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宜宁问:“是五年前?” 骆晋风回忆一下,点点头:“算起来,是有五年多了。” 薛宜宁说:“我之前偶然听府上人提起这事,还以为是你大哥……” 骆晋风不知想到了什么,怒道:“一定是锁儿他娘到处乱说。”随后说:“嫂嫂放心,肯定不是我哥,我哥受伤,还就属上次胸口那一箭严重,再有一次背后受伤,其他就没什么了。” 薛宜宁一瞬失神,待反应过来,很快道:“好,我明白了,一弟去忙吧。” “诶,好。”骆晋风看她两眼,转身离去,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不知道嫂嫂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个。 莫非是,大哥大嫂一直没孩子,嫂嫂之前又在府上听到了些受伤的只言片语,所以怀疑是大哥受伤不能生? 那她怎么没去问大哥呢? 再说这受伤它会有疤呀,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儿? 对了,一定是大嫂是大家闺秀,所以平时和大哥行房都…… 意识到自己越想越歪,骆晋风一拍脑袋,不再往下想了,连忙往校场而去,要让他大哥知道,非削他不可。 薛宜宁又坐回了药碾旁边,却没碾药,只是看着那药发呆。 燕儿从药房过来,和她道:“夫人,我刚刚给你把药煎上了,你待会儿记得喝。” 自来孚良,她又喝上药了,是骆晋云交待的,不许中断。她们都在这儿帮忙,便也顺便在这儿煎药,喝药。 薛宜宁之前觉得,他此举就为折腾她,现在却意识到,这理由并站不住脚。 “燕儿,我有些累,想回去休息。”她说。 燕儿连忙放下手上的活,担心道:“夫人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说着立刻扶她起来:“这碾药就是费力,夫人就不该做,我这就扶你回去休息。” 薛宜宁将她推开:“不用了,我没哪里不舒服,就是想坐坐,自己回去就好。” 燕儿却不依道:“那可不行,将军交待过,不能放夫人一个人,我扶夫人回去,回头让玉溪姐姐把药送过去。” 她说完,马上去房中知会了玉溪一声。 薛宜宁看着她进去,看着她出来,然后小心地扶起她。 “将军这样交待过你?”薛宜宁问。 燕儿想了想才意识到她问的是什么,回道:“当然,昨日将军还说过,不能看夫人现在好一些,就大意,还是要守着。对了——” 她欢喜道:“将军还说今日会让人送一袋珍珠米来,可以给夫人煮粥喝,我等一下就给夫人去煮碗鸡丝粥。” 薛宜宁怔怔看向她。 如今虽到了孚良城,但这儿早已被乌桓劫掠一空,莫说富贵的珍珠米,就是糙米都难得。 军营中吃的仍是黄米,野菜,酱菜。 哪怕如骆晋云这种主将要改善伙食,也就是将黄米煮得稠一些,或是吃一碗白面做的汤饼。 一定要特地费心思,才能弄到一袋珍珠米,拿过来给她煮粥。 但其实骆晋云不是一个爱享受的人,相反,他在军营都是与士兵同吃同宿,他手下的将领,都不许行特权。 只有对她,才是破例。 她突然问燕儿:“你觉得将军对我好吗?” 这话将燕儿问得愣住,半晌才不敢置信道:“当然,难道夫人还觉得不好吗?” 薛宜宁没出声。 燕儿连忙道:“将军昨晚回来都半夜了,看上去筋疲力尽的,眼里还带着血丝呢,看见我,就和我说让我照顾好夫人的事,又说珍珠米的事,就怕夫人吃不下饭。” 薛宜宁并不知道这些。 他回来时并没有吵醒她,睡了两个时辰,一早她还没醒,他就走了。 她原本睡得浅,不知从何时起,在他身旁竟也能睡得安稳了。 他们在孚良的住处,是离将军幕府不远的一处小院,薛宜宁回去后,便一直在院中发呆,静坐。 等到半个时辰后,玉溪用竹篮提了药壶来,给她倒下一碗正温热的药,端来给她喝。 她看着那药,摇摇头,轻声道:“倒了吧,我不喝了。” 玉溪满脸意外:“不喝了?不是将军交待要喝的吗?” 一旁燕儿也说道:“对呀,不能不喝,将军说了要记得喝的。” “我说不喝就不喝了,等将军回来,我会和他说。”她沉静道。 玉溪和燕儿不明所以。 但她说不喝,谁也不能逼她喝。 玉溪没将药倒掉,只是倒回了药壶,等后面再要喝就去热。 做完这些,她也没去伤兵房了,她和燕儿都觉察到了主子的异样,结合之前发生的事,不敢离开。 好在这一日骆晋云回来得早,天刚黑就回了,燕儿将薛宜宁中途回来休息,又不喝药不吃饭的事告知他。 玉溪看看燕儿,说道:“大概夫人是哪里有些不舒服吧。” 她和燕儿不同,燕儿将骆晋云和薛宜宁看成是恩爱夫妻,当骆晋云是主心骨,所以什么事都会报告骆晋云。 可她是跟着薛宜宁从薛家到骆家,又到这边关来的,她觉得将军现在对夫人好了一点,但她拿不准两人的关系,所以对骆晋云还是有所保留。 骆晋云进了房间门。 薛宜宁坐在房内的书桌旁,她什么也没做,就那么静静坐着。 桌边燃着一只烛台,橘色的光映照在她脸上,将这静谧又描浓了几分。 那一瞬,他突然有些恍神,似乎他们又回到了京城骆家的金福院,他想走近她一些,可她似冰,似玉,拒他于千里之外,他走不近,更捂不热她。 “怎么了?不舒服?