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玺就蹲在土堆前,与土堆俩俩相望, 秋风扫过,枯叶飞旋,唐久安感觉姜玺的背影看上去都有几分凄凉。 唐久安在姜玺身后停下脚步。 “知道里面是谁吗?”姜玺问。 唐久安吓一跳:“里面埋了人?!” 姜玺瞧她一眼:“废话,坟里面自然要埋人。” 唐久安:“这是一座坟?!” 谁家把坟起在自家院子里? 而且无碑无铭,连个名字也没留下。 “听过我父皇和柳皇后一见钟情的佳话吗?” 唐久安点头,随即一惊:“这里头是柳皇后?” “怎么可能?皇后自然是葬在皇陵里。” 姜玺道,“我那父皇为君清明,为夫痴情,简直就是个完美无瑕的圣人,可居然在这里埋了一个女人。” 片刻之前,皇帝把他领进这后院。 “娶喜欢的人?呵,即便是一国之君,也未必能得到自己喜欢的人。这坟茔中的女子,朕爱之,恨之,痛之,想要将她挫骨扬灰,又不愿从此失去她的最后一点东西。于是朕把她留在这里,这样她便永远也无法离开朕。” “玺儿,这便是喜欢。君王若只求喜欢,那便不配当一个君王。” “你是东宫储君,是未来的天子,你要肩负起自己的责任,莫要重蹈朕的覆辙,一生饮恨。” 姜玺眨了眨眼:“所以除了柳皇后和母妃,父皇还有喜欢的人?她谁啊?怎么死的?” 皇帝大怒离去。 若是在周涛这里,定会深深感慨皇帝对太子的宠爱之深,都这样了愣是没想过换一个。 这座坟茔是皇帝的一生这痛,皇帝是揭开自己的伤疤也规诫姜玺。 唐久安的思路则更离谱些:“陛下这是……金屋藏娇?” “……”姜玺,“……你见过这种金屋藏娇?” 唐久安没有。 她停了停开口道:“殿下,联姻之事……” “不知母妃知不知道……”姜玺像是没听到唐久安的话,起身便走,“我得去问问。” * 关月日日都要艳冠群芳,带来的衣饰塞满了好几辆马车。 因着阿度闻果的到来,关月颇有一种危机感,对着镜子比了又比,总觉得首饰上缺了点什么。 迦南盛产黄金与翡翠,因此首饰制造工具十分了得,迦南首饰天下知名。 每次与使团一起来的定然还有商队,关月命人去找迦南商队,看看有什么新鲜货色。 姜玺过来的时候,就听见关月吩咐下去:“要大的,多的,越闪越好,绝不能输,知道吗?” 宫人领命。 姜玺道:“他们懂什么是好看?等我回京了替母妃好好寻一寻,包管母妃容光绝艳,万人仰慕。” “玺儿啊,你现在哪里还有功夫管这种小事情。” 关月拉着姜玺的手坐下,“联姻之事你可千万不要和陛下对着干,人家迦南好不容易来朝,你是太子,身上挑着天下,可不能再任性了。” 姜玺问道:“母妃,我是太子,我也是您儿子,你难道不想我娶一个喜欢的人?” “傻孩子,母妃比谁都盼着你好。你是男子,三妻四妾只是寻常,除太子妃外,还可以娶侧妃,还可以封美人,以后遇上你喜欢的,尽管娶就是。哪怕你只同心上人一个天天好呢,别人也说不了什么。听母妃的,这种事情男子吃不了亏。” 姜玺皱眉:“若我真娶了我喜欢的人,她却不能成为我的妻子,那我不是喜欢她,而是委屈她。世上有谁喜欢一个人就去委屈她的?母妃,这种日子您自己还没过够吗?” 关月顿住。 姜玺自悔失言:“我……我就是随便一说。对了,母妃,你知不知道父皇除了聊皇后,还喜欢一个女人!” 这话成功地转移了关月的注意力,尤其是听到那个女人被埋在西郊农庄之后,关月难以置信。 世人皆知,皇帝唯一心许之人,就是柳皇后。 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帝仍然不能听人提到柳皇后,失去心爱之人的伤痛从未稍离。 哪怕受宠如关月,也深深知道,皇帝心中有一个位置永远属于柳皇后。 现在竟有第二个? * 留在京城的关老夫人虽然没能来秋猎,但身心意都在西山,知道了迦南公主求嫁的消息后,立即派人来找姜玺。 “老夫人说,您万万不能答应这桩婚事。” 传话的是关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亦是从小看着姜玺长大的。 “听说迦南人从小与虫蛇为伍,发髻里都藏着蝎子,和那种女人同床共枕还能睡得着觉?” “枕边人务要知根知底,你棠儿妹妹就很好,嫁到东宫,都是自己人,和你一条心……” 底下巴啦巴啦,一堆姜玺耳朵都快起茧子的老调重弹。 姜玺耐着性子听完,把人打发走。 关若飞知道姜玺不乐意,道:“你昨晚不在席上,没瞧见阿度闻果,啧啧,那可是真正的美若天仙,真的不考虑一下?” 姜玺:“滚。” 顿了顿,道:“取酒来。” 关若飞道:“唐久安不是禁了你这帐篷里的酒吗?” 姜玺瞪他。 关若飞只得让自己的随从去取酒,然后问道:“唐久安怎么说?她是希望你娶,还是希望你不娶?” 姜玺发了一回怔,良久,淡淡道:“我娶不娶,跟人家又没什么关系。” 