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本就不用做将领,她甚至连一兵一卒都不需要,就能让他连败数城。 江亦川又气又好奇,宁朝阳这人没有心吗?与他在一起这么久、为他做了这么多事,难道全都是假的吗? “沈御医?”有人突然在他背后喊了一声。 江亦川回头,就见另一个小倌张嘴欲劝什么,可一看清他的脸,那人就仓皇地闭了嘴。 “抱歉。”他说,“认错人了。” 将他认成了沈晏明? 心火上涌,江亦川倒是笑了出来。 他拦下那人,和蔼地开口问:“沈御医也来过这里?” 小倌被他吓得一抖,支支吾吾地道:“是,是吧。” 旁边已经来了护院想让他出去,江亦川往怀里一掏,拿出了那块小木牌。 “我想听你说些故事。”他道,“说得好了,便让宁大人替你赎身。” 那人眼眸一亮,饶是再害怕,也挥退了护院,引着他往楼上厢房走。 “郎君说话算话?”关上门,小倌问他。 江亦川点头:“只要你知道我想知道的事。” 看着他手里那块木牌,小倌就明白了大半。 他说:“我叫柳岸,是华年大人最常点的郎君,五年前就跟了华大人,也就有幸结识了宁大人。” “宁大人时常在华大人面前提起沈郎君,似乎很喜欢他,她带他策马去看上京风光,为他燃了几百盏明灯,还为他在御医院递了名碟。” “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两人突然就断绝了往来。小的最后一次看见沈御医,就是在楼下大堂里,他如您方才一般站着,问我宁大人在不在上头。” 自然是不在的,宁大人不喜欢来这里,来这里的只有华大人。当时的沈御医显然是急疯了在乱投医。 “小的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 江亦川安静地听着,搁在膝盖上的手却越握越紧。 好,好个似乎很喜欢,好个带沈晏明策马给他放灯为他递名碟。 这就是她嘴里的不喜欢? 这就是许管家说的半分情意也没有? 这若都叫没有,那他又算个什么? 江亦川深吸一口气,沉沉地笑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不算贪心,不过就想要她真诚地、一心一意地待他。结果没想到,一心一意做不到,连真诚都是在照葫芦画瓢。 所有的那些感动都是从沈晏明嘴里生扯出来的,她原封不动地塞给了他,还笑着跟他说喜欢。 这世间竟有这样的喜欢! 一股怒意直冲天灵,江亦川浑浑噩噩的灵台突然就有了一丝清明。 他在这里做什么?他千里迢迢奔赴上京,是来与人谈情说爱的?是该被一个小女子诓骗、然后拈酸吃醋愤恨不已的? 笑话! 脸上的情绪一点点地收拢回眼底,江亦川喉结动了动,跟着站了起来。 柳岸有些紧张地看他:“郎君说的赎身?” 江亦川把手里的小木牌扔了过去,冷声问:“你在华年身边五年了,竟还没赎回身契?” 柳岸拿稳了小木牌,垂下眼帘道:“在身边不在心上又有什么用。” 倌馆里郎君很多,他是她最常点的一个,却不是她唯一点的一个。能进凤翎阁当女官的人,谁又会把情爱当回事呢。 柳岸拿着牌子下去找人了,江亦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就往回走。 他不生气,没什么好生气的,宁朝阳骗他,他也没对她说什么真话,大家有来有回,算不得他一人在上当。 不过这他的演技还真不错,面对沈晏明,一点好脸色也无,叫他还真以为是沈晏明在自作多情。 高半个脑袋看来也没什么用,该做人替身时还是得做。 嘲弄地捏了捏手,江亦川回去了医馆。 紫苏迎上来,刚想说话就被他吓了一跳:“主子,何事恼怒至此?” “你哪只眼睛看我恼怒。”他云淡风轻地坐下。 紫苏沉默。 他低头注视自己手里接过来的药笺,觉得自己两只眼睛可能都看见了。 ——这么厚一叠,得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捏成这么皱巴巴的一团?还,还从中间裂开了。 不如让他去买啊,这能用吗。 …… 看了两个时辰的诊之后,江亦川起身走向东院。 紫苏跟在自家主子身后,有些犹豫:“班师回朝的日子已经定下了,胡副将那边……” 被人诬陷的证据已经呈交,按理说凤翎阁近日就该把人放了,但大牢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军师传信来,想让主子从宁朝阳这里下手,探一探情报。 可是。 紫苏皱着眉想,主子现在只想养狸奴,他哪里想刺探什么情—— “你替我守着,我去她书房里看一眼。”江亦川开口。 “……”紫苏惊愕地张大了嘴。 宁府的守卫一点也不多,主院附近的人对他更是恭敬,江亦川面无表情地朝里走,谁也没有上来阻拦。 他先进了主屋,然后从窗户翻进了旁边的书房。 宁朝阳最近总在东院,这书房里堆的都是陈年的旧文卷,他翻得灰尘满身,正不耐烦地打算放弃,却突然瞥见了一行字。 《镇远大将军萧北望罪状草拟》 指尖一顿,江亦川皱眉。 萧北望是镇远军的第一代将领,收复北漠的仗就是他带人打的,他在北漠边境大获全胜,得了圣人器重,封为镇远侯。 可班师回朝后不久,萧北望突然就获了罪。 江亦川当时远在边关,一直不知道他是因什么罪名而死。但现在,这份草案展开,他看见宁朝阳那娟秀的字迹一笔一划地写着: 狂妄犯上,罪不容诛。
