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谁都不爱,只爱自己。 这样的女子,竟是他的亲娘! 他从未这般憎恨过自己身上流淌着江氏的血! 冯少君暗暗唏嘘,轻声道:“你我都是父母缘浅的人。好在我有疼惜我的外祖母,你有疼爱你的二叔婶娘和三位堂兄。” 沈祐抿紧薄唇,忽地冒出一句:“少君表妹,我这一生,绝不负你。” 这么短短一句,听得冯少君心里微微一酸。 她用力地搂紧了他,在他耳边低语:“祐表哥,我也永不负你。” “将来有一天,我们两人成亲有了孩子。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或我出了什么意外,剩下的那一个都坚强地活下去,将我们的孩子抚养长大。” 沈祐目中闪过水光,猛然将她搂紧。 不要你陪我同生共死,只要你好好活下去。 …… 傍晚,沈祐策马回了沈家。 今日是岁末,家家户户都在团聚守岁。沈家也不例外。可惜,大堂兄一家远在江南,二堂兄今日在宫中当值,沈茂待在军营和麾下士兵一同过年。 好在沈府今年多了一个大胖小子,倒也热闹。 沈嘉伸手逗弄小侄儿,很快将小侄儿逗得哇哇哭喊。 大冯氏瞪一眼,沈嘉讪讪地缩回手,凑到沈祐身边,张口嘀咕:“自从有了辉哥儿,母亲眼里只有除了宝贝孙子,再也看不到你我了。” 沈祐满腹心事,随意嗯了一声。 沈嘉好奇地打量沈祐:“你这是怎么了?去崔宅和少君表妹亲亲我我大半日,到晚上才回来。怎么还绷着一张脸?” 沈祐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今日我去崔宅扑了个空,少君表妹思念外祖母,前几日就乘船回平江府了。” 什么? 大冯氏一惊,脱口而出道:“我还打算,等她来拜新年,就留她在沈府住下。” 大冯氏一片长辈的慈爱热心,对冯少君来说却是困扰。 她出去办差,一走就是一个月不见人影。大冯氏去崔宅探望,一次两次扑空还说得过去,总不能每次都见不到人吧! 今日,冯少君特意和沈祐串好了说辞。 大冯氏遗憾一会儿,也就想通了:“她在京城住着不惯,回崔家也好。反正和你的亲事都定下了,等过两年成了亲,便能名正言顺地住进沈家了。”
第203章 新年 傍晚,冯少君扮成小喜回了秦王府。 岁末除夕,家家户户贴福贴春联放炮竹。达官贵人们府中的除夕宴就更热闹了。已经沉寂了半年之久的秦王府,也勉强做出欢度除夕的模样来。 宫人内侍们领了双份俸禄,还有崭新的棉衣棉鞋,一个个脸上透出喜色。 “久病”的秦王和秦王妃坐在一处,面前堆满了美酒佳肴,夫妻两人却毫无胃口。一个面色阴沉,一个满心唏嘘。 隆安帝严惩秦王,对秦王府的皇孙们倒是不错。今晚宫中有盛大的宫宴,皇孙们都被召进宫。 至于秦王夫妇,就没这等福分了。 来传口谕的沈公公说得清清楚楚:“皇上有旨,秦王殿下还在养病,不宜出府。秦王妃娘娘照顾殿下便可,也不必进宫了。” 往年的岁末宫宴上,秦王夫妇身为天家的长子长媳,那是何等的得意风光。对比起眼下的凄凉,无异于天上地下。 秦王妃也有半年没出过府了,兼之伤心幼子的离世,清瘦憔悴了许多。今晚特意装扮了一番,也掩饰不住眉眼间的落寞:“殿下,今天是岁末,臣妾敬殿下一杯。” 秦王讥讽地扯了扯嘴角:“燕王赵王汉王都去赴宫宴了,本王只能枯坐在自己的王府里。这酒不喝也罢!” 话语里满是怨怼。 秦王妃令宫人内侍都退下,然后才低声道:“难保府中没有父皇的耳目。殿下说话还是小心一二,万一传到父皇耳中,未免不美。” 秦王脸上的肌肉抽动几下,目光愈发阴冷。 秦王妃看在眼里,也觉心惊,继续温声劝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父皇还没消气,殿下且耐心再等一等。” 不等又能如何? 皇权赫赫。便是贵为皇子,被天子厌弃严惩的时候,也只能低头领罚。难道还能冲出秦王府,冲进宫中不成? 隆安帝喜欢谁,愿意抬举哪一个皇子,都凭心意。谁能奈何得了天子? 秦王越想越气闷懊恼,不耐烦再对着秦王妃那张脸,面无表情地起身:“天色不早了,王妃早些安置,本王还有事,要去书房召幕僚议事。” 说完,便迈步离去。 秦王妃也被气得不轻,冲着秦王的背影低低呸了一声。 被禁足半年之久,有个屁事! 分明是去书房折腾小厮去了! …… 这个新年,秦王有多失意,燕王就有多风光。 新年元日,天子举行大朝会,领着文武百官祭天祭太庙。初二这一日,燕王陪着燕王妃回门,去袁家待了一日。 然后,从初三开始,登门恭贺新年的官员源源不绝,远胜往年。 在朝中做官,最要紧的就是揣摩圣心圣意。隆安帝处处抬举燕王,立储之意昭然若揭。百官们来燕王府逢迎拍马,顺理成章。 至于秦王,被关了小半年都没出来,新年都不见人影。除了几个铁杆的秦王党羽,其余人恨不得走路的时候都绕过秦王府才好。 不过,燕王并不张扬,行事依旧低调。登门来贺新年的官员们,能见到燕王的少之又少。过了初八,燕王就去刑部办差了。 你说这把汉王给气的,在赵王面前怒骂燕王一通:“沽名钓誉!装模作样!虚伪至极!就他当差勤勉,上元节还没过,就跑去衙门当差做事了。这不是成心将你我踩低进尘泥吗?