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久安细问方知,迦南公主声称自己帐中丢失了一只镯子,今日进入公主帐内的人皆受到盘问搜索。 镯子最后在唐久安帐中找到。 正是那极让人心动的翡翠镯。 唐久安骂了一句,将原委说给周涛,然后道:“她有心陷害我,我这就去与她当面对质。” 周涛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勒住马头,道:“久安,你不能去对质,只能去认罪。” “为什么?”唐久安难以置信,“您不会觉得镯子是我偷的吧?” “你既然说了不是,我自然信得过你。但如果镯子不是你偷的,便是迦南公主有意陷害。迦南公主陷害我朝臣子,陛下必然要处置。迦南公主一旦被处置,今年便是迦南最后一次朝贡了。” 周涛说着,叹了口气,“为着两国邦交,你只有忍下这一口气。如若你好好认罪,陛下应该会罚你离开京城,返回北疆。但这只是表面上。你为国认下污名,陛下必然有赏。明贬暗升,来日大有可为。” 周涛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他的话便几乎代表着皇帝的旨意。 唐久安想了想便接受了这个现实。 也罢,反正她正想回北疆。 只是她想不明白:“迦南公主为何要这么对我?把我弄走对她有什么好处?” 周涛看她一眼:“因为太子殿下喜欢你。” 唐久安愣了一下,旋即失笑:“将军误会了,殿下对我只有师生之谊,全无儿女之私。” 当然她还省掉了一个“叔嫂之情”。 周涛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 到了御帐,皇帝与阿度婆娑分宾主而坐,关月陪着阿度闻果坐在一旁,不住安慰。 阿度闻果拭泪道:“若是旁的镯子,我绝不会多提一句。但那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万万不能有失,所以还请唐大人赐还。” 唐久安之前在阿度闻果的帐中,与阿度闻果喝茶聊天,阿度闻果语笑晏晏,犹在耳前。 这些人怎么就跟活在戏台似的?人人都能唱上一出。 皇帝喝问:“唐久安,你可知罪?” 唐久安在心里叹了口气,跪下,叩首:“臣知罪,臣不该——” “她没有错,要知什么罪?!” 姜玺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唐久安回头,就见姜玺急步而来。 他还是之前那身装束,也还和之前一样,他大步而来的样子,又让唐久安生出一种他好像要一直冲向她的感觉。 羽林卫出手拦下姜玺。 姜玺停也没停,一手抽出羽林卫腰间刀,搁在羽林卫颈边,一脚将另一名踹飞,瞬间便将两名羽林卫放倒。 “喔。”原本靠在椅子上没精打采的阿度婆娑坐正来,看起来甚至有点想鼓掌。 唐久安没说话。 其实她也有点想。 “唐久安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有人故意栽赃诬陷。” 姜玺大踏步而来,视线刀锋一样直接斩向阿度闻果,“那只镯子到底是赐的还是赏的,公主心知肚明。” 阿度闻果没有开口辩解,只是垂泪。 阿度婆娑不悦了:“你这是在骂我姐姐?” 皇帝喝斥:“太子不可胡闹。” 关月也急得连使眼色。 姜玺梗着脖子,冷然道:“唐久安甫离公主帐篷,儿臣便亲眼瞧见她打开礼盒,那只镯子赫然就在其中,言明是公主所赐。” 唐久安心里悄悄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急得都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殿下,”唐久安开口道,“那只镯子确实是——” “闭嘴!”姜玺厉声道,“唐久安,你知不知道认下这个罪名,你就永远都是个贼!这骂名要跟着你一辈子!” 唐久安不在意,骂她的人从来没少过,可她一样加官进爵,升得比谁都快。 于是低声道:“被骂一下也没什么……” “没有做错事,为何要担罪名?”姜玺道,“只要我还在,就绝不允许任何人冤枉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向阿度闻果,而是直接看向皇帝。 视线锋利,毫无畏惧。 皇帝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视线了。 这种仿佛拿刀锋向着他的感觉,让他开始震怒:“太子,你眼中还有没有朕这个君父?” “臣子顺从君王,君王亦要庇护臣子,若以臣子为刍狗,为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臣子的名誉——” “玺儿!”关月惊慌起身,想要阻止姜玺。 然而姜玺还是说了下去:“这样的君王又怎配被人放在眼里?!” 一时间,满帐俱静。 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呼吸似乎都已经停止了。 “陛下恕罪,殿下说在公主帐外看到过臣打开礼盒,镯子已在盒中。这其实是臣有意为之,故意让殿下看见,殿下心地良善,一向以师礼待臣,这样一来,必会为臣说话。” 唐久安开口,声音在帐篷内响起,字字清晰,“确实是臣因身负外债,所以一时起了贪念,顺手拿了那只镯子。” “唐久安!”