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换吧……” 最后一个字差点哽在喉咙里,因为唐久安已经解下了外衣。 里面是一件秋香色的贴身小袄,因为外面一直束着抱肚的缘故,小袄亦被扎得十分显身,蜂腰鹤腿,显露无疑。 穿着冬衣看不出来的胸前起伏,此时更是雾去山峦现,荡人心魂。 姜玺急忙转身,前脚差点打到后脚,整个人眼看就要栽倒,百忙之中稳住,膝盖撞着凳子角,手打翻了茶水。 “……殿下?” 底下的率卫尽忠尽职地询问。 “退下,别上来!” 姜玺厉喝。 他揉着被烫红的掌心、以及被撞疼的膝盖,这才明白过来——其实最该被清场的是他自己。 唐久安一面试,一面赞不绝口。 一顿话简直耗光了三年份的溢美之辞。 最后才想起来问:“殿下怎么突然想到送这个给臣?” 既非年又非节的。 姜玺垂下了眼睛。 这本是为她明年生辰准备的。 能人巧匠,精工细制,耗时许久才成。 兵部档案,唐久安的生辰是二月十三。 但她受罚离京,皇帝能容她过个除夕已是极大的宽宏,绝不可能让她拖过二月。 所以,再不送,便没有机会送了。 他以一种浑不在意的语气道:“这原是旁人送我的,我也没什么地方用,白放着还占地方,索性便拿来给你,也算废物利用。” “殿下,”唐久安一脸严肃地道,“宝甲有灵,不得轻侮。” 姜玺:“……” 喜欢是好的,但也不至于这样喜欢吧? 我说一句怎么了? 它比我还金贵了? 但唐久安只严肃了这么一个瞬间,转脸又喜形于色,并且急不可耐,越穿越欢喜,一面给自己挂上披膊,一面支使姜玺:“殿下给我把抱肚系上。” 姜玺一听她这是连“臣”都不称了,可见兴奋。 便先问:“你大甲穿好了?” “穿好了穿好了。” 姜玺这才谨慎回头,确认她确实已经披挂上大甲,便拿起锦盒中的抱肚,贴在唐久安腰上。 抱肚的革带在前面,这种系法,一伸手他便可以将唐久安整个人拥入怀中。 姜玺的脸刷地滚烫,像是被火燎了一般,急忙换到前面。 但到前头,又直面唐久安的腰身。 那腰,纤而不瘦,紧而不柴,明明隔着铠甲,却仿佛能感觉得到它有多柔韧。 某个一直在脑海里不曾停歇的夜晚,又开始翻江倒海。 唐久安只见姜玺一时在后面,一时在前面,比划了又比划,额上冒出一层急汗。 最后姜玺像是发了大脾气,将抱肚重重扔回锦盒,整个人连退三步,拎起茶壶就给自己灌水。 “小心烫——” 唐久安这三个字还没说完,姜玺已经被烫得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殿下又不是武将,不会系抱肚也属正常,不要难为情,也不用着急。” 唐久安一副好老师的模样,循循善诱。 “殿下看好了,抱肚紧勒于腰间,与甲身的锁扣在这里,先扣好锁扣,再扎紧束甲带,便成了。” 姜玺知道自己不该看的。 但眼睛根本不听使唤。 视线叛主出逃,直直地定在唐久安腰间。 唐久安示范得越仔细,他脑子里不可描述得东西就越多。 层出不穷,不可遏止。 “别说了!” 他恶狠狠扔下一句,然后逃也似地下楼。
第48章 “老爷何苦要去管久安的事?您还没有发现吗?久安已经不认您这个爹了。” 唐宅, 文惠娘眼角含泪,满脸心疼地给唐永年上药。 “这事和久安无关。她亲口说了,不是她找的人。” 唐永年道,“我的女儿我清楚, 她敢做便敢当。” 文惠娘低了一回头:“那会是谁?” 唐永年咬牙:“八成是太子。” 文惠娘吃惊:“怎么会?” “太子大约是看上了久安。” 文惠娘更吃惊:“这么说, 老爷要当国丈了吗?” 唐永年冷哼:“以久安的性子, 就算真嫁进皇家, 只怕要越发忤逆,我还没处说理。再者,天下要大变,太子将来是不是太子,还是两说。” 他没有再往下说, 毕竟妇道人家听不懂家国大事,他也懒得多费口舌。 文惠娘也知机地没有往下问,只是忧愁地道:“要么, 您还是别管久安的事了吧?您管她一回,自己便要受伤一回, 何苦来哉?” “闭嘴, 妇道人家懂什么?她生是我的女儿,死也是我的女儿,若不是我,世上哪儿来的她?女子在家从父,天经地义!” 他说得激动,牵动伤口,疼得皱起脸, “罢了罢了,你大约是老了, 手粗得很,上个药都不会。去让碧儿来,她一向小心仔细。” 文惠娘整个了僵了僵,拭了泪,勉强笑道:“老爷说得起,碧儿年轻,手也嫩些,不会弄伤老爷。” 唐淑婉在旁边捧药侍奉,听得清清楚楚,跟着文惠娘出来,皱眉道:“娘,近来这碧儿是越发得宠了,前两日连我都使唤不动,再过几日,怕是要爬到母亲的头上,不如趁早发卖了吧。” 文惠娘道:“她如今是你父亲心尖上的人,我如何卖得?不单不能卖,还得小心以待。” 下人去唤来碧儿来。 碧儿身形窈窕,眼角有一粒小小泪痣,将五分清秀变作七分动人,走到近前略微行了个礼,也没开口问安,径直便要进去。 “碧儿。”文惠娘开口唤住她。 