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不康健的身子,用上这刚猛刺激之药,愈发孱弱难好,待到五日后,更是让人觉得风一吹就能倒。 负责组织检查的司礼监太监原本还板着一张脸,见到他领着内书堂的小太监们过来,赶忙丢下手中的活迎了过来。 “凌秉笔,您过来了,都准备好了,直接就能去检查。” 凌凤宴颔首道谢,让小太监们跟着引领太监去检查身体,自己则被带到一间单独检查的房间。 在这宫中,每一个阉人都需要检查,谁都不例外。 屋中炭火烧得充足,内里共两名太医并三名宦官,两名太医从桌案上抬头,同他道:“凌秉笔请脱。” 凌凤宴站在屋中光源最充足的地方,面无表情褪去身上衣裳一位宦官恭恭敬敬接过他身上的斗篷将其放在衣架上,另一位宦官排在其后接过下一件衣裳。 很快,他便脱得一干二净。 其中一位太医起身,凌凤宴在其手触摸到自己皮肤前闭上了眸子。 太医从上至下,连他身上有几颗痣在什么位置,身上有多少伤疤,都同另一个太医手中的记录对了一遍,最后来到了最需要核对的地方。 他蹲下身伸出了手,凌凤宴慢慢咬住了牙,忍耐着。 只听他道:“凌秉笔未切根啊,还是完整的。” 屋中的光芒仿佛一下就变得灼热起来,凌凤宴依旧闭着眸子未理,反倒是侯在二位太医身后的太监闻言道:“凌秉笔是由胡爷亲手割的,胡爷手利,只切了两侧。” 太医亲手摆弄,肯定道:“确实,两侧各有一道刀口,十分隐蔽。” 说完他同另一个太医对视一眼说:“但刀口已经长好,我二人需得核对一下当初切下的东西,凌秉笔你看?” 凌凤宴缓缓睁开了眸子,“当然。” 他伸手,太监们赶忙递给他衣裳,层层衣衫将背上那些狰狞可怖的伤痕遮掩了下去。 太监们切下的东西有专门统一存放的地方,因近日是检查太监身体的日子,所以存放之地经常会有人来取物件看,他们顺利登记进去了。 屋内昏暗阴凉,墙壁上烛光闪烁,阴森森的令人窒息。 近处一看,屋内遍布红木架子,每一个高至屋顶上的架子上,都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小盒,每一个小盒上都贴着太监的姓名,和入宫年月。 有太监恭敬问道:“不知凌秉笔是何时入的宫?” “承隆二十一年。” 太监在承隆二十一年的架子上查找,很快抽出一个盒子,“找到了。” 盒子被交到太医手上,太医掀开上面字条,手指落在锁扣上…… 凌凤宴鸦羽长睫垂下,指尖冰凉。 承隆二十一年,他手脚具拷镣铐,被压进北平太监所。 当年宦官就已经权柄滔天,无数活不下来的男子,都愿意主动进宫,甚至衍生出了专门阉人的产业。 如刀子刘的私人场,他们收取钱财替人阉割,以刀稳平快技术好著称,打通了太监所通道,往里送人。 而北平太监所是官方开设的机构,里面挥刀之人不定,环境恶劣,生死有命,但只要活下来,就能被挑选入宫。 和凌凤宴同屋等待阉割的男子,都是去不起刀子刘那,将自己卖进太监所,想赌一个滔天富贵的。 唯有他,是戴罪之身,被迫净身。 被扔入拉撒全在一个屋中三天,禁水禁食,他就被一路拖行带走准备阉割。 身下是草垫子,鼻尖满是石灰味,他躺在其上,睁着眼睛虚看屋顶。 屋外太监们自顾自交谈着,“不是说他是个文人,怎不见他老师、同窗之类的人过来打点?真真一点油水没让我捞着。” “他家犯了事,那些人自然避之不及,怎么可能过来塞钱给你,何况,今日之后,他便是阉人,那些文人,不是最恨我们阉人,天天说‘宦官误国’。 如今,让他们自己成为阉人,只怕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凌凤宴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嘘,胡爷来了。”“胡爷,今儿是你开刀?凌凤宴有福气,谁不知胡爷刀最快了,还能给人留个形。” 被称做胡爷的太监,一人踹了一脚,喝道:“滚!” 小太监跑得飞快,在门开之际,凌凤宴重新闭着眸,听着胡爷磨刀倒酒点火的声音。 倏尔,被掐住了下巴,猛地睁开眼,却什么都没瞧见,一条白布覆眼。 胡爷一边给他灌麻药,一边道:“咱家不耐烦看你们的眼,生死有命,若是死了,阴曹地府尽管逛,就是莫要来寻咱家。” 久不进食的身体,哪怕有一点水的滋养,都在拼命吸收,没多久,凌凤宴便感觉自己变得迟钝了,本就酸软的手脚,现下一点劲儿都没有。 身下一凉,唯一的一块遮羞布被扔走,他的身下之物被抹上了冰凉的麻药药膏。 他自是不知,其他人被阉割,别说喝麻药,抹命根子的麻药也是没有的,是死是活,自己扛。 可饶是如此,剧痛袭来那一刹那,他依旧受不住地如粘板上的鱼,剧烈蹦了一下。 一切尽是他的感觉,在胡爷看来,他只是非常轻微地挣扎了一下。 净身前不给水食,一方面是怕拉尿造成伤口感染,一方面也是为了让他们虚弱,没有力气动弹,否则刀口歪了,还是他们自己受罪。 胡爷动作利落地在两侧各开了一个刀口,糊上猪苦胆消肿止痛,就起身净手。 等凌凤宴带着满身冷汗苏醒过来时,胡爷尚未走,他走到他身侧,举着匣子提高音量道:“你这物件,咱家会替你交上去保管。” 说完,他蹲下身,在凌凤宴耳侧低声道:“经太子千岁爷的指示,咱家只给公子身上划了两道口子,公子依旧是男人。” 