关若飞知道刚来西山那晚姜玺布置了一整个山谷的琉璃灯,但关于那晚姜玺绝口不提,关若飞问不出半个字,又不敢去找唐久安打听,这会儿忍不住问道:“你俩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师徒之名。 叔嫂之分。 “酒呢?” 姜玺不是好酒的人,但此刻他是真的想喝醉。 “酒来了,殿下。” 帘子从外面被挑开,泛白的阳光随着唐久安一道进来,外面那个随从手足无措,他拿着酒和盏刚准备进门就遇上了唐久安,你说巧不巧? 关若飞原是赖在椅子上,一见唐久安,反射性坐正挺直。 再观姜玺,原是瘫坐在铺着虎皮褥子上,身体似乎僵了一下,人却没有动,依旧大咧咧瘫着。 唐久安放下酒盏,斟上酒。 姜玺眼望帐顶:“老师不是说这帐篷里的都归老师吗?” “是,所以这坛就算是臣请殿下吧。” 关若飞:“……” 等等,有没有人记得这其实是我的酒? 唐久安递了一盏到姜玺面前。 姜玺顿了一下,还是接过。 唐久安拿另一盏与姜玺手里的酒盏轻轻一碰,一仰头,先干为酒。 姜玺看着她,原本惫懒无神的眸子微微有了点光亮,他也一口饮干。 被晾在一旁的关若飞:“……” 得,真的没有人记得。 这地方待不得了。 关若飞起身。 他的动作并没有房间放轻,但那两个人好像完全没有看见屋子里少了一个人。 关若飞在外面恨恨地放下帘子,杵在门口,低声吩咐下去:“太子殿下有要事,任何人不得打扰。” 率卫听令,列队布防。 帐篷内,姜玺问:“不是不让我喝酒?怎么现在又找我喝?” “人不痛快的时候,喝点酒会痛快些。” “我怎么不痛快了?” “殿下不是不愿意娶迦南公主吗?”唐久安有点讶然,难道她看错了? 唐久安脸上时常是没什么表情的,她自己纯然是发呆放空,但看起来眼角眉梢却总有一点肃杀之气,很是生人勿近。 可一旦有了表情,就会特别鲜活。 比如她此时讶异,左边眉梢挑起,眼睛微微睁圆,眸子漆黑光润,像浸了水的黑棋子。 不知道是不是一碗酒下肚,姜玺心里头开始有点发热,他问道:“我不愿意又如何?” “不愿意就不娶。” 唐久安又斟了一碗,递给姜玺。 姜玺接过,扣着酒盏的手有点用力,指节微微发白:“你是武将,难道不知道联姻的好处?” “殿下,世上之所以有臣这样的武将,就是为了人们可以选自己喜欢的人,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唐久安的酒盏再次与姜玺手里的一碰,她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笑容。 “殿下也是人,自然也可以。” 她说完,正要喝了那盏酒,手腕忽然被姜玺握住。 姜玺握得很紧,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唐久安形容不出来他的视线,那眸子深处好像有两团火焰,随时会烧出来似的。 不过他最终还是摁住了那两团火,声音微微喑哑:“多谢你,唐久安。” 唐久安:“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是臣的本分。” “那你不是应该听我父皇的?” “毕竟殿下才是臣的顶头上司。” 姜玺低头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让唐久安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仿佛那个飞扬明亮的姜玺回来了。 “以殿下的性子,不用臣说什么,殿下也不会答应这场联姻吧?” “那是。” 姜玺接过酒坛,开始倒酒,“大雍还没有败落到需要太子卖身才能稳固社稷的程度,若非得出卖儿子的婚姻才能换来太平,我父皇还算什么明君?我可不能坏了他老人家的贤名,所以坚决不能答应。”
第44章 随着阿度婆娑的到来, 秋猎可以说是正式开始。 之前其它番邦使臣都很有做客的自觉,丝毫没有抢主人风头的意思,姜玺随便射下一只大雁,他们也能夸上半天, 十分捧场。 阿度婆娑却不来这套, 他来到山林远比在京城时快活, 打起猎来比谁都卖力, 猎物很快需要两三名随从才搬得动。 而姜玺还在那儿摸鱼,懒洋洋追一只兔子。 唐久安问姜玺借了一壶箭,不多时扛着好几只猎物过来,交给姜玺身后的率卫。 姜玺当时正蹲在树下看地鼠打洞,抬头见此情形, “老师,你在作弊。” “这叫兵不厌诈。”唐久安道,“反正我的学生不能输给旁人。” 姜玺笑了。 他束紧箭袖, 摸出了弓箭。 “是,学生定不给老师丢脸。” * 御帐中, 羽林卫悄声在周涛耳边低语。 周涛点头, 挥挥手,羽林卫退下。 皇帝手里批着京中送来的折子,口里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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