,那里隐约能看到一小片茶山。 能见到茶山,就是有人,有人就能走出去。 骆晋云似乎早就知道,“嗯”了一声,并没有特别的情绪。 薛宜宁便也静默下来,有些讪讪,不再说话。 虽是看见了茶山,但又走了半个时辰才到茶山,然后才是村庄,问路之后,再次策马西行,终于在夜幕降临时到了抚林县城。 往县衙去时,才到半路,便见前面黑压压一队兵马,正往这边而来。 骆晋云停下了马,坐在马背上看着前方,薛宜宁在他后面,不知来者是什么人,不由自主就拉住了他的衣服。 等那队人马走近,前面便有人喊道:“前方何人挡道,还不快退下!” 骆晋云仍没动,看一眼那些兵士,往前问道:“是雍州司马许敬辖下驻军?” 他一问,里面便有一人策马从队伍里走了出来,在夜色中将他定睛一看,立刻下马道:“雍州司马许敬见过大将军!” 骆晋云道:“真是你?” 许敬回道:“听闻大将军路过境内遇袭,下官立刻带兵前来援救,下官来迟,还望大将军恕罪!” 骆晋云说道:“你从州府赶来并不算迟,但雍州治下却有足足六十余人的贼窝盘踞燕山中,还是前越精兵强将,你与冯刺史难辞其咎。” 许敬低头道:“是……下官知罪。” 说罢,立刻道:“下官刚从抚林县衙而来,正要去燕山剿匪搜寻大将军和夫人,之前抚林县县令已率衙役去搜山寻寨,眼下下官先护送大将军至县衙,随后如何安排,还请大将军示下。” 骆晋云淡声道:“走吧。” 许敬先吩咐人去找寻抚林县令告知骆晋云得救的消息,随后就带人与他一起去县衙。 路上,谈起两人如何逃出,那一寨子的山匪又去了哪里,骆晋云说道:“他们意图以我和内人为人质,先逃出雍州境内,随后拿我人头去南部领赏,但我手上留有一只匕首,他们不知,才让我寻到机会与内人一起离开。” 许敬立刻道:“大将军果真神勇,竟能在山寨中带夫人逃出生天,实在难以想象,让下官惭愧。” 薛宜宁听着他们对话,静静看向骆晋云后背。 她听出来,他隐瞒了山寨中的事。 他身上根本就没有匕首,陆世冲也不是一开始就准备以他们为人质,而是先由他引导,让陆世冲相信她,然后她又劝他南逃,最后才找到机会离开。 他隐瞒的,就是她与陆世冲那一段。 这样大的事,到时一定会传入京城,就算普通百姓不知道,但那些高官一定会知道他们路过雍州出了大乱子,竟遇到一队前越败军袭击,将他们劫去了山寨。 骆晋云无所谓,这事只能显示他足知多谋,神勇无敌,她却不行,一个女人被掳去山寨,谁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唯一能证明她清白的只有他,如果他站出来,说自己的妻子并未被□□,其他人才会相信。 所以,不能让人知道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分开的,当然也只能在这详情里尽可能隐去她的存在,只当她是和他一起被挟持,又被他带出来。 不管怎么样,在这一刻,薛宜宁是意外的,感动的。 她没想到他能想到这些。 还有信任……他真的相信她没有被陆世冲污辱。 一行人到县衙,此地县令与县尉全出去搜山了,独留县丞在衙门里留守,得知骆晋云与薛宜宁两人活着回来,几乎喜极而泣,自行作主将二人带至县令府上,让人备饭菜招待。 骆晋云一边用饭,一边向司马,县丞了解这两日的搜救情况及兵马布置,薛宜宁则被县令夫人领去后院沐浴休息。 她确实累了,脚也走不动路,到房中,脱了鞋袜一看,脚上好几个水泡,有的还是完整的泡,有的已经被磨破了,流了血,几乎将罗袜粘住。 洗漱好,她便躺上床。 