饭不吃,药也不喝?”他问,过来到她身旁,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她将手从他手中抽开,抬眼道:“将军,我今天知道,其实在五年前受箭伤的是一弟,不是你。” 骆晋云的手僵在桌边,整个人怔住。 后来,他又缓缓将手拿下来,收紧。 薛宜宁继续道:“你在骗我,你没有隐疾,所以你也不需要和我交易,我们没有孩子,就是我的原因,你不愿休我,就是单纯的不愿休我,而不是需要我替你隐瞒什么。” 骆晋云不出声,只是脸色血色渐渐淡去。 她问:“骆晋云,你是……倾心于我吗? “所以才会留我在身边,才会容忍我记挂另一个人,才会一次次帮我,带我来凉州,用心良苦让我来军营疗伤?最慈爱的兄长或父亲,也不过如此。 “你爱慕我,是不是?” 骆晋云竟升起几分惶恐的情绪来,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站在她面前,不敢去看她,也不敢回应。 他不知该怎样回应。 一时间门,手足无措,恨不能夺门而出,可双腿却似被灌了铅一样,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薛宜宁继续道:“但我不喜欢你,一丝一毫,也不喜欢。” 他仿佛听见有什么碎裂的声音,在自己胸口。 耳边嗡嗡作响,好似被人扇了一个耳光,让他脑中空白,神情恍惚。 “我这辈子,只会喜欢裴隽一个,不管是他活着,还是死去。没有人能比得过他,也没有人能替代他,包括你。 “甚至,你是我会厌恶的人,我不喜欢你自以为是说话的样子,也不喜欢你吃饭的样子,更不喜欢你安排我,逼着我和你做那样的事……” “别说了。”骆晋云实在无法忍受,开口打断了她。 薛宜宁却置若罔闻,继续道:“我的确为了救你而拒绝了他,可那仅仅是怜惜这片国土里的百姓,而不是因为你。其实每个晚上,我只有想着他,把你当成是他,才能忍受你的靠近,可是我不知道还要忍到什么时候,甚至你还想我和你生孩子…… “骆晋云,我不想生,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的孩子,与其要做一个凉薄的母亲,倒不如不要生。 “以前我以为你只是想同我交易,所以为了薛家,我会努力忍受,但现在我知道你是这样的心思,我只觉得难为情,觉得恶心。” 最后她说道:“骆晋云,我们和离吧。你身为忠毅侯,镇国大将军,身份在此,想必也不会强行留住我,是不是?” 他只觉得如坠冰窟,无法说出一句话, 她仍不放过他,继续道:“总之,我一天也无法待在你身边,明日我就会回京,回到薛家,不管你愿不愿意。” 骆晋云不知怎么回应,而她也没给他回应的余地。 她只是告诉他,她容忍不了他那番心思,决定离开。 他突然清醒过来,或许在她心里,他就和雍州那山匪窝里的陆世冲一样,对她是侵犯和占有,让她觉得恶心。 许久,他无奈地苦笑一声,而后看向她道:“薛宜宁,我从不知,你是这样凉薄与无情的人。” 说完,他走出房间门。 薛宜宁仍静静坐着,咬下唇,脸上透着视死如归般的决绝。 玉溪和燕儿站在门外,将自己当成死物,一声也不敢出。 骆晋云一步步走出小院,直到前院门口,远离了她,才在夜色掩映下狼狈地扶住月洞门,稳住身形。 他有想过,终其一生,薛宜宁都不会爱他。 可他没想到,三年时光,他们从京城到凉州,从凉州到边塞,他们同行几千里地,出生入死,彼此依靠,他以为,她对他就算没有男女之爱,也有几分夫妻情谊。 可是,什么都没有,她甚至能将不爱他这件事说得这样冷血与刻薄,丝毫不曾想过,既然他倾心她,是不是会因此而被刺伤。 哪怕,哪怕她说得委婉一些…… 可她不愿意,她就是要告诉他,他什么都不是,只是那样一个让她厌恶的人,她在他身下,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 最大的侮辱,也莫过于此。 她就是故意的,就是要不留余地,她不想让他存希望,留幻想,她要他放她走。 他又能如何?他没有选择。 所以,三年夫妻还是有用,她还是有几分了解他的,知道今夜之后,他哪怕为了尊严,也绝不会强留她了,一定会放她走。 他站在门下,看向天边苍凉的月色。 可笑,在雍州,在阳川,在孚良,他以为自己已经渐渐走近她。 她会对他笑,会和他说心事,会将最脆弱最痛楚的一面示于他眼前,甚至,她会抱他,会温柔地躺在他怀中。 所以他开始窃喜,开始自鸣得意,妄想让她生下他们的孩子,想有孩子在身旁,他们又朝夕相伴,裴隽也已不在,她终将真心实意投入他怀中。 不过是一场春秋大梦,讽刺,可笑,也可怜。
第90章 隔天一早, 薛宜宁就收拾好行装,要去往京城。 似乎是笃定了骆晋云不会放任不管,她就带了玉溪与燕儿两人, 果然,骆晋云吩咐阿贵与张平, 并加三十多名护卫随行。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7 首页 上一页 87 88 89 90 91 9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