凌凤宴疼得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他尽全力,也只是让手指动了动,什么都没抓到。 胡爷继续道:“公子放心,咱家手艺好,向来不给人切根去势,只除两粒丸子,公子这一批人,都将由咱家负责,公子混在其中不明显。 且这种方式,在宫里也是承认的,瞧不出分毫,咱家已经为公子准备了两粒丸子上交,公子切记,宫内每年年末会检查身体。 咱家会给公子一道药方,每要检查身体前五日开始喝药,直到物件疲软,切记切记。” 他将凌凤宴快要晃掉的遮眼白布重新盖好,“请公子饶恕,咱家不能让公子看见咱家的脸,公子,千岁爷让咱家转告给公子一句词,‘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1)。’” 凌凤宴大悲,覆眼白布被阴湿。 “咔哒”一声,屋中烛火闪动,凌凤宴抽离思绪,只见太医已经将手中的盒子打开了。 两人仔细检查,低声交谈后确定无误,方才道:“凌秉笔我二人已核对过,没有问题。” 凌凤宴点点头,直到此时,他才感受到手心中冒出的冷汗黏腻、阴冷。 他虽是被单独带去检查的,但因找物件花费了些时间,所以出来时,内书堂的小太监们都已经在外等候他了。 待他来了,便凑上前去,在外人面前也不敢吱声,不敢没有礼数,跟在他身后往外走去。 等离检查身体的地方很远时,他们才堪堪放松下来,叽叽喳喳说起话来。 “好像也没有什么,就是脱衣服让人看怪不好意思的。” 有机灵的小太监见到凌凤宴惨白的脸色,捅了说话的小太监一下,“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没脸没皮。” 他们互相打趣,低声交谈为自己检查身体的太医态度怎么样,以后是不是可以从他那买药,便见穿着蓝色宫装的女官迎面而来,规规矩矩行礼。 沐雨慕也没料到回宫正司的路上能碰见凌凤宴,宫中为太监检查身体,她自是也听到信的,便没有多嘴问,向凌凤宴点了点头。 目光落在了那些八九岁的小太监身上,“这是?” 凌凤宴瞧了她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她今日穿的是只有典正才能穿的蓝色袄子及绣有金纹花边的马面裙,整个人蓬勃向上。 他回:“都是内书堂的,典正这是要忙?” 沐雨慕察觉到他话里的冷意,并没有多想,凌凤宴一贯如此,清冷疏离的不像真人,便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他。 他迟疑半晌,终究是看在食盒笨重,她十分不好提的样子下,接了过来。 看着这些清秀中带着孩子气的小太监,让沐雨慕想到了她家中尚在备考科举的弟弟,便道:“是安米洛给我送来的糕点,说是尚食局新琢磨出来的,你给这些孩子们分了吧。” 既不是给他的,他便不好拒绝,“那我替他们谢过典正。” 沐雨慕点头,她宫正司那里还有许多活积压着,没时间多聊,只看他面色不好,想着要不要拜托司药来给他看看,便道个别离去了。 她一走,小太监们就将凌凤宴围了起来,“老师,快给我们看看。” 本想回到住处在给他们分食,可看他们期待的目光,凌凤宴将食盒打开,在他们没见过世面,从没吃过这般精致糕点的赞叹声中,给他们分了。 他们珍惜地小口吃着,一边吃一边肯定沐雨慕是个好女官。 突有小太监问:“老师,沐典正是师娘吗?” 小太监们齐刷刷看向凌凤宴,眼里带着期待。 “不是。” 小太监们失望不已,看来好吃的糕点只能吃这一次了,“怎么不是呢,沐典正人长得好漂亮,老师你眼光不要那么高。” 凌凤宴垂下眸子,半晌方道:“是我配不上她。”
第22章 主动求罪 《宦官枕娇颜》/ 南珣 沐雨慕回到宫正司的时候,还没掀开挡风的厚重门帘,便听里面传出嚎啕大哭之声。 顾典正正趴在桌上,哭得好不伤心,当值女史虽不喜她圆滑性子,却也见不得她哭,正在劝慰。 “怎么了这是?”沐雨慕坐下问向另一个将耳朵里塞了棉花的女史。 女史小声道:“翊坤宫的宫女犯事,传信让咱们派人去处理,顾典正去了,想卖刁贵妃一个好,没将宫女带回来审问,说犯事不大,结果刁贵妃怒了,骂她办事不利,还说要找贤妃娘娘好好说道说道。” 沐雨慕挑眉,这是想要拍马屁,结果拍到了马蹄上了啊。 女史耸耸肩,赶紧努嘴,示意那面顾典正不哭了人起来了,自己赶紧坐了回去,重新将耳朵堵上了。 沐雨慕也端正了身体,开始写她跟着丁宫正处理的几桩犯事记录。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顾典正在拿眼睛瞄她,她清了清喉咙,这还真是不能背后说人坏话,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好妹妹,沐雨慕?” 顾典正一声好妹妹,叫得沐雨慕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放下笔,看着眼睛都要哭成核桃样的顾典正,问道:“顾姐怎么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4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