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腥甜湿热涌至喉间,一转头,吐出一口鲜血。 那口心头血,一半吐在地上,另一半溅落在裙摆上,星星点点的猩红,令人怵目惊心。 赵王骇然:“母妃!” 隆安帝有话也问不下去了,拧着眉头,沉声道:“来人,宣太医来。” 立刻有内侍飞速地退了出去。 太和殿里就有当值的太医,很快赶了过来,扶着被气得不轻的淑妃娘娘坐下诊脉开药。赵王心急如焚,一时顾不上去寻“绿漪”的麻烦。 隆安帝也没将一个小小的宫人放在眼底。 身为一朝天子,执掌江山四十年,朝中要么是心思深沉的文官,要么是桀骜不驯的武将, 还有心思各异的宗亲勋贵。隆安帝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绿漪”做点背主的事算得了什么。 再者, “绿漪”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堂堂宫妃和皇子,被一个小人连累, 牵扯进了这一桩大案中,隆安帝也嫌丢人。巴不得此案早点了结。 燕王上前一步, 拱手对隆安帝说道:“父皇,儿臣先回刑部,就不在这儿给父皇添乱了。”顿了顿又道:“能这么快破案,‘绿漪’当居首功。儿臣想将她带回刑部,仔细问审,记录在卷宗里。” 这是要保“绿漪”一条命了。 隆安帝正要点头,赵王忽地转头,目露凶光:“田坤的案子已经了结,二哥还要带走‘绿漪’做什么?” “她是母妃身边的人,做了背主的事。现在母妃被气得吐了血,二哥还想带走她,也欺人太甚了!” 燕王冷笑一声,寸步不让:“三弟这话从何而来。‘绿漪’说的句句都是实话,田坤也确实死有余辜最有应得。怎么到了三弟口中,倒成了我怂恿‘绿漪’背主!” “‘绿漪’这是有大义!” “我将她带去刑部问话,将一切记录进卷宗,也是为了给她记上这一功。免得有人恼羞成怒,要了她的命。” 赵王脸上的肥肉抖动,细长的眼里射出怒焰:“今日二哥就是说上了天, 也休想带走她。” 燕王冷冷道:“此事由不得你, ‘绿漪’我非带走不可!” 说着,冲隆安帝拱手:“父皇也亲眼见了,就三弟这脾气。‘绿漪’一旦留下,肯定活不过明日。” “‘绿漪’立下大功,不赏也就罢了,儿臣若是连她的命也保不住,以后还怎么执掌刑部。还有什么脸审案断案?谁还会在问案的时候说实话?谁还肯戴罪立功做证人?” 一连串的反问,一句比一句语气更重! 隆安帝眉头动了一动,深深看了燕王一眼。 燕王这是铁了心要保住“绿漪”。 几个儿子中,秦王最年长,最喜结交朝臣。汉王最年幼最得宠。赵王平庸些,差事当得不好不坏。 当差最得力的也最尽心尽责的,就是燕王。 燕王再次拱手,沉声道:“请父皇允儿臣带‘绿漪’去刑部。” 相较之下,赵王光有怒气,却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来。无非还是叫嚣着要打杀了背主奴婢那一套。 两相比较,隆安帝的心难免也偏了一偏。 “你先带着‘绿漪’去刑部。”隆安帝终于张了口。 燕王眉头一松:“多谢父皇。” 赵王也非常人,心里气得要吐血了,面上还能挤出笑容来:“罢了,父皇张了口,就听父皇的。等此事过后,我得好好整顿清理母妃身边的宫人。不然,一个接一个的,有学有样,宫中可就乱套了。” 这是在讥讽燕王的手太长,伸进了后宫里。 隆安帝面色果然沉了一沉。 燕王只做未见,拱手告退,领着“绿漪”退出了太和殿。 …… 日头还是很烈。 太阳明晃晃地照着,似能荡涤去所有的阴暗。 冯少君略略抬头,缓缓吐出一口气。 易容装扮做内应,一旦曝露,就有身首异处的凶险。前世,她也遇到过几次危机。像今日这般凶险的,却也少有。 不过,她并没怎么担心。 因为她知道,燕王一定会保住她的性命。 燕王雄才大略,是一代明主,胸襟气魄远胜常人。 前世,燕王明知她是女子,却容忍她以“冯公公”的身份出现在人前,将锦衣密探交托于她手中。这等胸襟,世间少有。 也正因为燕王有这等过人的气度魅力,她才愿一心追随。 冯少君随在燕王一行人的身后,出了宫门,上了燕王的马车。 宽大的马车里,燕王安稳地坐着。杨公公随伺一旁。冯少君收敛心神,盈盈行礼,轻声道:“见过殿下。” 还是“绿漪”的声音。 可见这位冯三姑娘有多谨慎了。 要不是知道绿漪被杨公公关在私宅地牢里,只怕他也会以为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绿漪。 燕王目中闪过笑意,声音温和:“你刚才跪了许久,先坐下休息片刻。有什么事,等去了刑部再说。” 冯少君轻声应是。 马车一路进了刑部官署,众目睽睽之下,“绿漪”随燕王进了当差班房。 燕王只留下杨公公和“绿漪”,其余人都退到了门外。 “冯三姑娘,”燕王有些好奇:“本王可否见见你的真容?” 冯少君轻声应道:“我得以特制的药水,才能洗净脸上的妆容。昨晚急着进宫,并未随身带着药水,请殿下见谅。”