姜玺怒喝。 “臣知罪,认罪,甘愿受罚。” 唐久安恍若未闻,说完,俯身以头触地,“臣万死,请陛下发落。” 姜玺愤怒已极,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巴不得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唐久安莫不是吃错了药! 道理讲不通,姜玺直接抓起唐久安的手,就想把她带走。 不管她脑子里进的是什么水,要他眼睁睁看着她受委屈,那就是不行! 唐久安没有起身,反握住姜玺的手,紧紧地、用力地、极快地握了一下,旋即甩开:“是臣蒙蔽了殿下,臣请殿下责罚。” 那一下握手极其短暂,但唐久安掌心的温热准确无误地传进了姜玺的手心。 他整个人顿了一下,然后,火气像是都顺着那一下被唐久安掏走了。 他深吸一口气,向已经被气得脸色发青的皇帝行了一礼:“父皇恕罪,儿臣方才一时情急口不择言,皆因受人蒙蔽之故。” “是啊是啊,”关月连忙帮腔,“你这孩子,就是性子急,就算你敬爱师长,生怕自己的老师被冤枉,也要好好说话才是,快好好给你父皇赔不是。” 姜玺倒是从谏如流,立即跪下给皇帝磕了个头,乖乖巧巧的,好像方才指着皇帝鼻子大骂的人不是他似的。 “儿臣知错了,儿臣愿意将功折罪,为父皇分忧。” 皇帝勉强喘匀了气:“你要怎么为朕分忧?” “唐久安是东宫的人,又承认了罪行,儿臣是东宫之主,这便将她带回去,好好惩处。” 姜玺说着还向阿度姐弟俩道,“定会给二位一个交待。” 阿度婆娑脸上微有不忍之色。 阿度闻果含泪道:“全凭殿下做主。” * 姜玺带着唐久安回到自己帐篷,方问:“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唐久安:“臣会递上辞呈,辞去太子宾客之职,远离京城,返回北疆。” 姜玺点头:“然后呢?” “然后臣会在北疆好生立功,争取将来爵位加身,衣锦荣归。” 姜玺睁大了眼睛:“你是说你打算一去不回了?” 唐久安老实道:“京中已经没什么事需要臣回来了。” “不是,你刚才……那样……就是捏了我的手,难道不是你有后手安排的意思?你当真心甘情愿认罪,不打算还自己清白?!” “……” 唐久安没有任何意思。 是胸膛里有什么东西过于汹涌,宣之于外,不自觉地用了一下力。 “殿下,清不清白,臣没怎么在意……” “我在意!”姜玺厉声道,“没有人能陷害你,没有人!我一定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那个阿度女人早晚要完!” ……就是这种感觉。 唐久安胸中激荡,眼眶甚至有点酸胀。 我自己都不在意的事情,你却这样在意。 “殿下,您那日在琉璃灯谷说的其实是真的,对不对?” 唐久安问,“您是不是很喜欢臣?”
第45章 姜玺僵住。 时近黄昏, 满天都是霞光,层林尽染,两个人的脸颊都被映成了绯红色。 姜玺知道自己应该笑一笑说她想多了,又或者说他是出于师生之情。 唐久安很好骗, 只要他认真看着她的眼睛, 说什么她都会信。 可此时此刻, 晚霞映红她的面颊, 霞光照进她的眸子,她的眸子灿若琉璃。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在她的眸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无所遁形。 唐久安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可是殿下,臣不能喜欢您。” 姜玺偏开脸,望着快要落山的夕阳:“我知道。” “所以您别对臣这么好了。” 唐久安道, “臣交还了镯子,殿下革去臣的东宫之职,将臣逐去北疆——这些足够给迦南交待。” 姜玺皱眉:“唐久安……” “臣意已决。” 唐久安后退一步, 抱拳躬身,“望殿下成全。” 她是素日打扮, 抱肚束腰, 箭袖束腕,打了一天猎,发髻松乱。 姜玺想起她第一天来到东宫,就是这般模样。 当时他甚是瞧不上。 而今只觉得是当初自己眼瞎。 这般洒脱旷达的唐久安,这般真诚纯然的唐久安,是世间独一无二,不可替代。 永远不会再有。 “我知道了。” 姜玺的声音很低, 转瞬就被风吹散。 * 阿度婆娑扶着阿度闻果回帐。 阿度闻果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阿度婆娑从侍女手中接过药膏,为阿度闻果轻轻按揉:“姐姐身子不好, 就不该过于操劳。” “不算操劳,只不过多哭了一会儿,有点头疼。” “那个唐久安其实挺有本事的。” 阿度闻果回头看向弟弟:“想给她求情?” “倒也不是,就是觉得这么一个人受冤枉有点惨。” 阿度婆娑道,“你说她是不是傻?明明没偷,为什么要说自己偷了呢?那雍帝也是,都不审一审的吗?直接就上来问罪。” 阿度闻果叹了口气,轻抚弟弟的脸颊:“什么时候等你明白了,你便可以坐上迦南王座。” 阿度婆娑将脸偎在姐姐的手心:“我会好好学的。” “那就是唐久安身上开始。”阿度闻果道,“对敌人永远不要有怜悯同情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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