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挺好。”唐久安心不在焉。 “……”姜玺抬手把她的脸扳过来,对准自己。 他原是想要审视她的脸,但在这个姿势下,只要他微微抬一点头,就可以吻住她。 所有试探的意图在这个念头下面乱成了一团散沙。 他闭上眼睛,微微抬头。 “殿下,我们昨夜没干什么对不对?”唐久安终于想起来了,“我们就亲了个嘴——” “……”姜玺睁开眼睛,面无表情注视她半晌,然后抬手。 此时此刻,不要讲这种杂七杂八的事情,亲亲要紧。 * 昨夜,关若棠的闺房中。 灯光昏黄柔亮,轻纱飞扬,如梦如幻。 唐久安的发丝低垂,拂过姜玺的面颊。 双唇碰上的那一刻,姜玺的瞳孔猛然放大。 刹那之间,神魂仿佛凝固。 三年前那个不可言说的夜晚,黑暗之中的肌肤交缠,带给他的每一丝感觉都像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他绝不会忘记,也绝不会弄错。 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 是她! 唐久安在药效的催动下十分急,偏偏姜玺今日穿的是正经华服,衣带系得极其繁复。 唐久安不耐烦。 姜玺也等得不耐烦,于是翻身而起。 没想到两人就在桌边,他这么一翻,脑袋重重地磕在桌角。 疼痛让姜玺猛地清醒过来。 地上,唐久安面若桃花,发丝披散于地,身上是浅浅的桃红色,薄绡湿透,贴着肌肤。 她整个人就像一朵带着露水的桃花,又像是沾着水汽的桃子。 让他不舍得碰触,又让他恨不得一口吞了。 “唐久安,”姜玺将唐久安的手压制在头顶,“你还说不是你?!” 药效渐强,唐久安眼神迷乱,只想挣扎着重掌主动权。 姜玺额头滴着汗。 一千多个朝暮,日思夜想。 直到遇到唐久安,他渐渐将那个夜晚抛在脑后。 万万没有想到! 姜玺已经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惊讶多些还是喜悦多些,亦或是恼怒多些,挣扎扭动的唐久安像一个诱人沉沦的陷阱,他只想狠狠扑上去。 “唐久安你醒醒!” 唐久安听不见,眼前一片柔光,体内一团烈火。 姜玺端起桌上的醒酒汤,含了一大口,俯首喂给唐久安。 醒酒汤从唐久安嘴角溢出一小半,大半被唐久安无意识吞咽下去。 待一碗汤喂完,姜玺一身是汗,心头剧烈跳动,好像那个喝了药酒的是他自己。 但他终于克制住了。 唐久安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最终慢慢合上眼睛,睡过去。 姜玺长出一口气,将唐久安抱上床。 床这种东西,过于容易引人遐思。姜玺猛地放下纱帐,隔断自己的视线。 纱帐半透明,唐久安的脸若隐若现,宛如雾里看花。 “终于找到你了……”姜玺坐在床畔,看着唐久安的脸,“你是真的把我忘得干干净净,还是故意把我骗得这样苦?” 唐久安睡得很熟。 “不能真忘吧?”姜玺拧着眉头问。 见过负心薄幸的,没见过这么负和薄的! 所以她是假装的? 对,不然为何还去更改了兵部调令? 姜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啧啧,真是处心积虑啊。 * 此时的东宫殿内,姜玺亲上一个冰凉的东西。 正是方才他为唐久安上药的瓷瓶。 唐久安举着它挡在两人中间,她想起来了,昨夜她喝酒的时候,姜玺似乎还试图出声阻止过。 “那酒里有药,对吧?” 三年前,她也喝到过类似的药酒,一样记忆模糊。 这次多亏是事发之日近,又反复追忆,不像三年前,睡完就走,毫不在意。 她想了又想,记忆就到姜玺喂她醒酒汤为止。 后面就没有了。 “昨夜那碗醒酒汤,多谢殿下了。” 姜玺干脆把那瓷瓶叼了过来,略带一点未能得逞的忿然:“不谢。” ——我们的第一次已经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我希望第二次至少是清醒的。 昨夜他就是带着这样的想法去喂的醒酒汤。 此时此刻看着唐久安清醒的眼神,姜玺开始觉得——清醒有个屁用啊,不清醒不也是很好吗? 唐久安整个人都直了。 所以她根本没有睡上司,根本就不用跑路。 亲个嘴而已……虽然姜玺的唇形十分好看,亲起来的感觉也很好……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亲个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切就可以痛痛快快地当做没有发生过。 “不知道三年前那个人有何特征?殿下若是信得过臣,不妨说出来,臣很愿意帮着赵都尉一起找。” 唐久安道,“既是殿下心心念念之人,臣一定竭尽全力为殿下找寻。” 