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琅淡淡看他一眼,下一息下裳便除下,露出两条健壮的腿。 她当即转了头,心中砰砰不敢再看。 只隔了两息,薛琅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便在她身后响起:“贤弟不是要静坐?汤池在里头,我先进去。” 汤池? 此处要泡热汤? 她一个惊诧,回转身去,他已披上红漆盘中月白长袍,推开靠墙的一道暗门。 离离白雾登时顺着那暗门腾腾溢出。 他瞥她一眼,踏进门去,顿了顿又回首,“用过十全大补菜,定要泡汤将热性泡出去,否则,怕会内火过热七窍流血……” 什么? 她身子一晃间,他又补了一句:“如此扭扭捏捏,不像个男人。”话毕,转身便去。 她顿了几顿,鬼鬼祟祟到了那道门边,探头往里看去,但见里头雾气浓烈,几乎难以视物。 进不进? 她脑子被驴踢了她才会进! 她转身便要走,将将拉开房门,薛琅那“不像男人”的话就在她耳畔响起。 她今日已装了半日大男人,受了那么多男人的苦,到了这个时候,没有前功尽弃的道理。 遥遥传来哗啦的一声水声,该是薛琅已进了汤池。她又探首往那暗门里望进去,隔着那般浓雾,连他的丁点儿影子都看不见。 七窍流血。 七窍流血。 她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去吃什么十全大补餐,喝什么鹿血,吃什么牛.鞭和羊腰子。 她脑子又被驴踢了,才会去跑什么马颠来颠去找罪受。 她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主动提出寻什么男人的乐子。 她这半日已被驴踢了那么多回,不差这一回。 她一咬牙,拿起了红漆盘上的衣衫。 作者有话说: 有点卡文,所以来得晚了,抱歉。
第69章 (一更) 周遭白雾腾腾, 一丈外已难视物。 手边有一根绳,以助人往前行进。 嘉柔一手攀着那绳,一手护着胸口, 在茫茫白雾中小碎步摩挲。 周遭时不时有水滴掉落, 随着汤袍的衣领而入,似调皮的少年的手。 她不由又垂首检视自己的衣着。 外头是交领系带月白汤袍,颈子已露在外,自是顾不得了。 里头的裹胸布缠得紧紧, 这里是她要保的。 底下依旧穿着她的下裳, 这里也是她要保的。 她便觉得自己又昏了头。 明明要保之处这般多, 却还敢往这汤池里来, 若还未引起薛琅的疑心, 要么是他瞎, 要么他的脑壳也被驴踢了。 前头偶尔传来哗哗水声, 该是薛琅时不时撩动的声音, 听着离她最多只有三丈之远。 三丈之后,两个被驴踢散了脑花的人就要泡进同一个汤池里。 一个是男人。 另一个是假男人。 她踌躇之下停了脚步,脑中有个声音道:“回去吧, 逞这个强做什么,万一暴露了真身, 得不偿失。” 又有另一个更大的声音阻止她:“怕什么, 你可是长安第一女纨绔, 你怕这个?若长安的那些个纨绔们得知你崔五娘泡个汤也要瞻前顾后, 定要笑掉大牙!” 前一个声音也不由受了蛊惑:“对啊,你原是长安第一女纨绔啊!既然如此, 大胆地上, 大胆地泡啊!” 前后两个声音达成一致的同时, 从幽幽白雾中传出一道不甚分明的男声:“可进来了?” “进来了!”她瞬间挺胸抬头,迈着方步往前。 两三丈的路不过是眨眼间便到。 雾气越发腾腾,吹上一口仙气,隐隐可见房舍宽窄的一方水池仙雾缭绕,只能瞧见池畔,却看不见池水。 薛琅的身影便在水池一端,隐藏在朵朵雾团的间隙,看不甚分明。 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她看不明他,他也同样看不分明她,皆大欢喜。 她选了离他最远的一端,赤脚踩在池畔上,摩挲着石阶,一步步进了池中,搅动得池水哗啦啦作响。 她更快地往下沉,直到整个身子带着衣衫一起隐没进水下,只露出一颗脑袋瓜,响动声方停,只余隐隐的窸窣之声。 她竖起耳朵,久久等不到另一头薛琅的动静。他似乎已睡去,忘记了池中还有一个她。 略烫的池水从四面八方包裹来,她靠在池壁边,不知究竟是这热度之故,还是吃下的那些牛.鞭、鹿血之因,只觉越来越热,心跳越来越快,脑中却越来越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水流声持续不绝,白雾在眼前翻腾,只一忽儿间,一道人影便拨开了层层白雾,从一波池水中钻了出来。 水流哗啦啦从他浓密的乌发上滑下来,经过他隆起的眉骨与高挺的鼻梁,经过他抿紧的双唇与紧致的下颌,淌到他强健的胸膛上,最后悄悄隐没进池水中。 