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典说着,一声断喝,“文氏,你也想尝尝问斩的滋味吗?” 唐永年越听脸色越难看:“惠娘,当真有此事吗?” 文惠娘垂泪:“老爷救我,我实不知常大人所说的这抽丝囊是何物。” 常典冷哼:“铁证如山,你还敢抵赖,无非是仗着此物无人能识。但老夫五岁学医,执掌太医局三十载,天下就没有老夫没有翻过的医典,世间没有什么药物能瞒过老夫的眼睛!殿下,徐大人,此毒妇死不悔改,不如带去天牢严加审问,重刑之下,不愁她不招供。” 徐笃之点头:“事关禁药,干系重大,夫人,请随下官走一趟吧。” 赵贺道:“徐大人糊涂,这位夫人是唐将军的继母,眼看唐家正有一桩天大的喜事,家里却出了一个杀人犯,哪还了得?不看僧面看佛面,大人莫要坏了殿下的好事。” 姜玺皱眉道:“唐家家风不正,确实会带累安儿的名声。若是传到父皇耳中,只怕……” 姜玺说着,拉住唐久安的手,满脸不舍,“安儿,你怎么这么命苦?偏摊上这样一位继母?你知道我母妃一直想把堂妹塞进来做正妃,这下连我也在母妃面前抬起头,怕是不能为你争到正妃之位。” 唐久安看着姜玺泫然欲泣的脸:“………………” 姜玺低声:“打我。” 唐久安:“????” 姜玺:“说你绝不为人妾室。” 唐久安:“……” 她依言一脚踹上姜玺:“我唐久安绝不为人妾室!” 姜玺连退几步,众人连忙上前扶住。 姜玺怒道:“唐久安,你脾气原就不好,家里还出了这种事,我怎么让你当正妃?!” 唐久安:“不当便不当!”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唐永年连连作揖,一面让唐久安给姜玺赔罪,一面道,“我唐家家风清正,绝容不下那等阴险毒辣作奸犯科之徒。文氏,你听好了,你身犯嫌疑,惹来人命官司,辱我门楣,我唐永年今日便将你休离家门,夫妻情分,一刀两断。” 唐淑婉震惊:“爹爹!” 文惠娘原是伏地哭泣,此时却是慢慢地抬起了头,眸子极为黑沉。 唐永年上前矮身,劝文惠娘随徐笃之去大牢,“徐大人的官声平京百姓有目共睹,绝不会诬人清白,你随他们去查证一番,清者自清。” 跟着低声道,“你若不去,此事闹大,对唐家绝无好处。你先随他去,我过后自然会救你出来。你放心,咱们多年夫妻,我怎么舍得下你? “你舍得下的,当初你舍得下小娥姐,现在就舍得下我。我已是人老珠黄,现在还给你惹来了麻烦,你绝不会再去找我。你会娶那贱人,然后快快活活地当你的国丈。” 文惠娘的脸色苍白如死,“唐永年,我早该知道的,你原本就是这样的人。什么对唐家绝无好处?只不过是怕对你自己没有好处罢了。” 唐永年道:“你这是什么话?你若是清白,你何惧走一趟?” 文惠娘看着唐永年,忽然慢慢地笑了。 她厉声问:“我清不清白,你不知道吗?!你大哥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 唐永年脸色剧变:“你胡说些什么?!” “殿下,徐大人,你们听好了,我说,我什么都说。不错,那药是我下的,我今日才知它叫抽丝囊,原是我先前那死鬼丈夫无意中得的方子,能不着痕迹要人性命。 我守寡之后,带着药方回到京城,借住在表姐薛小娥家里,认得了姐夫唐永年。 长庆侯的嗣子原是唐永年的兄长,唐永年见兄长被同宗过继成为嗣子尊荣富贵,前途无量,心生嫉妒,恨不能以身代之,问妾身要了那药,日日下在点心中送给他兄长——” “毒妇!”唐永年面容扭曲,掐住文惠娘的咽喉,“你血口喷人!” 姜玺早有准备,赵贺带人上前,直接拉开唐永年,将唐永年双手反剪,按在地上。 文惠娘剧烈咳嗽,看着惨叫的唐永年,又是怨毒又是畅快地笑出了声:“半年之后,他的兄长病逝,他天天去哀悼吊祭,安慰长庆侯夫妇,哄得长庆侯夫妇开心,于是他便成了嗣子。他得到了他兄长的一切。” “住口!住口!你这贱妇,住口!” 唐永年狂怒。 “我是贱,你说你喜欢我,我早该知道是假的,你根本不会喜欢任何人,父母、妻儿、弟兄……你都不喜欢,你喜欢的只有你自己!你之所以娶我,不是因为喜欢,是因为我拿住了你的把柄,你不能不娶!” “哈哈哈,你以为我不敢说出来?你以为你眼看就要飞黄腾达就能甩掉我?你以为二十来年没有人会去翻这件事?做梦吧唐永年,要我去坐牢,看你当国丈,你那是做梦!春秋大梦!” 唐永年死死盯着文惠娘,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甩开率卫,抽出率卫腰间的刀,一刀捅进文惠娘心窝。 “你该死!如果不是你这毒妇,我与小娥太太平平,一家和睦,久安也不会如此恨我,是你,是你让我妻离子散,都是你毁了我的家!” 唐久安抓住唐永年的衣襟,一把推开。 血沫从文惠娘嘴角涌出,她的目光开始涣散,手向着虚空之中颤巍巍伸出,仿佛要去触碰什么。 “我……好后悔啊……” 她的手重重地划落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娘!”