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内随之传来一声势如雷霆的咆哮,白泽的本相自高空显现,浑身散溢着金光的白毛瑞兽睥睨众人,踩着虚空朝妖兵们走近。 红日恰好接入尽头处的地平线,对面一轮半圆的缺月也在渐弱的光线中清晰起来。 “白泽!” 妖兵们看着现世于日月交替之间的白泽,队伍顿时混乱了,跟着林别叙沉缓的步伐不住朝后退去,恍惚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思绪一片繁芜,哪里还有举兵迎击的杀意? 兵将们被白泽温和的妖力所包裹,心绪在不自觉中趋向平和,只感觉脑海深处不停响彻着一道声音,劝他们放下兵器。 众人生不出反抗之意,妖力稍弱的小兵手指一松,便循着那指示做了。 兵戈相继落地的撞击声带动了前后的兵卒,不多时众人战意消退,已溃不成军。只无数人开始重复了讨论着几件事。 “妖境也有白泽了?” “白泽讨伐昌碣,说明犀渠无道!白泽是为天道之子,天道分明是在救我昌碣!” 犀渠方死,妖兵们的心神最是薄弱,倾风又撬动了山河剑的一缕剑意,林别叙的修为因此增长,传道之音的效果比预料中更为有效。 “厉害啊……” 倾风没想到妖境众人对白泽推崇至此,算是流落此地后鲜有的幸事,心神一松,这才看见远处的黑烟,勃然怒道:“着火了?谁放的火!” 貔貅跟着飞上高处,四目远眺,看着那快要烧红了暮色的火光,大骂了句脏话。 “哪群狗崽子干的!” 往后这昌碣的税赋可有他的三成,现下烧的等同于是他的财产。 倾风见林别叙与谢引晖能控住此地局势,便说:“我先去灭火!” 貔貅紧追其后。 半途遇到坐在屋顶慵懒吹风的白重景,忙对他吼道:“红毛鸟,这与你主的大业可没有干系!快帮着灭火、救人!” 白重景冷冷斜他一眼。 叫鸟去灭火?怎么不叫耗子去抓猫。 貔貅低头在怀里挑挑拣拣,催促道:“快!帮我一把,把火压低!” 白重景板着脸,虽有不快,还是幻化回重明鸟的原形,飞到就近的火场上方,扇动翅膀,先将赶来救火的人族驱散,再将燃烧的火焰压低,紧贴住地面。 在那火势即将反扑之际,一阵裹着寒流的妖力及时冲流过来,冷热相撞中卷出一团黑白混杂的浓烟,火也被迅速扑灭。 白重景见貔貅拿法宝当糖磕,挥霍至极,皱眉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宝贝?” “犀渠死前开悟,突发善心,舍不得带去陪葬,大方送我的。”貔貅这人小气,驱使人做事居然还一毛不拔,“见到也不分给你!” 白重景刚要拿撂担子以作威胁,一物件朝他高抛了过来。 他将其叼在嘴里,就听倾风在不远处笑道:“白叔,别听他的,我给你。有劳了。” 白重景将那法宝吞了下去,心道还是倾风会做人。以前叫他大鸟、大妖、登徒子。这会儿就变了副面孔,喊他叔了。 日色又沉入一线。天幕被黑夜侵袭过半。 貔貅似有所感,望向城门,大笑出声道:“我映蔚的兵来了!”
第168章 千峰似剑 (你这镜子……长得有点像我的一个宝贝) 映蔚的兵马是与依北的援军一同到的。 这批军伍比昌碣那批各怀鬼胎的兵卒要正规许多, 无需城主下令,互不干涉,齐整肃严地沿着两条街道开始巡查。命无辜百姓回屋等候, 无召不得外出。组织部分青壮前去帮忙救火,同时将在城中劫掠闹事的匪徒绑缚起来。 那批纵火的凶犯,有准备出逃的妖兵,也有跟风为恶的百姓。心肠可谓歹毒至极,甚至故意将人逼困在家中,放火旁观他们被活活烧死, 以泄私愤。 只以为昌碣无人管辖,谢引晖等人更是自身难保,待城中平定,腾出手来追责,他们早已逃出生天,于是便肆无忌惮地露出本来面目,肆虐残害。 却不料双方兵马赶来如此之快,凶犯们见势不妙,这才仓促逃出城去。 貔貅连吞了四个水系法宝用以灭火, 银钱暂且不说,肚里胀得正是难受, 哪里能吃这个闷亏?见自己人到了,指着城外喝令道:“给我追!那群畜生当小爷是死的, 居然当着我面放火杀人!” 映蔚的将领当即遣出一小队出城追击。 无愧乎是顶级的斥候, 不多时便将那帮四散逃开的凶犯给抓回来了。绑了关在一块儿, 等着明日当众处决立威。 这批精锐训练有素, 处事果决且细致。 刚从火灾中被救出的百姓, 尚在七上八下的张惶难安中, 便立即有穿着黑色军装的兵卒领着大夫过来给他们瞧病,又将他们送去空旷的房屋进行安置。 遇难的百姓死里逃生,又受其关怀,那里还忍得住,抱着边上的小兵们便嚎啕痛哭。 管他是谁做城主,总归都比犀渠要好上百倍。 此时天已墨黑,城中灯火通明。 貔貅说是只出一成的人手,可末了真正派遣来的精锐不比依北城少。 东城的百姓被花妖催眠,众人马蹄声凌乱而过,也没惊醒几人,倒是省下不少功夫。 短短不到一个时辰,映蔚与依北的兵马已遍布全城,负责戍卫治安。昌碣城中的动荡被抚平,甚至比往日更为宁静。 林别叙、貔貅等人,才算是真正地安下心来。 夜半时分,第二批兵马赶到。 不过收尾的事情就不是倾风擅长的了。有陛下有白泽,还有城主,琐碎事全是他们的活儿。 