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门左右十几米处,有两道侧门。平日宫人内侍或御林侍卫们进宫出宫,都是走的侧门。 冯少君进侧门后,又被验了一回腰牌。 按着宫中规矩,还得仔细查验身上是否夹带了利器之类。 冯少君将备好的荷包塞给了验腰牌的宫人。那宫人迅速一掂荷包的分量,心中十分满意。装模作样地看了一回,就让冯少君入内。 终于进宫门了。 冯少君暗暗松口气。
第90章 入宫(二) 当年燕王登基后,她以“冯公公”的身份为燕王当差,出入宫廷是常事,对皇宫里各处寝宫所有路线皆了然于心。 进了月华门后,冯少君毫不迟疑地向前行,走过幽暗的夹道,拐过三个弯, 直至翠微宫外。 大齐后宫共有二十余处寝宫。位分低的嫔妃,两到三人住一处寝宫。田淑妃位列妃位,独住在翠微宫里。 守着翠微宫的宫人,听到敲门声,低声问道:“来者何人?” “是我,”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快些开门。” 原来是绿漪姑姑回来了。 宫人松口气, 忙开了宫门,提起手中宫灯一照。 那熟悉的眉眼,不是绿漪姑姑还是谁? “娘娘可睡下了?”冯少君一边进翠微宫, 一边低声问道。 那宫人低声答道:“娘娘一直在等绿漪姑姑,未曾睡下。” 按着杨公公的嘱咐,这一夜最好别行动,先混过去再说。 冯少君当时点了头,实则并没有照做的意思。 易容装扮成另一个人,混迹在对方阵营,一个不慎都有曝露身份的凶险。唯有随机应变,机敏应对。 田淑妃既还没睡,她现在就去会一会田淑妃。 “我这就去见娘娘。”冯少君淡淡扔下一句,继续前行。 这翠微宫里,只有田淑妃一个主子。绿漪是田淑妃身边的掌事宫女,深得主子信任。在一众宫人眼底,那就是半个主子。 冯少君一路长驱直入, 根本无人敢拦。一个个争相行礼,不乏巴结讨好的, 在前面给绿漪姑姑提宫灯掀帘子敲门。 很快,冯少君便进了田淑妃的寝宫。 田淑妃今年四十有八, 早已过了女子华信之龄。儿子赵王已经三十一,孙子孙女都有几个了。 年少的时候,田淑妃自然是个美人。不然,也不会在伺候帝后洗脚的时候,一个眼神就勾~住了天子。 如今韶华远去,田淑妃保养得再好,脸上敷的脂粉再厚,也有了岁月的痕迹。眼角眉梢都有了皱纹。 “奴婢见过淑妃娘娘。”冯少君行了个标准的宫礼。 田淑妃心中惶惶不安几日。今日一早打发绿漪出宫去田家打探消息,这一天都像热锅上的蚂蚁。 冯少君扮绿漪,轻而易举地瞒过了田坤。那是因为田坤和绿漪相见的机会不多。田淑妃就不同了。 绿漪是田淑妃的心腹,日日伴在主子身边。 田淑妃对绿漪的细微举动都很熟悉。这也意味着,冯少君露出破绽被识破身份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你怎么这么迟才回来?”田淑妃张口就是责备,眉头拧得像麻花。目光里透着恼怒。 冯少君艺高人胆大,半分不惧,露出一个苦笑,低声答道:“奴婢今日出宫后,就被人盯上了。奴婢不得不躲了半日,才敢去田家。一个不慎, 奴婢今日就要折在宫外,再也不能进宫见娘娘了。” 田淑妃面色倏忽一变:“盯着你的人是谁?” 冯少君迟疑了片刻,才低声道:“奴婢不清楚。不过, 以奴婢看来,应该是燕王的人。” 这两句应答十分巧妙。 九分真,一分假。 真的是燕王确实派人盯着翠微宫。绿漪一出宫,就被杨公公的人抓住关进了私宅里,严刑拷问之下,绿漪将所有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 假的是眼前的“绿漪”已经换了个人。 田淑妃倒抽一口凉气,面色十分难看,咬牙怒道:“这个燕王,实在可恨可恼。田家并未招惹他,他却盯着田家不放。” “本宫不过赚些脂粉银子,碍着他什么了。非要置田坤于死地!” 冯少君心中冷笑一声。 田淑妃说得倒是轻巧。 一句轻飘飘的脂粉银子背后,是无数个被拐卖的幼童,是无数个失去孩子的父母,是无数个身陷地狱的可怜女子。 沾满了血腥的银子,田淑妃拿着也不嫌烫手! 冯少君暗暗酝酿情绪,目中闪出水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田淑妃又是一惊:“绿漪,你这是做什么?” “娘娘,”冯少君一脸忠心耿耿,声音哽咽:“奴婢今日去田家,得了一个坏消息。田坤在刑部大牢里被上了刑,一时撑不住,已经招认了。” 什么? 田淑妃头脑嗡嗡作响,失声尖叫:“这怎么可能!” “田坤官职再低,也是正经的朝廷命官。燕王怎么敢对他用刑!” 冯少君哭道:“娘娘,那个燕王心狠手辣,一心置田坤于死地。皇上只给五日期限,燕王情急之下,顾不得朝中规矩,暗中动用私刑。” “那些刑部捕快,什么阴损的法子都有。表面看不出什么伤痕,实则打得人肠穿肚烂。” “田坤禁不住,已经招了。” “而且,田坤为了活命,竟将大半罪责都推到了娘娘头上。对燕王招供,说是娘娘指使他做这门生意。还说,赚来的大半银子都给了娘娘!娘娘才是主谋!” “明日,燕王就会进宫,向皇上禀报了。