姜玺仔仔细细看着她,没有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哪怕最细微的表情。 他看到了一脸的认真诚恳,还有一丝微带生硬的谄媚。 就是没有看见一丁点不悦或者含酸。 “闭嘴。” 唐久安只见方才还一脸娇弱西子捧心般的姜玺声音变得冰冷。 “好好抱着,一个字都不许说。” “哦。” 唐久安一表感谢,二表忠心,抱得十分尽心尽力。 “……” 姜玺看着她一脸精忠报国的表情,忍无可忍起身了。 “不抱了?”唐久安问。 “不抱了。”姜玺声音里有一丝明显的忿然。 唐久安能理解,毕竟她只是暂时的替代品,能哄一时总不能哄一世,殿下还是惦记着三年前那个人。 姜玺一早上出去城门口逮人,已经错过了上午的晨课,在书房等了一上午的文公度派宫人过来问姜玺是个什么情况。 姜玺吩咐:“我有事去鸿胪寺,今天的课不上了,文老先生请回。” 宫人自去传话,唐久安也拎起包袱准备回家。 姜玺一眼瞥见:“让你走了吗?” 唐久安心说这真是六月的天孩儿的脸,刚才要抱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副嘴脸呢。 “殿下要去鸿胪寺,自然没功夫练箭,臣先回一趟家,再去国公府教少督护箭术。” “谁说的?”姜玺,“练箭这种事情,一日不练一月空,我得见缝插针挤时间练。你跟我一道走。” 唐久安:“……”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不然何以解释太子殿下突然变得如此勤勉? * 中秋一过,各方使团陆陆续续都将到京。 鸿胪寺马上就要成为京城最忙碌的衙门。 姜玺此人,能躲懒的时候绝不会出头,但真应下了事情也不会含糊,一进鸿胪寺便有各路官员过来回事情。 身为鸿胪寺少卿的唐永年倒被晾在一边,插不上嘴。 太子对唐永年的怠慢属官们都看在眼里,唐永年深觉自己的官位岌岌可危。 今日唐久安来了,唐永年如见了救星,远远便赶上来说话。 唐久安对此间事务一窍不通,背着弓箭,立好了箭靶,便无所事事,索性跟着唐永年各处逛逛。 不意在一处小院看见了姜珏。 姜珏正在接待一处东夷来的小国使团。 看见唐久安,含笑和对方说了几句,小昭儿便推着轮椅过来。 “殿下怎么在这里?”唐久安很高兴能看到姜珏离开藏书阁,出来走走。 “都是太子殿下给寻的好差事。”姜珏无奈地轻笑,“不给我过轻闲日子。” 小昭儿骄傲道:“我们殿下博览群书,又编修山川志,对天下风物熟记于胸,了如指掌,和这些夷人谈及他们家乡风物,比鸿胪寺所有官员都来得呢。” 姜珏深居简出久了,已经快要被世人遗忘,这次被姜玺强拉来鸿胪寺帮忙,倒是让不少人想起这位曾经的太子殿下也曾是惊才绝艳,每一个教导过他的人也都称他为天才。 也许是因为忙碌了起来,姜珏的脸色比在藏书阁里好了许多,不再那么苍白。 唐久安道:“殿下的山川志已经修完,何不替大雍出使各国,亲自踏遍天下山川呢?” 姜珏顿了一下,目中露出向往之色,最终却又摇了摇头:“我无法离开京城。” 毕竟是前任太子,身份敏感。 “一定会有办法的。” “那便借唐将军吉言了。” 姜玺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唐久安和姜珏聊得正好。 银杏叶在秋日里变得金黄,一阵风过,叶子飘飘洒洒随着风在两人身边飞舞,像一只只金色的蝴蝶。 姜珏坐在轮椅上,微仰着头,唐久安双手负在身后,微俯着身。 两人脸上都有明亮清澈的笑容。 姜玺的脚步顿了一顿。 这画面异常美好,这两人也都是他很喜欢的人,但心里却微微收缩了一下。 小器了。 姜玺嘲笑了自己一下,大步走过去。 两兄弟聊起小国使团的事。 姜珏:“他们听说我朝十月将有秋猎,所以绝早出发,第一个赶到。” 东夷人善驭兽,这种本事在猎场上比在朝会上更值钱,是他们展现的机会。 姜玺点头:“听说迦南的人也快了。” 聊了一会儿,姜玺错眼便见唐永年在和唐永久说着些什么,唐久安虽是在点头,但点得甚是敷衍,脚下还无意识在地上画圈。 这是唐久安无聊时才会有的举动。 “老师,”姜玺打断唐永年的长篇大套,“该练箭了。” 此言甚合唐久安之意,两人一起走向设在官署前庭的箭靶。 姜玺问:“你爹说什么?” “让臣在您面前多多美言,让您重用他。” 姜玺“哼”了一声。 唐久安引弓射箭,还是教姜玺那招偏羽箭。 箭术极佳的太子殿下还是掌握不了诀窍,唐久安亲自上手,悉心指点,扶正他握箭的手,并扳过他的肩,令肩膀与箭靶对齐。 “就这样,肩、眼、手三者合一,眼前箭前,只有箭靶,扣弦时偏左的弧度便能决定这支箭能拐出多大的弯。” 要说姜玺纯然是故意学不会,倒有些冤枉他。 他是真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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