第96章 效忠 前世,冯少君以“冯公公”的面容出现在燕王面前,很少露出真容。 虽说燕王是少见的痴情种子,对燕王妃一往情深不沾二色。不过,她年轻貌美,还是少在燕王面前晃悠才好。 一来避了瓜田李下之嫌,二来也不会引人瞩目惹人忌惮。 燕王深深看了冯少君一眼, 不再执着此事,张口道:“田坤一案能迅速告破,多亏了冯三姑娘出手。” “冯三姑娘易容术精妙无双,日后,少不得还有倚重之处。” 冯少君盈盈行了一礼:“能为燕王殿下效力,是我此生之幸。” 向他效忠的人不知凡几。 芳龄十四出身良好的千金闺秀还是第一个。 燕王殿下也觉得新鲜,不由得笑了一笑:“快些起身。” 待冯少君起身后, 燕王又敛容正色道:“冯御史当年命丧匪盗之手, 案子原本到了刑部,应该由本王亲自审案断案,却被父皇半途下旨,由锦衣卫指挥使薛凛去查案。” “这一桩案子,疑点重重,别有内情。只是,父皇不愿深究,本王也不便追查。很快就结了案。” “你为了替父亲翻案,要还冯御史身后清名,甘心投入本王麾下。本王也一定如你所愿。” “本王被立为储君之日,定然彻查此案!” 燕王一诺,重如千钧! 冯少君心中一阵激荡,抬头和燕王对视:“多谢燕王殿下。” “家父为人正直,立志要做一个好官。曹家势力庞大, 曹总督暗中勾结盐商贩卖私盐,从中牟取暴利,窃取国朝盐税。他明知这条路艰险, 依旧走了下去。最终,落了个惨死匪盗的结局。” “人死不能复生。可是,我爹不能就这样白白送死。我身为父亲唯一的女儿,更不能坐视我爹永远担着贪墨索贿的污名。” “燕王殿下愿为我爹彻查此案,恢复他的清名。我甘愿为殿下手中利刃,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知道翻案不是易事。这一桩案子,牵连甚广,曹振背靠宫中曹太后曹贵妃,有汉王殿下做靠山,还有整个曹家为倚仗。想扳倒他,绝非易事。” “我有的是耐心,慢慢等待。等到燕王殿下登基权掌天下,等到殿下四海归一坐上龙椅,到那时,殿下再翻旧案也不迟。” 善解人意的好下属,才是真正的好下属。 燕王十分满意,略一点头:“也好。” 杨公公到底拿了五万两银子,不失时机地笑着赞一句:“冯三姑娘真是处处为殿下着想。” 冯少君柔声笑道:“多谢杨公公夸赞。” 至此,气氛也格外融洽起来。 燕王温声道:“这一回进宫,虽有些惊险,好在这一案已经了结。‘绿漪’做了背主的行径, 有愧于淑妃娘娘,在刑部大牢里留下遗书,轻生自尽。” “绿漪”落得这等结局,冯少君便可真正的功成身退了。 事了拂衣去,不留功与名。 这也是锦衣密探的至高境界。 冯少君微笑着领命。 …… 翠微宫。 田淑妃直挺挺地躺着床榻上,眼泪不时滑落,眼睛早已哭得红肿。 面色阴沉的赵王坐在床榻边,怒道:“那个贱~婢,母妃平日待她如此恩厚,她竟敢背主。不将她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大恨!” 田淑妃继续哭。 赵王发了一通怒气,见田淑妃还在哭,不由得心浮气躁,语气也有些不耐:“现在哭还有什么用!她是母妃的身边人,起了异心,母妃就一点都没察觉吗?” 田淑妃抽抽噎噎地哭道:“她一直忠心耿耿,当差也十分尽心。她和田坤暗中有私情一事,也悄悄向我禀报过了。” “我已经应了她,等过两年,就放她出宫,让她和田坤做夫妻,双宿双栖。她是最盼着田坤脱罪的人,我这才派她出宫去田家打探消息。” “我何曾会想到,她竟会出卖我这个主子,出卖田坤。” “她这么做,到底图什么啊!” 赵王脸上的肉抖动了一下,面容有些狰狞:“她怎么想的都不重要了。现在田坤招认自己是主谋,必死无疑。” “母妃存了多年的私房,都交出来,父皇再怒也不会追究了。” 一想到数十万两私房银子就此充了国库,田淑妃一阵悲从中来,恸哭起来。 “燕王能保绿漪一日,保不了她一时。”赵王目露凶光:“我要将她千刀万剐!” 田淑妃用袖子抹了眼泪,咬牙切齿:“没错!这个贱~婢,枉我待她这么好!竟敢背叛我。绝不能容她苟活于世!” 就在此刻,一个宫人在门口禀报:“启禀淑妃娘娘,贵妃娘娘听闻淑妃娘娘身子不适,特意来探望。” 宫人口中的贵妃娘娘,正是曹贵妃。 曹贵妃是曹太后嫡亲的娘家侄女,当年十五岁进宫,隔年就生了汉王,被封为贵妃。 隆安帝对这个表妹十分宠爱。在刘皇后病逝后,便令曹贵妃代掌凤印,打理六宫。 论出身论圣眷,田淑妃都远不及曹贵妃,唯一能胜过曹贵妃的,就剩年纪了。 曹贵妃亲自来探望,田淑妃不能拒而不见。只得令宫人替自己洗脸梳妆,收拾妥当了,再请曹贵妃进来。 一个身着银红色宫装的华贵女子,笑盈盈地迈步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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