前院一直有隐隐的谈话声,有县令连夜赶回来的动静,又有他们同行的随从见到骆晋云激动的声音,她心里还念着玉溪和何妈妈,竟睡不着,想起来之前忘了问玉溪和何妈妈的生死,便想等骆晋云回房再问他,结果躺着躺着,却还是睡着了。 早上醒来,骆晋云并不在,身旁也没有睡过人的迹象。 她觉得县令不会将骆晋云安排在另一个房间休息,便猜测他是一整夜没来睡。 的确此时最要紧的是拦住那一伙山匪,必须要在他们逃离雍州境内前将其截杀,但骆晋云已经连续两晚没睡了。 得知她醒来,县令夫人立刻就亲自送来早膳。 在一县之内,盘踞着这么大一伙山匪没人管,这山匪还袭击了前去西境领兵的大将军的队伍,若是严惩,这便是要杀头的罪。 县令夫人也知道,所以对薛宜宁极其尊敬殷勤,丝毫不敢怠慢。 薛宜宁想了起来,问她:“夫人可知与我们随行的人中,伤亡多少,又有多少人活着?” 县令夫人却有些为难,紧张道:“这个,我……不知,只知是有人伤了,也有几人毙命,那尸首……放在县衙后院。” 薛宜宁心中一紧,问:“那尸首里,可有一名年轻丫鬟,还一个妈子?” 县令夫人回答:“没有,但我知道,有个丫鬟和一个妈子,连同其他几个伤者,都在驿馆养伤,不知是不是夫人问的人。” 薛宜宁便知道应该就是玉溪和何妈妈,放心了几分,又问:“她们伤势如何?” 县令夫人支吾道:“好像有,有些重……” 说完,便低着头不敢再出声。 薛宜宁微蹙眉头,心想不知自己还要在这儿待多久,她想去驿馆看看玉溪。
第72章 县令夫人送来的早膳里, 有宽宽的面条,烙饼,煮羊羔肉, 这些看着是当地的饮食, 又另配了鸡丝粥,薄皮包子和几样小菜, 这便是怕她吃不惯当地的饮食,另外配的。 一早上便摆了一桌, 做得虽不是特别精细,但已然是费尽功夫,连夜备好的。 薛宜宁将那面条尝了几口,面倒擀得不错,只是调味太重,有些呛口,她不太习惯,便只吃了两口, 就喝起了粥。 犹豫一会儿, 她问:“大将军, 已不在府上了么?” 县令夫人回道:“那一伙山匪骁勇剽悍,听说昨晚还死了几名衙役,今日一早,刺史大人和司马许大人便恳请大将军为主帅,前往山中剿匪去了。” 薛宜宁点点头,不再问。 那伙山匪是军队出身, 还是前越知名的陷阵营军士, 县里的衙役碰上只是送命, 州里的驻军只能勉强拼上一拼, 若想伤亡小,要重兵,还要有战术,确实有骆晋云在更稳妥。 却不知他昨晚有没有睡一会儿。 她喝着粥,有丫鬟送来一摞衣服,县令夫人将衣服接了过来,说道:“昨夜给夫人的衣服是我的,穿在夫人身上显老气,还有些大,今日一早,我又马上让人去绣庄买了几件成衣,应该稍微合身些。只是小县城里,最好的面料也就是这样了……” “无妨,行路在外,有干净的衣服便好,有劳夫人。”薛宜宁说。 县令夫人见她虽身份高贵,谈吐待人却十分温和有礼,听她这样说,立刻就道:“那我给夫人将衣服放下。” 说着就将衣服拿去床边放好,见前夜她换下的衣服就在床边桌上放着,便说:“这换下来的衣服,我替夫人拿去洗了。” 薛宜宁想到马车上的行李不一定还能拿回来,这身衣服在路上已算珍贵,便点头:“好,多谢夫人。” 县令夫人去拿那摞衣服,没注意衣服后面放着的一张纸,不慎将纸带着掉落下来。 那纸是对折两下后叠好的,此时往地上落,便散开来,县令夫人忙去捡,却不经意看到那纸上写着的“休书”二字。 顿时心里一惊,又见薛宜宁回过头来看向这边,立刻就将纸张捡起来叠好,放回了桌上,和她道:“那我先将衣服拿下去了,快点洗了,下午便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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