呸!” 赵王被肥肉挤成缝隙的小眼看了汉王一眼,叹了口气:“四弟,你什么都别说了。大哥的下场你也看见了,这一回,还不知要被关多久才能出来。如今二哥最得父皇欢心,你我都得退避三舍,私底下说话也得留神。” “二哥执掌刑部多年,耳目灵通,你我今天说的话,明天就能传到二哥耳中。或许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得对二哥服帖首尔。” 这番话,看似劝慰,实则拱火。 心高气傲的汉王,冷笑连连:“都是皇子,他不过比我虚长几岁。我才不怕他!” 赵王又叹一声:“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今年元日,父皇直接令二哥领着百官祭天祭太庙。我看,要不了多久,就要下旨立二哥为储君了。到那时候,我们对着二哥焉能不低头?” 汉王目光闪了一闪,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赵王压低声音道:“大哥胆子也太大了。竟炮制了灭门案引二哥去平江府,又在途中埋伏刺杀二哥。亏得二哥安然无事,否则,现在不知是何等乱象。” 真可惜! 要是燕王当日死士刺死在船上该有多好。 汉王的俊脸上掠过一丝阴沉。 隔日,汉王进宫给曹太后请安,花言巧语奉承了一番,曹贵妃在一旁附和。母子两个一唱一和,将年迈的曹太后哄得呵呵直乐。 “孙儿真舍不得皇祖母,”汉王那张俊脸,在女子中无往不利,哄起八十多岁的曹太后来也一样巧舌如簧:“孙儿想一直留在京城,陪伴皇祖母左右。” 能长留京城陪伴太后左右的,唯有太子。 汉王说这番话的居心,清晰可见。 曹太后乐呵呵地说道:“皇上也舍不得你们兄弟。所以一直迟迟没立储君,将你们兄弟几个都留在身边。” 汉王索性将话说得更明显:“父皇总是要立储君的。皇祖母你看孙儿如何?” 穿着大红宫装头发银白涂脂抹粉的曹太后,眯缝着昏聩的老眼,上下打量汉王一眼:“你很好。” 汉王心中一喜:“皇祖母……” “哀家看着,秦王燕王赵王也都好。”曹太后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兄弟四个,性情脾气各自不同。要立谁做太子,得看皇上的心意。哀家这一把年纪,都是快入土的人了。管不了这么多。” “你有上进心是好事。好好当差,用心做事,你父皇定能看到。说不定,你父皇一个高兴,就会立你做太子。” “到那时候,你就能留在京城,一直陪伴哀家了。” 汉王:“……”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总之,曹太后是不会为他撑腰了。 汉王咽下闷气,低声应是。
第204章 暗斗 汉王满心郁闷地出了慈宁宫,和曹贵妃一同回了甘泉宫。 进了甘泉宫,屏退宫人,汉王阴着脸,语气里含着怒意和不甘:“皇祖母嘴上说得好听,说什么皇孙里最疼我。却不肯在父皇面前为我说话。不然,皇祖母一句话,抵得上别人百句千句!” 曹贵妃拧着细细的柳眉,轻叹一声:“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私下里明示暗示不知多少回,太后愣是不吭声,我又有什么法子。” “好在你父皇还没下旨立储,总还有机会。你别心急。人一着急行事,就会落了下乘。就像秦王那样,作茧自缚!” 秦王想暗杀燕王不成,落了个禁足养病的下场。 对有雄图野心的皇子来说,不能出府,不能上朝,不能办差,与世隔绝,这样的生活,比死还要可怕。 汉王在亲娘面前,比在赵王面前说话直接得多:“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秦王这是功亏一篑,如果当日事成了,现在得意的就是秦王了。” 隆安帝迟迟不立太子,让几个儿子分别领着六部差事,对皇子们结交朝臣暗中结党并不过问。 就像是苗人养蛊一样,能熬到最后的那一个就是蛊王。没那个能耐,半途被咬死了也是活该。 曹贵妃压低声音道:“你父皇龙体一日不如一日。我掌着后宫,打探御前的动静消息倒是便利。” “以后,户部的差事你应付了事,多在你父皇身边伺候孝敬,让你父皇看到你的孝心。” 汉王点点头应下。 燕王整日埋头在刑部查案办差,哪里及得上他在御前走动伺候。都说人老多情,最疼幼子,隆安帝也不会例外。 汉王有曹贵妃相助,消息灵通,在宫中下着水磨功夫。 隆安帝果然龙心大悦,愈发宠爱幼子,时常厚赏汉王。 汉王又暗中拉拢福亲王,福亲王在隆安帝面前时时说汉王的好话。如此一来,汉王风头极劲,一时间将燕王的风头都盖了过去。 燕王麾下官员暗暗为燕王心急,私下进言:“殿下,汉王殿下在宫中有贵妃相助,宫外有曹家支持,还拉拢了福亲王在圣前说话。不得不防啊!” “说得正是。汉王野心勃勃,问鼎储君之心昭然。殿下可得及早想个对策。” 燕王淡淡道:“本王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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