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搂着小太孙,艰难地扶着桌案起身,踉踉跄跄朝宁晏走来,“晏儿,晏儿……” 宁晏木了一瞬,连忙迎过去,“殿下……”后怕的泪也跟着溢出眼眶。 三人相互搀扶沿着甬道出了大殿,就在这时,一股不同寻常的刺鼻油味翻涌而来。 宁晏近来对气味格外敏感,几乎很快辨出这是火油,她双目一骇,飞快扶着太子妃往外跑,“快走,这儿有危险……” 三人正行在角门处,轰的一声炸响从身后的正殿传来,身子被震铱誮得撞在门框处,头顶的墙梁跟着一晃,眼见布满藻井的巨木要跌下来,宁晏猛地用力将太子妃母子往外一推,“快走!” 太子妃母子被她推得往外一扑,宁晏反而被一道火光逼得退入院内。 角门的墙梁轰然而塌,拦住了她的出路。 一片火光跌起,隔绝了她的视线,片刻后,外头传来太子妃嘶声力竭的呼喊,“晏儿……晏儿!”望着那张夺目的娇靥被火势吞没,太子妃径直瘫坐在地上,纵声哭了出来,“不要……” “婶娘,婶娘……”小太孙尤未褪去稚气的嗓音,在烟雾里格外清晰,他蹦起来试图去寻找宁晏的身影。 宁晏也不知是过于疲惫,还是意识不到危险,昏懵地站在空荡的庭院中,脑海一片空白,一阵阵热浪倒逼过来,窒息的烟火覆过面颊,腹中的恶心开始往外翻涌,宁晏捂着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手指一颤,仿佛有一抹力量灌入神识,求生的本能逼着她站直身子,惶惶四望寻求出路,隐约瞧见东北角有一道井,她拖着疲惫的步子,奋力挪过去。 骤然,一道急迫的嗓音划破夜空, “宁晏!”又重又厚,仿佛要穿透烟火窜进来。 是燕翎! 眼神一下子亮起来,那沉寂在谷底的心瞬间变得鲜活,扭身望去,角门之外,黑漆漆的浓烟中,他高大的身影被烟幕扭曲拉扯,几乎辨认不出,她看着他像只无头苍蝇在外头寻找入口,看着他跟头野兽与烈火作斗争, 泪水漫过眼眶,宁晏朝他大喊,“别过来,太危险了!”她忘了逃生,只恨不得多看他几眼,目光追随外头的燕翎时左时右,试图捕捉他的影子。 无尽的寒风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火苗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给掀起,在她面前交织出一道火幕,形如天堑,彻底隔绝了二人的视线。 宁晏的心骤如断线的风筝,整个人往地上跌去。 霎时,眼前的火幕被人撕开一道口子,那熟悉的黑影穿越火帘,仿佛从火光中幻化出来。 宁晏震了一下,盈在眼底的水光,蓦地滑落下来。 曾经她给自己的心,筑起一座固若金汤的城,而现在,那道城墙早已不知不觉轰塌干净。 他就这么朝她扑过来,将她横抱起,跃上后罩房的屋顶,朝火光之外掠去。 宁晏捧着他布满脏污的脸,他眼眶红彤彤的没有往日半分镇静,也不知是否哭过,面颊残着些泪渍,被火光烧过,留下一层干涸的痕迹。 而此刻看着她,他的眼泪再次滑下,手臂也抖得厉害,失魂无措,恍若换了一个人。 一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无坚不摧的男人落泪,宁晏竟是觉得有些好笑, “你的样子,好丑…” 她嫌弃地说, 又破涕为笑,“可是我喜欢…” 她吻着他皲裂的唇,嗓音娇脆, “燕翎……” “我爱你……” (正文完)
第101章 番外1 卯时初,晨风破开乌云,黝黑如墨的天幕终是有松动的迹象。 戚无忌清除叛军,入殿探望皇帝,皇帝服用解药后,没多久便醒来,被毒药侵伤后的身子多少有些虚,淳安在一旁心疼地落泪。 皇帝懊悔一念之差被霍贵妃的温柔给蛊惑,以至失了几分防备,霍贵妃被处以极刑,岳临被枭首示众,这一夜参与叛乱的人均已伏法,擢升有功的陈庆公公为御马监提督,让他整顿四卫军。 皇帝问三皇子何在,程镶担心皇帝看到三皇子尸身受不住,谎称已被火烧了,皇帝沉默许久,终究是撑不住呕出一口血,由此越发痛恨霍氏与黄连教,着三法司审查霍氏造反一案,清查余党。 百官乘势下跪恳求皇帝早定皇储,以安人心,皇帝自不迟疑,当场下诏立裴樾为皇太孙,正位东宫,擢内阁首辅程镶,礼部尚书施源,兵部尚书燕翎三人为太孙三师,辅佐东宫。 太子妃含泪牵着裴樾来到奉天殿,皇帝将孙儿抱在怀里,让太孙从今往后就住在奉天殿,由他亲自教养。 政令源源不断从奉天殿发出,到了辰时,百官陆陆续续离开,皇帝看着东边天那抹绵长的朝阳,抚着已睡去的太孙,心底涌上几分余悸。 他终究是皇帝,只能将苦果往肚里咽,往侍奉的内侍问了一句,“燕翎呢,怎么一直没瞧见他?” 内侍却道,燕翎回了府。 天边破开第一缕天光时,燕翎将宁晏抱回了明熙堂。 燕翎催宁晏去洗漱,宁晏却不肯,只推着他在桌案坐下,拉开他的手臂,摊开他的手掌,手背被烧得起了一大片血泡,手臂上的皮已剥落下来,露出一块块浅红的肉理。 宁晏心疼的呀,泪水如注。 燕翎双目如窟窿,就这么愣愣看着她,他心里被慌乱害怕给充滞着,到现在都回旋不过来,一辈子的沉稳和定力都被那一声轰鸣给击成齑粉。 他无法形容看见她一个人站在火海里的难过,他那个时候就一个念头,他不能让她孤零零的,她孤零零了半辈子,嫁给他受了很多委屈,他不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离开,要么救她出来,要么陪她一起死。 于是,冲了进去。 