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君命 作者: 玉羲辰 简介: 敏慧睿智的南晔女将江凌霜,同时受到国君南容澈和上卿晏麒的倾慕,三人之间不但有君臣之义更有挚友之谊,是以凌霜对于两人的爱慕之情一直后知后觉,而当她终于明白彼此的心意并且情窦初萌、心有所属之时,却又面临着为情势所迫而去邻国扶朔和亲的窘境。面对前朝后宫各方压力,君臣三人又将如何权衡心中真情与江山损益呢?
第一章 入京关夜叉半面 既非佳节,又无盛会,南晔国都今日却是热闹非常。从街衢巷陌走来的百姓早已汇聚起一条喧腾的长河,箪食壶浆,涌向城外,绵延而及十余里。 如果你是初到此地的异域来客,当探听到百姓们如此欢天喜地的盛情,竟然是为了迎接一个“半面夜叉”,不免会感到惊奇。或许又要追问:”这夜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若真的这样问,就连南晔的垂髫小儿都会先丢给你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义正辞严地告诉你:“他不是东西!他是平朔将军江凌霜!”听了这话,你可能会更加纳罕:“既然这将军不是东西,为何你们还这么欢喜他的到来?”你若真的又这样问了,定会换来众人满面怒容的呵斥,让你终于明白“不得无礼,平朔将军可是南晔的守护神!” 驰骋沙场三载,在与敌国扶朔的数次交锋中,年仅十九岁的南晔主帅凌霜,正是扶朔兵将口中咒骂的“夜叉恶鬼”。这一称谓,自然与他沙场破敌的雷霆手段不无关系,而更为直接的原因,则是由于他始终戴着一副状貌狰狞的夜叉面具,两军阵前从未显露过真容。这夜叉之名无疑给敌军留下了又惧又恨的阴影,却令南晔百姓为之心安甚至骄傲,因此他们倒并不避讳对自己心中的神将以此相称。于敌为鬼,于我则神,故而有“半面夜叉”之名。 一队轻骑望城奔驰而来,先头一人,青衣白马,甲胄寒光,一副狰狞面具自前额覆下,掩至鼻端两颊,隐藏了这位南晔将领的真面目,却掩饰不住唇颔间透露出的的青春秀美。涌动的人潮兴奋地围上前去,欢呼着“将军万岁”迎接凌霜再退扶朔之师凯旋。 凌霜在人潮前适时勒马停住,肃然拱手,爽利地说道:“多谢父老们的盛情,凌霜奉旨即刻入宫,不敢迟误,还请各位移步稍让。”众人听说,迅速向路旁退开,让出路来。凌霜无多赘言,带领着一众亲随,打马进入皇城。 既入禁城,便见南晔上卿晏麒已在宫门前相候。 凌霜昔年与晏麒同为太子伴读,在当今南晔国君潜龙之时,曾一同陪侍左右,可谓有同窗之谊,情分自然非同一般。凌霜翻身下马,行走之间已抬手将面具除去,走到晏麒面前,笑说道:“麒兄可是在等我?” 晏麒此时含笑望着面前清丽可人的面庞,全然不觉自己眼中的疼惜与喜悦之情已泛滥,在心底埋藏了三年的想念和期盼,此刻如沸泉般涌动翻腾着,竟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啊,我一直在等你。”这无疑会是他的回答,可这句话偏偏卡在了他的喉头,只是目不暇瞬地看着凌霜。 凌霜倒也似乎不需听到他回答,不过见他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确有些难为情了。于是解嘲地一笑,挥了下手中的面具,说道:“怎么?三年不见,麒兄不认得我了?” “怎会?”