第48章 这就是有归宿的感觉吗 瞳孔微微一缩,江亦川看着那些字句,迟缓许久才想起来。 宁朝阳是文官。 是不会在边塞饮霜茹雪、也不会在沙场上血溅红樱的文官。 是在这繁华的上京、在他们保护着的后方、高枕无忧安逸享乐的文官。 是心机深沉、自私自利、仅用几行浅薄的字句就能谋夺武将性命的文官! 他居然还以为她是有良知的? 没错,宁朝阳是选择了保胡山,但当时她做这个选择,是因为知道了胡山是被冤枉的,还是因为常光手里的亲笔信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手里这份草案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答案。 江亦川沉默地把它看到了尾,再合拢,不动声色地放了回去。 他回到东院,将宁朝阳新搬来的文卷找了一遍,找到了胡山的相关,誊抄下来便交给了紫苏。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问紫苏,“你可安排妥当了?” 紫苏迷茫了一会儿,接着眼神就坚定起来:“回主子,一切都如计划进行。” “好。”江亦川拢起花瓣,往浴池里洒了下去。 宁朝阳回来得晚,依旧是一身疲惫。 但她进门就被拥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 刹那间所有的疲惫好像都滑落了下去,她眨眼,笑着抱住他的脖颈:“今日怎么这般主动?” 小大夫没吭声,目光流连在她的眉宇间,隐隐有些心疼。 其实宁朝阳自己是不心疼自己的,想要权势地位,那就得鞠躬尽瘁,每日睡得少是家常便饭,忙里忙外脚不沾地更是司空见惯,只要能换回她想要的东西,那一切就是值得的。 但此时此刻,被江亦川拿这眼神一看,她突然也委屈了起来。 “我都三品七命了,官服上的海棠绣得比兵部侍郎的脑袋还大,竟还要站在那儿听他教训。” 她扁嘴,“好生气哦!” 本来么,迎接镇远军回朝的礼仪之事是不归她掌的,但华年事儿做一半突然二话不说就跑了出去,兵部的人还在跟前站着呢,她没法子,只能顶上去与人交接。 武将的事的确是武将说了算,但任务毕竟是交在凤翎阁,她就说了一句要多布人手防止百姓踩踏。 结果话还没说完,兵部侍郎就冷笑着说她什么也不懂,那语气那神情,仿佛她欠了他银钱一般。 要不是程又雪在旁边拦着,朝阳就一脚踹上去了。 闹那么一场,兵部侍郎甩手就走,什么规制也没商量好,留她一个人在凤翎阁,拟定草案梳理章程,忙到现在才能回家。 耷拉着眉梢,她将脑ᴶˢᴳᴮᴮ袋埋进了他怀里。 江亦川耐心又温柔地听着她抱怨,听完就将她抱去床边,替她更衣擦脸。 “我帮不了大人什么。”他轻声道,“但今晚的鸡汤里没有放当归。” 宁朝阳眼眸一亮。 她接过汤盅抿了一口,温温暖暖香香甜甜的,心里的憋屈突然就散下去大半。 这就是有归宿的感觉吗。她想,也太好了一些吧。 一口气把鸡汤喝尽,宁朝阳双眸明亮地与他道:“明日就不必这么忙了,明日秦长舒大婚,殿下特许凤翎阁上下休沐一日,去仙人顶吃酒宴。” 若是寻常时候,女官大婚,殿下是不会有这样的恩许的,但碰巧秦长舒的婚事赶在了镇远军班师回朝之前,淮乐公主也想借机再笼络笼络人心。 江亦川眼神清澈,什么也不问地就应她:“好。” 宁朝阳愉悦极了。 她给他拿来了新衣,不是先前沈浮玉买的那种贵气装束,依旧只是一袭简单的白衣,但料子更好了些,他穿得也会更舒坦。 江亦川垂眼接下,似笑非笑:“多谢大人。” 清清冷冷的侧脸,看着比平时还更勾人。 宁朝阳拉着他就滚进了帷帐里。 作为凤翎阁里最勤奋的女官,宁朝阳信奉的就是活到老官就升到老,她永远不会为眼下的官位和钱财而满足。 但有那么一瞬,抱着身旁的人,她突然就想到了荣退。 二十不到就荣退也忒过分了些,但是,人的一生总共就那么六七十年,若是剩下的时间都能与这人腻在一起,也未尝不是美事一桩。 美滋滋地闭眼,她放心地沉入了安稳又平和的梦境。 第二日一大早,宁朝阳就把江亦川拉了起来。 她亲自给他束发,一边以手作梳,一边认真地与他叮嘱:“你今日不要离我左右,若我实在太忙疏忽了你,那你也待在原地别动。” “沈浮玉不敢找你麻烦,你放心。” “淮乐殿下也会去,你避开她些,免得横生枝节。” 江亦川乖巧地听着,时不时地点一下头。 春日过去,江大夫的美貌似乎也跟夏日一样更加灿烂耀眼了些。宁朝阳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才与他一起出门上车。 秦长舒阔气地包下了整座仙人顶,宾客如云,寒暄声此起彼伏。 宁朝阳一跨进去就被人围住了,这个恭喜她高升,那个嗔怪她怎么不办宴,她一人就一张嘴,怎么都有些回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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