唐淑婉扑过去,痛哭。 “你们听到了,她认罪了,碧儿的药是她下的,我兄长的药也是她下的,都是她干的,都是她!” 唐永年剧烈喘息,双目充血,他连连深呼吸,努力换回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家门不幸,让诸位见笑。我唐永年生平最大的错,就是娶了这毒妇,以至于此。诸位看见了,我实在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如此——” 唐永年的话没能说完,姜玺走到唐永年面前,照唐永年的脸就是一拳。 这一拳很狠,很重,唐永年晃了晃,整个人倒地不动。 “对不住。”姜玺向唐久安道,“这东西说话我是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 唐久安点了点头,吐出一口长气。 “大人,那药叫抽丝囊是吗?停用之后可会有什么残余之毒?”她问常典。 常典对未来太子妃毕恭毕敬:“回将军的话,此药并非毒,停药则愈,无任何不适。此药也不叫抽丝囊,那名字是下官按赵大人说的症状胡诌的。殿下传唤得急,下官连药渣都没看清楚就被拉过来了。” 唐久安转向姜玺:“……???” 姜玺一笑:“今日学生教老师一件事,太医在宫里混,医术好不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戏一定要好。常大人身为太医令,戏自然是太医局最好的。”
第68章 常典戏好之余, 医术也确实了得,碧儿原本已然是双眼紧闭气若游丝,常典一番针炙之后再化开一颗丸药,碧儿的眼睛睁开了。 虽还说不了话, 但眼神是清醒的。 一条命算是救了回来。 文公度一案的真相原就让皇帝十分震怒, 再出了唐永年的事, 皇帝下令严查整个鸿胪寺。 大雍向来优待文臣, 讲究刑不上大夫,“查”与“严查”大有不同,不到三天,鸿胪寺司库招供出一件事情。 就在贡品失窃的前几天晚上,文公度曾邀司库与唐永年两人饮酒。 文公度一向对下属颇为厚待, 彼此都算稔熟。 那日天色阴寒,饮酒之处选在了一家温泉酒馆。 泡温泉自然要脱衣裳,包括一直带在身上的钥匙。 ——也就是说, 那一晚三把钥匙曾经一起离开过三人身上。 但文公度年事已高,温泉有助于酒性发散, 以文公度的年纪根本不该做出这样的选择。 司库道:“下官当时也劝了, 但文大人说小饮几杯不妨事,唐大人也说别坏了文大人的兴致,下官便不敢再多说了。” 徐笃之提审唐永年。 唐永年刚入狱的时候疯狂挣扎,一时要面见圣上,一时要见唐久安,一时大声喊冤,没有片刻安静。 但发生怎么折腾都没用之后, 他开始沉默,在牢中一言不发。 此时面对徐笃之的问讯, 他只垂着头,恍若未闻。 “唐大人是不是觉得人命在身,必死无疑,多言无益?” 徐笃之座后有一扇屏风,姜玺从屏风后走出来。 “若是你肯说,孤保你不死。” 唐永年抬头。 姜玺叹了口气:“你好歹是唐久安的父亲,她面上虽然不说,孤也知道她心里面不想看着你死。所以特地关照徐大人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能戴罪立功,孤可以回去奏请父皇网开一面,饶你性命。” 唐永年:“……殿下口说无凭。” “唐大人觉得自己还有资格讨价还价?”姜玺道,“不说,是择日问斩,说了,便有可能活。看唐大人怎么选了。” 唐永年沉默半晌,开口道:“那日确实是文大人执意要去泡温泉,而且,我那把钥匙放在荷包最里面,虚缠着一根线,但那日泡完温泉出来穿回衣物时,钥匙上的线没有了。” 屏风后,唐久安摸了摸下巴。 ——也就是说,是文公度把他们带去温泉,然后对他们的钥匙动了手脚? “所以这一切都是文公度安排的?” 徐笃之命人将唐永年押回大牢,唐久安走了出来。 姜玺也皱眉:“他不仅是给自己准备了一份假药挣声名富贵,还包办了此事的前后头尾?” “用假药倒罢了,盗贡品之事干系重大,稍有不慎便是身败名裂身死魂消,以文公度的谨慎深沉,不会去冒这天大的风险。” 徐笃之跟着虞芳菲唤文公度一声姑父,两家常有走动,对文公度的了解比姜玺与唐久安更深。 “更何况盗出那顶神龙冠之后,还要改头换面嫁祸给殿下,此举对文公度全无好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可惜文公度已经死了,虞娴也死了,这谜团已经是死无对证。 “倒不全是,”唐久安道,“殿下还记得那群黑衣人吗?若他们跟在虞姑姑身边并非敲诈勒索,而是另有图谋呢?” 姜玺猛地抬头:“——当初在小巷伏击你的人也是黑衣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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