碧儿站住。 文惠娘面无表情地端详她。 文惠娘生得小意温柔,时常带着笑,让人观之可亲,可一旦放下笑容,小眉小眼的刻薄阴冷便尽现出来。 唐家的下人们都很怕夫人不笑的样子。 但碧儿可不怕。 因为她知道唐家的主人到底是谁。 “夫人,自您上回说奴婢总爱往老爷跟前跑,奴婢已经尽量远着老爷了,现在是老爷传唤奴婢侍候,要不您跟老爷说说,让老爷就当府里没有奴婢这个人,别再使唤奴婢了?” 文惠娘慢慢地笑了:“这是什么话?老爷爱使唤你,自然是你有别人不能及的好处,我赏你还来不及。这样吧,你服侍老爷辛苦,以后我让厨房每日为你炖一碗滋补汤药,可好?” 碧儿皱了皱脸:“奴婢最怕吃药了,苦得很。” “放心,这药不苦,主要是补血益气,对女儿家最好的。”文惠娘说着,温柔道,“快进去吧,别让老爷久等。” * 文夫人虞娴不知从何处知道了唐永年要让唐久安嫁给文德言的事,专程上门。 “照顾一个疯傻之人是何等的辛苦,有谁比我更清楚?” 虞娴笑得凄楚,“唐大人放心,我绝不会有此等痴心妄想。” 薛小娥凉凉道:“夫人没有,不知文大人有没有?” 唐永年一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比谁都小心谨慎,若是没有探得半点口风,绝不会冒然行动。 “……”虞娴脸色有几分苍白,“我家大人确实在酒后闲谈提及过两句,但我向唐大人保证,此事绝无可能。” 虞娴声音里有丝辛酸。 “和唐大人相识的这些日子,是我儿最开心的时光。除了我与臻臻,唐大人是世间唯一待我儿亲善之人。和唐大人在一起说话聊天的时候,他一定会感觉自己就是个正常人。” “此恩此德,我身微弱,难言报答,但绝不会拖大人入火坑。” 说完,虞娴向唐久安深施一礼。 唐久安连忙扶起虞娴:“夫人,我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您也不要放在心上。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回北疆,小言若是想找我玩,随时可以来这里。” 虞娴深为感动,再次言谢,临行之时,握着唐久安的手道:“唐大人,京城水太深,牵扯之事太多,你若是能早点走,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虞娴走后,唐久安想了想,这好像是虞娴第二次还是第三次提醒她离开京城。 唐久安之所以拖日子,除了想陪薛小娥过个年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等姜珏的《山川志》付印。 姜珏之名,无人不知,店家不敢接。 唐久安便给姜珏取了个号,唤作地“双玉先生”。 姜珏当时正在鸿胪寺忙碌,闻言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珏”字,微笑道:“这个字本来就是指合在一起的两块玉,小安真是雅人。” 唐久安睁大眼睛:“哦,原来是一个‘王’,一个‘玉’,我还以为是两个玉字。” 姜珏不由笑容更深:“‘王’亦是‘玉’。” 他搁下笑,深深道:“小安,多谢你为我操劳。但圣旨命你返回北疆,你拖延不去,总不是办法,万一陛下降罪,反而得不偿失。从此之后,我便是双玉先生,印坊之事,我自会看着办,你不必再挂怀,早些出发吧。” “……”唐久安,“你是第二个。” “第二个什么?” “第二个让我早点离京的人。” “小安,近来因为文公子之事,那几名迦南人被当街行鞭刑,其余迦南人多有不满,而陛下处置了监刑的徐笃之,朝中及京中百姓亦有不满。两边日渐势同水火,保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事,而一旦出事,你与迦南公主那笔旧账便会被翻出来。” 姜珏道,“这种时候,你唯有离得越远越好。只要是关心你的人,便会劝你早点离开。” 这话倒是不假。 薛小娥虽然很盼着唐久安能留下来过年,但每天都要问一遍“不走的话陛下真的不会怪罪吗”之类的话。 “陛下为何如此纵容迦南人?” 唐久安有点不理解,“给我十万精兵,待我平了迦南。” 姜珏无奈摇头:“迦南有十万大山,易守难攻,且离平京十分遥远,粮草难以为续。更让人头疼的,是迦南人天生善于在丛林之中生活,史上中原大军不止一次打进过迦南王城,可等待大军的只有空城一座,迦南人早遁入山林。除非放火烧了他们的十万大山,否则谁也不能拿他们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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