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罗友良没思考过的问题,他喜欢徐志但并没有想着招他做女婿,大概是徐志太稳重,而四女春桃在老父眼中是个幼稚的孩子,所以完全没把这俩人搭一块的想法。经过文桂芬的提醒,罗有良若有所思,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以前唐媒婆给说过一嘴的,那个当兵八年的兵油子,好像就叫做徐志。 没错,罗友良越想越对得上号,忙将情况和文桂芬说了。 “原来是他啊,差点错过一个好后生。”文桂芬道,随后又说:“幸亏有缘的人谁都拆不开,你看,他们自己就碰上哩……” 文桂芬话还没说完,罗友良就匆匆打断了她:“什么缘分!不要乱说话!” 一听这语气都不对了,文桂芬纳罕道:“好好的,咋了这是,你不是说徐志很好吗?” 罗友良坐起身直摇头:“那不一样,你是不知道徐志家里的状况,先前我说当兵出来的脾气不好爱滑头,只是一个原因,今儿瞅着了,徐志身上没有那些个臭毛病,但是,还有第二个原因,就为这点,他本人再好,我也不能招他做女婿。” “为啥?”文桂芬问。 “你只见过他本人,还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罗友良说。 文桂芬打断他:“啥情况?总不能是他已成过家了吧?” “不是这个。”罗友良回忆着唐媒婆和他介绍过的关于徐志的情况,已经过去有段日子了,加上当时罗友良就没注意听,现在要回忆起全部来还挺困难,想了一会儿,他终于想起个囫囵个儿。 “他娘早早的就去世了,爹是个帮人看园子的,下头还有俩弟弟,一家老小现在全指望着他呢,人再好,春桃嫁过去也得吃苦啊。”罗友良是欣赏徐志不错,但是还没喜欢到不管不顾就将女儿许配给他的程度。 一听这话,积极的文桂芬也熄火了。虽然她不求女婿家钱财万贯,地广田肥,但家里至少得有个婆婆、妯娌帮衬着一起支撑家吧。 得,还是早早睡吧。 …… 第二日一早,一家人正吃早饭呢,门外便响起敲门声,春桃咽下嘴里的粥,深吸一口气,正想着要不要去开门,罗小弟搁下碗蹦起来,兴奋的说:“一定是徐志大哥来了!” 他还惦记着徐志许诺的好东西,春桃也以为是徐志来了,不动声色的整理着衣裳。 但是紧接着,罗小弟踢踏着走进来,无精打采的说:“白凤霞和她娘来了。” 原来昨天文桂芬轰走了这道歉的母女俩,王翠云一直提溜着心,眼看白凤霞的成亲日就要到了,日子越近她心里越没谱,生怕罗家人掐着点在婚期前一日去女儿婆家告黑状,打她个措手不及。因此,今日一早她又领着女儿来了,还提了两包干货。 王翠云脸上堆着笑,边上白凤霞像霜打的茄子,满脸青黑,一想到待会要和死对头春桃道歉,她就恨不得去死,要是和这个小贱人道歉了,岂不是一辈子被春桃踩在脚下。 “娘,咱回吧。”白凤霞撅着嘴说。 王翠云对女儿向来娇惯,唯这件事没得商量:“回什么回,娘和你说过多少次,这事要忍,忍过了就好,听话,新衣裳不都给你做了。” 白凤霞哼了一声,小声说:“衣裳料子又不是最好的,我还喜欢那块翠绿的呢。” “傻丫头,翠绿的等你嫁去刘家,让你男人给你买,他家有的是钱,嫁过去你就吃香喝辣等着享福吧,到时候想做几身新衣,就做几身。”王翠云说罢,将手搭在女儿肩膀上轻拍两下:“所以啊,待会千万不要撂脸子。” 白凤霞心里舒坦一些了,确实,今儿让春桃得意一时半刻,接下来她就哭去吧。 恰好这时候,文桂芬和春桃出来了,春桃一眼就看见这母女二人脸上比木偶人还要僵硬的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喲,这一早登门,是有啥事吧。”文桂芬明知故问的说。 王翠云笑得脸都疼了:“有事有事,前阵子我们凤霞不懂事,胡乱说话,我已经好好教训过她了,凤霞丫头只是嘴快,其实心地很善良的,她呀,一直把春桃当做亲姐妹看待,现在她后悔的不得了,昨儿一宿没睡,一早就拉着我来,说要亲自给春桃赔不是,打小一块长大,总有个磕磕绊绊的,我们把话说开就好了。” 说着王翠云递过怀里抱着的一包花生和葵花瓜子:“这个是新炒的,可香了,给春桃闲着的时候吃着解解闷。” 文桂芬摆手说不要,春桃也没有接,她笑了笑,低头瞅着不吭声的白凤霞:“翠云婶,今儿不是白凤霞找我赔不是来了吗?她咋一句话都不说呢,白凤霞,你是不是心里不乐意?” 白凤霞僵硬的翘着嘴角:“没有,我是真心实意的,春桃,那天的话我说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件事就算了吧。” 春桃看了白凤霞一眼,虽然知道她心里不情愿,但是强扭的瓜还挺解渴,至少春桃心里那股气消了。 “算了?这就算了?”春桃挑着尾音。 白凤霞笑不动了,左右嘴角直往下撇,成了个倒弯月:“你还想怎么样?” 王翠云见状,急忙狠拽女儿的手腕,提醒她注意语气。 “没想怎么想,你好自为之。”春桃抱着手臂,轻笑着说,她刚才是故意逗白凤霞玩儿的。 王翠云带来的花生瓜子文桂芬没收,叫她拿了回去。应付完这母女俩,时辰已经不早了,罗友良带着家里的男人们去田里看水,现在田里的稻子一天一个样,得日日紧盯着,灌水、除虫、防麻雀等等,琐碎活儿不少。 “爹,我今儿不去了。”罗小弟说:“今天大勇喊我去砍竹子编竹篓。” 大勇是罗家大伯的儿子,会编一手好竹编活儿,大到箩筐、簸箕,小到竹篓、竹碗都会做,罗小弟去和大勇学点竹编手艺挺好,技多不压身。于是罗友良大手一挥:“行,你去吧。” 不过,罗小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砍竹子、劈竹子、编竹篓的过程中,他一直惦记着他的徐志大哥,就盼着他快些出现。 从早上到中午,很快,日头都要西斜了,还没见到徐志的影子。 春桃白天去找姐妹说了会话,这会子正坐在门边做绣活儿,一针一针绣着桃花瓣,罗小弟时不时的在四姐周围转悠,问:“徐志大哥咋还没来呢?” “大概有啥事绊住手脚了。” 过了一会儿,罗小弟又嘀咕一遍。春桃探头往院外看,日头坠在天边,红色的夕阳洒下来,路上全是扛着锄头、牵着黄牛回家的村人,根本没有徐志的影儿。 “应该不来了。”春桃把绣好的手帕叠起来,端着绣箩往屋里走,心里说不清楚是个啥滋味。 她刚进屋把东西放好,院外的罗小弟突然惊喜的喊道:“徐志大哥!” 春桃迈步走出房门,就看见徐志站在自家院门外,见她出来了,微微点了点头,他手里提着一个木桶,里面是黄鳝、泥鳅、田鸡等活物,田鸡用绳子串在一起,几样加起来足有半桶,够一大家子美美吃一顿的了。 “走累了吧,喝点水。”春桃用木瓢舀了一勺井水递给徐志,这井水刚打上来,又清又甜,还冒着丝丝的凉气哩,徐志口焦舌燥,一口气喝下大半勺,剩下的淋在手臂上,又用被井水激凉的手臂擦汗腾腾的额头。 “真舒坦。”徐志说。 春桃盈盈一笑,让小弟把桶提进去,然后让徐志进来坐在树下的长凳上,转身去打了盆水,扯了块棉帕,叫他洗把脸。 “我今儿去了镇上,耽搁了时间。”徐志一边拧棉帕一边说。 春桃道:“这事你和我说干什么。”他去哪儿,做了什么,她可管不着。 徐志用棉帕擦着脸,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不告诉你告诉谁。” “那你去做啥了?”春桃嘴上别扭,其实心里很喜欢他这份直接,敞亮。 “去找刘安。”徐志洗完脸,拧干棉帕顺手将洗脸水倒干净。 春桃想到那个人就犯恶心:“他有啥好找的。” 徐志正想回答,屋里听见动静的罗友良出来了,看见春桃和徐志挨得那么近在一处说话,他故意咳咳干咳了好几声,昨儿徐志还是相见恨晚的好干侄子,今天在他眼里就成了不怀好心的贼小子。 “罗大叔,这个给你。”徐志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罗友良接过来打开一瞧,原来是几卷上好的烟丝,嗅上去又醇又香,是难得的好货。 “这我不能要,你留着吧。”罗友良说着把装烟丝的布袋往回让,被徐志给拦了回去。 “我不抽烟,留着也没用,罗大叔你千万别客气。”徐志说。 罗友良只好收下,一是这烟丝品质实在太好,二是昨儿还‘称兄道弟’,今天实在拉不下脸来横眉冷对。 不过,他迟早要把话给说明白,让徐志死了这条心。 作者有话说: 下次更新:周三(9.15) 准岳父不喜欢我? 徐志:不慌不忙
第11章 春桃 ◎女大不中留哇◎ “别忙和了,过来坐会儿。”罗友良对徐志说道。 徐志摇头说等会,他见上次劈的柴已用掉了一半,熟练的拿起靠在墙上的斧头往柴禾堆走去,帮忙劈柴。 得,劈就劈吧,反正自己的主意不会改,都是白费工夫。 罗友良回屋去了。 这次徐志劈的柴比上次的还多,他劲用的好,力气又大,劈出来的柴禾均匀,粗细一致,整齐的摞在角落。春桃在旁边打下手,帮忙捡拾蹦到一边的零星小柴禾,或者用麻绳将劈好的柴捆扎好。 罗小弟刚被大哥喊住做了点事,现在终于得空靠近他的徐志大哥,连忙奔过去,但走到堂屋的时候,冷不丁听见他爹压低嗓门的一声吼:“站住!” 堂屋挺黑,没有点灯,罗小弟没察觉角落里还坐着一人,被这猛的一嗓子吓了个激灵,忍不住脱口道:“妈耶,爹,你坐这吓唬人呢。” 罗友良满腹心事,从他坐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院里劈柴的地方,徐志和他的宝贝女儿有说有笑,一起搭配着干活,那活儿做的利索又漂亮。光看外表,她女儿高挑白净,徐志精壮端正,站在一起挺有夫妻相,而且看女儿那个样子,八成也喜欢徐志。 可就一点,徐家那门庭,春桃嫁过去要吃苦头,罗友良不得不棒打鸳鸯。 但常言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罗友良才接了人家一包上好的烟丝,实在拉不下脸来做恶人,于是他揪住小儿子,阴沉着一张黑方脸,指了指院外灰蒙蒙的天色。 不明所以的罗小弟看看天,又看看他爹,满脸迷蒙的问:“咋了?” 罗友良狠狠的叹了口气,拍一把小儿子的榆木脑壳:“你瞅外头的天色,天要黑了,徐志走夜路回家不安全,你出去说一声,让他早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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