宁晏蹲在他面前,靠在他怀里哭了很久,早在武英殿外,太子妃已着人给燕翎上过一层药,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 荣嬷嬷进来劝了一阵,总算劝着宁晏进去洗漱,燕翎麻木地坐着,等着宁晏洗好出来,又将他拉进去,把他的衣裳都给剪开,替他把身子清洗干净,漱口擦脸,待二人一道收拾出来,天色已大亮。 燕翎前胸后背还有烧伤的痕迹,不过不算严重,宁晏又重新给他上了一道药,夫妻二人合衣在床上躺了下来。 荣嬷嬷把前后的窗牖都给遮下,屋子里光线并不足,昏黄的光流淌在周身,宁晏侧身望着燕翎,她眼眶红红的,眼尾狭长,仿佛还残存着被火光逼亮的昳丽。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彼此,仿佛有一种生死相依的感觉。 宁晏眼尾微微翘起,轻声问,“你是不是还有事要忙?” 燕翎摇了摇头,皇帝醒了,自然由他自己收拾残局。 脑海就光记着宁晏说爱他,那三个字到现在还令他胸膛震动,他哑声问道,“你离开武英殿时,说了一句话,我当时没听清…” 宁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嘴一撇,身子慢吞吞往另一侧转过去,装傻道,“我说什么了吗,我忘了……” 脸枕在双手,抿嘴轻轻笑了起来,两个甜甜的小酒窝深深地嵌着,燕翎覆过来吻了吻她的酒窝,心里从来没有这般圆满,他抬起手臂,往她背心又靠近了些,贴的她更紧,用嘴拂开她耳后的发梢,轻轻含着她的柔软吻了吻,宁晏身一下子软了下来,心口为之发颤。 燕翎在她耳边低喃,“你说一句嘛,我想听……” 宁晏呆了呆,他这是在跟她撒娇吗?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还一会儿撒娇。 她莫不是捡错了人回来吧? 宁晏又在他怀里转悠过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审视着他,“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快把我的夫君还给我。” 燕翎愣了愣,唇齿的笑破开,心里绷紧的那股后怕随之倾泻出。 他抬起受伤的手臂,用胳膊将她拐入怀里,轻声道,“快些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燕翎替她把被子拉上来,等着她睡熟,才阖上眼。 他这一觉睡到申时末,醒来时宁晏还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燕翎悄悄起了床,到了外间,荣嬷嬷替他罩上一件外衫,他洗漱好用了些清淡的粥食,大步出了门。 云旭早就等在门口,见他受了伤,替他牵来马车,一路便把朝中情形禀报给他, “太子妃感念少夫人救命之恩,恳请陛下封少夫人为郡主,恰恰被从边关赶回的国公爷撞上,国公爷替您和少夫人拒绝了,说是,臣奋身救君,乃是职责所在,不肯受赏。” “此外就是宁家,陛下下令将宁家一干老小全部下狱,具体量罪怕是要等都察院审讯才能定下来……” 燕翎听到这里,眉头微皱,马车抵达东华门,燕翎在门口遇上了戚无忌,戚无忌正在料理叛军手尾,将涉案诸人移交都察院,远远看到燕翎阔步而来,他立在宫道内,静静候着。 燕翎走到他身边,两个人视线交错,戚无忌看了一眼他身上,伤口都被遮掩得好好的,也没多问,只道,“弟妹的事我还没告诉淳安,我担心她受不住…”若淳安得知宁晏差点葬身火海,怕是会吓得动胎气。 燕翎颔首,越过他往奉天殿去了。 到了御书房,发现国公爷坐在御塌旁边陪着皇帝聊天,燕翎行了一礼,看着瘦了一圈的舅舅,心里百感交集,若非舅舅宠幸霍贵妃与三皇子,也不会出这么大乱子。 皇帝察觉燕翎眼底的责备,神色讪讪的,甥舅二人对坐着,好一会没说话。 皇帝不止一次想,若燕翎是他亲儿子该多好,于是当着国公爷的面开了口,“你儿子多,不如让翎哥儿改跟我姓。” 国公爷立即扔了一记眼刀子,“没门。” 短短一年间,失去两个儿子,皇帝心里肯定不好受。 皇帝的悲伤郁结在心,面上却不显,抬眼看着燕翎甚至还带着笑,“不改姓也没关系,总之我心里拿他当亲儿子。” 国公爷醋劲犯了,有些忍无可忍,看着燕翎坐在锦杌上,眉目低垂默不作声,凑了过去轻声问,“听说你受伤了,伤了哪里?” 燕翎面无表情觑了他一眼,以往受更重的伤也不见他问过。 皇帝在一旁瞅着门儿清,冷笑道,“别装了,翎儿可是我养大的,你什么时候疼过他?” 国公爷自然是疼燕翎的,只因着燕翎是长子,这份父爱便收敛一些,他酸溜溜道, “是,所以他才会冒死单枪匹马入宫救您,换做是我落入敌营,他大约要给我擂鼓助威,要我自个儿逃出来。”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那被血腥浸染的奉天殿,也因这一声短促的笑,得以扫除一线阴霾。 燕翎见二人还有心思开玩笑,有些无语,与皇帝道,“舅舅,宁家的事您要如何处置我都依您,但宁老爷子,还请您网开一面,我听说他老人家已病下,请您通融给他安排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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