晏麒这才回神说道:“我若不认得平朔将军,合该去向陛下领罪了。” 凌霜却将手中的夜叉面具轻轻抛向晏麒,戏谑道:“不必惊动陛下,你倒先问问这夜叉饶你不饶?” 晏麒笑着将面具接在怀中,正要说话,却被一个声音打断:“陛下请平朔将军和晏大人即刻进宫叙话。”转身来看,原来是国君的近侍小笋。晏麒与凌霜两人便会意一笑,不再多话,由小笋引着进宫面圣了。 小笋一路引着凌霜和晏麒入宫,却没有前往国君惯常召见臣属的宣政殿,而是径直来到了东宫的清心殿。清心殿本是历朝储君受教之处,前时凌霜和晏麒二人为太子伴读自然也是在这里。而这一朝太子登基后,便把此处作为自己的书房,专供理政之余畅享雅趣,殿中一切陈设却依然如旧。 小笋在清心殿门外停住脚,说道:“遵陛下旨意,将军和上卿大人来到不必通传,圣驾自在殿中等候,请二位直接进去即可。”凌霜和晏麒抬步进殿,小笋便随即将殿门掩上,并留在殿外伺候。 清心殿东窗下,向着满璧卷帙背门而立的,正是南晔国君南容澈。此时听到两人进殿的脚步声,方转过身来,不待凌霜和晏麒行礼觐见,先开口说道:“回来了。”凌霜知道此话是对自己说的,便俯首为意以作回应。 南容澈又向两人说道:“都不必拘礼。朕今日在此见你们,可不是为了全君臣之礼的。”说着已走到凌霜身边,以一双属于主君的炯炯灼目放任地将他的平朔大将军上下打量了半晌,方才轻声说道:“爱卿你,长高了。” 主君的这一番打量,使凌霜不免有些局促,不觉间双颊尽染彤云,只好硬着头皮应对,没成想竟乱了方寸:“是,离京三年,你也长高了。”话一出口,凌霜便觉唐突,却也只能暗恨无法收回了。不意南容澈听了却是忍俊不禁,并且笑得很是开怀畅快。 旁人不知,若不是因为凌霜此时仍然甲胄在身,他一定忍不住将她揽在怀里,说“爱卿还是那么率真可爱”。而这一身象征着将士威严的戎装甲胄,提醒着他即便身为主君也应有所克制。南容澈这才想到,原该让凌霜先回府更衣再来面圣的,可是他实在太急于相见,便亲派虞候传旨让她直接进宫了。 这样的君臣对答,晏麒都看在眼里,倘若只论伴读之谊,这一幕真可谓是君臣佳话。可是,他分明看到了主君面对凌霜时,眼神中流露出浓得化不开的柔情,而这却让他生出莫名的忐忑之感。在上卿官服的宽大衣袖的掩饰下,他的双手不安地紧握成拳,尽量不动声色地说道:“是啊,我们都长高了,便是凌霜出京前种下的梅树,如今也都高可齐人了呢。” 南容澈含笑转向晏麒,语带警醒地说道:“你该称她为平朔将军。”看来似乎很在意晏麒话中对凌霜的“不当”称谓,而这样刻意的纠正,无疑也让晏麒感到了几分笑里藏刀的意味。 凌霜对此却浑然不觉,还在旁解说道:“麒兄和我如此相熟,以职衔相称反而互相不自在……” 话音未落,却惹得南容澈不禁蹙眉,沉声说道:“虽然相熟,也不能越礼太过。爱卿你虽为将帅,终究是女子,闺名岂可任人轻呼?” 凌霜本来不以为意,听到南容澈如此认真地以女子闺名来说关节,自也无可抵牾,只好说道:“臣恭领圣训。” “说了不必拘礼。”南容澈实在不愿意凌霜对他如此恭谨,尤其是在听到她直呼晏麒为“麒兄”后。说话间,示意凌霜和晏麒在以前的伴读席上落座,自己也与他们并席而坐,说道:“今日席间无君臣,我们三人把酒当歌,只叙契阔。”