娘娘可得快些想个法子,将自己从这摊泥沼里拔出来啊!不然,皇上盛怒之下,只怕娘娘难逃一劫啊……” 田淑妃出身寻常,读过的书加起来也没几本。论头脑,真算不得如何聪明。能做到嫔妃,纯粹是肚皮争气。 被冯少君这一哭一吓唬,田淑妃面白如纸,彻底慌了心神,额上冷汗直冒,喃喃自语个不停:“这该如何是好。” “这个混账东西,本宫费尽心思保住他的狗命,他倒好,张口就将污水泼到本宫身上。” “混账杀才!” 田淑妃被吓得魂飞魄散,说话都不利索了,“混账杀才”颠倒来去,骂了数遍。头脑里一片空白,压根没了主张。 冯少君跪着上前两步,用力抓住田淑妃的手:“娘娘,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田淑妃茫然呆滞地看着“心腹”:“什么叫先下手为强!” 冯少君目中闪过一丝狠厉:“燕王尚未进宫禀报案情。娘娘不如抢先一步去见皇上,将所有事都推到田坤头上。”
第91章 面圣(一) 田淑妃心神慌乱,早已没了主张。 倚仗为左膀右臂的“绿漪”出的主意,田淑妃听进了耳中,剧烈跳动的心缓了一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只是,天这么晚了,皇上早已安歇。本宫岂敢去惊扰!” 隆安帝是少年天子,迄今为止坐了四十载龙椅, 大权独揽,龙威深重。田淑妃对隆安帝既畏又惧,压根没有半夜去惊扰天子的胆量。 冯少君手中稍稍用力,握紧了田淑妃的手,以迫切的目光和急切的语气,给田淑妃无形的压力和心理暗示:“娘娘要是等到明日, 万一迟了燕王殿下一步。这盆脏水,可就彻底泼到娘娘身上, 再也洗不清了。” 田淑妃浑身打了个寒颤。 “谁先张口, 谁就有主动权。”冯少君快速低语道:“娘娘主动去请罪,只要和皇上说是被田坤蒙蔽,娘娘平日深居后宫,根本不知田坤在宫外做了什么。” “皇上先听了娘娘的辩解,燕王殿下再禀报,皇上定然觉得是田坤诬陷娘娘,想借此脱罪。” “请娘娘早作决断啊!” 最后这一句,凄婉悲凉,透着决绝。 田淑妃浑身又是一颤,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起来:“你说得对。” “本宫不能耽搁了最佳时机。” 没错! 今夜就去见隆安帝吧! 等到明日,万一赵王进宫,和田淑妃见了面,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变故。 冯少君一挺胸膛,一脸忠义凛然:“奴婢陪娘娘一同前去。万一皇上盛怒之下, 奴婢也能冲上前护着娘娘。” 田淑妃听得感动至极,热泪盈眶:“好绿漪, 本宫没看错你!你这般忠心护主, 本宫以后绝不会亏待你!” “娘娘!”冯少君哽咽着催促:“事不宜迟,请娘娘早下决断!” 田淑妃深呼吸一口气,借着冯少君手腕之力,站了起来。 冯少君用袖子擦了眼泪,也跟着起身。 “让人掌灯,本宫要去太和殿!” …… 金銮殿是百官早朝之处。 天子日常处理政务,是在太和殿。 隆安帝往日纵情美色,后宫里嫔妃众多。自过了五旬之后,龙体虚浮,精力远不及往日。在女色上淡漠了许多。 如今天子年过六旬了,踏足后宫的次数也就愈发少了。一个月不过三五回罢了。偶尔来了兴致,会召后宫嫔妃至太和殿伺寝。 田淑妃早已不承宠,也很久没来过太和殿了。 前面两个掌灯宫女,后面两个,另有两个掌事太监跟随。 冯少君则紧紧随在田淑妃身边,用手扶着田淑妃。以免双腿发软的田淑妃踉跄摔倒。 人在慌乱无助的绝境中,会下意识地倚仗听从身边人。 田淑妃就是如此。她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快些见到隆安帝,将所有罪责都推到田坤的身上去。 世间诸事,一帆风顺的少之又少, 横生波折才是常事。 便如冯少君,说服了田淑妃半夜前往太和殿。 却架不住隆安帝兴致突来,在一炷香之前召幸了瑜贵人。 此时此刻,就是有天大的事,也没人敢进去通禀。 田淑妃无奈之下回转。 冯少君也没气馁。 回了翠微宫后,她将所有宫人都打发退了出去。只身一人陪在田淑妃身边,给如惊弓之鸟的田淑妃反复洗脑。 田淑妃惊惧惶恐之下,直至三更才勉强入睡。 冯少君在寝室角落的窄榻,合衣入眠。 隔日一早,天还未亮,冯少君独自去“梳洗”。 她只身进宫,不便将易容药物带进宫里。易容药物是特制的,在脸上三五日也不会露破绽。却不能以水洗脸。 收拾妥当后,冯少君又去伺候田淑妃梳洗更衣。 田淑妃做了半夜噩梦,头脑昏昏沉沉,穿戴好之后,忽地对冯少君道:“本宫要等赵王来,和他商议过后,一同去见皇上。” 做亲娘的,最信任最倚仗的,肯定是自己的儿子。 赵王一来,冯少君说过的话便要露馅了。 冯少君心里微微一紧,轻声应道:“奴婢说几句不该说的话,娘娘听了别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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