倾风回到自己的院落,打了桶水,将剑上的血渍擦拭干净,又把自己拾掇了一遍,实在熬不住困意,倒头睡去。 貔貅同她一样不务正业。映蔚的将领深知他秉性,特意为他架了几位先生过来帮忙理政。 听闻一群人连夜清点了城中的户籍与账册,又盘问了昌碣的重要官员。半夜纪从宣也加入进去。倾风醒来看热闹时,谢引晖等人正在处置昨日的罪犯。 谢引晖要求每家至少出一人,在清晨时分前来法场观刑,同时还要说些重要事务,叫百姓们互相传告。 最先杀的正是昨日放火的那批匪徒。 这场人祸烧死了足有近百人,好在也是倾风等人应对得快,否则夏日天干物燥,火势还得蔓延。 其次是犀渠的亲信。 谢引晖挑了罪状最重的几个,连夜审完,今日拉出来示众。 法场的地面都被鲜血浇红,齐声的呐喊快要震破苍穹。 “该杀!” “杀得好!” 好些百姓彻夜未眠,脸上带着一片困顿,可见贼人伏诛,多年冤屈得以纾解,俱是拍手称快。苦主更是眼含热泪,跪在地上朝着高台上方不住叩首。 倾风左顾右盼,不出意外在人群里见到了赵余日。 对方同其余人奴站在一起,面上是一片喜色,也瞧见了她,兴奋想朝她鞠躬道谢,无奈前后人流太过拥挤,根本弯不下腰去。 倾风笑着挥挥手,示意她不用客气。 清晨的萎靡气氛在几场见血的处决中被调动起来。谢引晖轻而易举地收买了大批人心,便开始宣布关于废除人奴的决定,以及人奴后续的安置。 最关键的,在于“田”。 粮食将会是昌碣往后数年里最首要的问题。 谢引晖将昨晚众人商议后的决定宣告出来:“人奴前去城外开荒,量田过后,耕种所得,可免田税五年。” 此话一出,有人欢欣,有人无谓,也有人嫉恨。 前排一青年扯着嗓子喊道:“五年田税,不公平吧?!凭何人奴反高人一等了?” 谢引晖看向说话那人,早知会有疑义,缓声问道:“何来不公平?人奴劳碌奔忙,多年未得积蓄,所种一粒一粟皆冲备昌碣,其困苦是为犀渠之积祸,非罪之过。你若觉得不公平,也可尽数上交家产,前去城外开荒,我与你一视同仁,所开土地免你五年田税。” 那青年不平说:“可是,昌碣粮食价格高昂,五年田税何其之多?我等养家糊口亦是艰苦,一年到头来难得饱腹,也是犀渠之积祸,照先生的话来说,是不是也该免税五年?” 谢引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行,反正我不同意!人城的百姓大多是昌碣的人奴,先生也在偏帮人奴”青年不住煽动着周围的人,拉扯着就近的衣袖,说,“是不是?这不公平!而今田亩产量多少?粮食价钱多少?人奴若能免五年田税,其余粮商呢?耕种的农户呢?还有做其它营生的人呢?我们也要免税!” 百姓们听见他口号喊得响亮,哪管对不对,只知是对自己有利,跟着大喊起来:“免税!” 谢引晖手上写着密密麻麻字迹的页册被风翻动,他两手一合,将册子盖了回去。 早知革新推行不会顺利,城内必然有人阻碍。 谢引晖不着痕迹朝身后人使了个眼色,那妖将会意,刚要起身开口,先被貔貅的声音盖过。 “你在同我讲什么废话?你敢驳斥我?谁给你的胆子?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貔貅笑着走上前,“粮米价钱高,是因之前只能从映蔚收买,而今有田地能自种,价钱自然会有回落。别当我不知道!你昌碣的米价自国运复苏之后已降了一半不止。不过五年田税而已,对于赤贫之家,一身伤病尚需求医,抓不了几贴药,能攒下多少银钱?你连这也眼红看不过,够阴狠的啊!还拿人族当同族吗?该不是犀渠留在城里的细作吧?全为了兴妖生事。” 貔貅跳下高台时,脸上笑意已经隐没,没个征兆,忽然一把掐住青年的脖颈往上提,仗着身量高,迫使对方垫起脚。五指用力收紧,直掐得青年面色泛青,两眼飙泪。 那青年竭力发出几个怪声,想要求饶。可每挤出一个字,貔貅的力道就故意加重一分,显然是不愿听他说话。 他凭着本能想掰开貔貅的手,指甲抠在对方皮肤上,只觉坚硬如钢铁,根本使不出一点力。 后方的百姓被吓得连退数步,拥挤到一块儿。久违的恐惧再次冒了上来。 谢引晖视若罔闻,垂眸翻看着手中的书册。 待那青年快背过气去,貔貅才大发慈悲地松开手,对着瘫倒在地不住喘息的人:“再多废话,挑唆寻衅,直接拉你前去问责。犀渠面前屁都不敢多放一个,见小爷我等好颜色,便敢蹬鼻子上脸。是瞧不起我?” 众人噤若寒蝉,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倾风想给他拍手叫好。 “怎么,想着谢引晖是人族,打下昌碣,便无法无天了?可你们别忘了——”貔貅环视着众人,冷哼道,“这里还有我映蔚的一半!我敬依北城的人族都是好汉,给他们一个面子。但我这面子不多,别惹得我心情不快,亲自动手,届时大家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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