第二章 对传言卿意何如 清心殿中的欢宴,本是南容澈专为凌霜接风而设,并且有言在先,此间不论君臣,不谈军事政务,但又因有晏麒在座,所谈论的话题便也不只是迎归重聚这般单纯。三人清谈佐酒,款款相叙,虽说不谈军事,却不免说起三五边关风物,即便不论政务,也少不得谈及京中趣闻。 凌霜本来不胜酒力,但南容澈一壁殷勤相劝,也不好扫了他的兴致。虽然是浅斟慢酌,不觉间也已经酒意半酣。看着此时因酒气氤氲而面染桃花,眼含春水的凌霜,南容澈的唇角不禁浮起一抹意味深长地笑意:“说起京中的趣事,朕近日还听到一件,正是与凌霜你有关的。” 凌霜虽然看起来酒意朦胧,头脑倒很清醒,听了南容澈这话,不禁暗想:陛下不是刚才还说女子闺名不可轻呼,怎么这会儿自己却不在意了?转念一想,可能是他今天心情好,终于决定放弃如前时那般,以近于宦者一系的名号“小凌子”来称呼她了…… 其实无论如何,自己又何必在这上面费神呢,于是接言道:“凌霜才刚回京,不知能惹起什么趣事?” 南容澈脸上笑意更深,并不就回答,却转向晏麒道:“这件趣事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趣事,”晏麒看向凌霜的目光分外柔和,温声道:“不过是京中有人倡议,要为你遴选新娘。” 凌霜听了也并不很惊讶,只是哑然失笑道:“看来还真有人把我这个‘夜叉’当作男子了。” “若只是如此,也还罢了。”南容澈见晏麒避重就轻,便明言道:“关键在于此事,是因将相争婚的传言而起的。” 如此一说,凌霜却是一头雾水了:“将相争婚?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南容澈放下酒盏,一双锐目深望着晏麒,眸色中透出三分探询七分质疑,继续道:“朕前时下旨为晏麒和毓宁赐婚,却被他拒绝了。理由是,此事定要等你回来再议。”见晏麒面色平静,端坐如初,南容澈终于将目光收回,含笑转向凌霜:“因此,坊间便有流言,说上卿大人不敢轻易接受朕的赐婚,是怕得罪了平朔将军,所以一定要有你当面首肯才行。” 凌霜听到此处,不禁再次失笑,随口说道:“真是流言无稽,凌霜岂能左右麒兄婚事?” 一旁的晏麒正要端起面前的酒盏,听到凌霜的话,触到酒盏的手随之一动,险些把酒洒出来。晏麒便不去端那酒,反而温言为凌霜解释道:“有人由此揣测毓宁公主的驸马原应是你,因为你在外征战毁了容貌,成了……” 即使“夜叉”之谓在某种程度上已成为凌霜的威名,晏麒也是从来不愿将这两个字用在她身上的,何况此时坐在自己身边的分明是个妙龄美人,则更加说不出口,便只是直接将因果说明:“以此猜想毓宁公主意在改适,遂有将相争婚之说。也因此京中有人不忿,才闹出要为你选新娘的笑话。” 对此,凌霜真的也只当个笑话听,本欲一笑而过,却不意南容澈竟认真起来,甚至郑重地向他的上卿征询:“如今凌霜既已回来,此事也该说清楚了。你说是不是,子麒?” 南容澈既已如此直接明了地提问,晏麒自然再无借口推托,但他的回答仍旧未脱避重就轻之嫌:“坊间对凌……对平朔将军的误会,确实应该早日化解。” “这不消说,平朔将军本系巾帼一节,朕即日便会明旨昭告天下,流言自可平息。朕要你说清楚的,是赐婚之事。” 晏麒起身离座,向南容澈郑重揖手道:“晏麒自问才疏德薄,实非公主良配,在此事上,惟有辜负圣恩了。” 南容澈听了,轻轻一笑,说道:“朕要听真话,你不要拿这种没有根底的话来搪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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