她无声地咽了口口水,心中赞叹,好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的美男子啊。 倘若这美男子的面上不是那般冷峻无情,若再微微笑上一笑,就更完美了。 美男子? 美男子! 她倏地打了个激灵,陡然从一团混沌中清醒过来,下意识便环抱双臂,强挤出个笑脸同眼前的美男子道:“你怎地,过来了?” 他的眸光,冷冷地笼罩着她。 从她的眉眼、鼻唇,没有喉结的颈子,一直往下移。 汤房中四处的气死风灯挂得稠密,灯火隔着琉璃罩子层层穿透雾气,将每一个水珠都照亮。 眼前的人还穿着月白的汤袍,试图将她的整个身子都沉浸在水中,以为这水和雾是她最好的屏障,却不知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将她缠绕在胸前的裹胸布、以及被挤出裹胸布外的山峦与谷底勾勒得清清楚楚。 他的眼眸越发冷然,似昆仑山仙女峰上经年的积雪,便是这灼人的汤泉也无法消减他的冰冷。 他倏地往前袭去,一抬臂便撑在了水池边,将她圈进了他的胸膛。 她原本护在身前的手,不由得便撑在他的胸膛上。 那胸膛烫得惊人,她的手将将按上去,那热意便似顺着她的掌心流淌进了她的四肢百骸。 有一丛天火轰地便在她心中炸起,她登时唇焦口燥,脑袋似燃起来,越发昏昏沉沉。 她竭力睁着眼,眼前的青年还是那般冷峻,他的眼眸还是那般深沉,在深沉之外却又多了些什么。 她看不清那究竟是何物,却嗅出了其中的危险。 她被迫得往后缩了两缩,后背抵着的却是池壁,同他圈着她的手臂一般坚牢,令她插翅难逃。 他的手还圈着她,另一只手轻抬,便轻易捧住了她的一边面颊。 他一瞬不瞬地凝注着这样一张脸。 肤如凝脂,色如白玉,眼眉是那般的浓丽,高挺的鼻梁带着几分执拗与任性。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面颊,描绘着她的眉眼,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他指上的硬茧剐蹭得她唇上刺痒,他的眸光那般凝注与深切,仿佛对她施了定身咒,她想要避开,她应该避开,可身子却一丝一毫都动不了。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她周身瑟索难息,却又逃离不去。 在他的面忽然覆下来时,她终于来了一阵力气,双手将他猛地往外一推,便仓皇地逃了出去…… - 夜已中天,整个客栈都已落入睡梦中。 嘉柔又梦到了那个夜,那个她跟着一对有情男女学如何断.袖的夜。 梦里的夜色朦胧,充满着腾腾的雾气,凭白令人多了几分难忍的烦躁。 她悄悄跟着那对情人的身后,看着他们如何互喂扁食,如何赠送信物,二人如何牵着手在街边慢行,如何窃窃私语说着情话。 街边已无多少行人,她却依然执拗地跟随,想要看一对情人的亲密会走向何处。 前面就是那棵树,他们果然在树畔停下,树边是一堵墙,男人果然将女人推到了墙边。 他的手臂撑在墙上,将女人圈住。 他的另一只手缓缓描绘女人的眉眼,女人的面颊,最后停留在女人的唇边流连不去。 那男人忽地往下覆去,汹涌的吻落在女人的唇上。 她不由靠近,却见那男子轮廓眼熟至极。 怎地会是薛琅? 而那女子……她转首望去,那沉浸于吻中的女子,分明是她自己的。 她倏地一惊,不由睁开了眼。 眼前雾气腾腾,她置身于一汪无边无际的热汤中。 白雾忽然从眼前分开,一个强健的男子似水妖一般从热泉中显现,一手前伸,便撑在了泉壁上。 他的眼神冷得似高山上的积雪,而他的胸膛却热得似火。 他的眸光一瞬不瞬注视着她,另一只空着的手往前,便拨开了她拢在外间的汤袍。 她本该要遮掩,不知在梦中却为何反应慢了一步,转瞬便只剩下了裹胸布。 他温和的声音这时候在她耳畔响起。 他问她:“难受吗?想要取掉吗?” 难受的,怎会不难受。这裹胸布压得她喘不气来,她的胸腔似要炸开一般。 他的手寻见了裹胸布的边沿,缓缓地拆开了一圈,又拆开了一圈,直到剩下最后半圈,虚虚地为她遮着羞。 “你可想全都拆下?” 她已难受至极,在这个时候却开始不确定。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在她耳畔响起:“拆了它,做我大都护的女人。敢不敢?” 她怔怔望着他,心中却不知在纠结什么。 他看着她的模样,唇角终于露出久久难见的笑容。 他低声道:“我来替你,做决定。” 他的手陡然一扯,她“啊”地惊叫一声,当即睁开了眼。 赵卿儿的身影伴着晨光正在床榻边,“日头都晒腚了,还不起来?” 作者有话说: 先发一更,后面还有一段。
第70章 (二更) 半掩的窗棂外, 晨光大好。 被褥已被掀开一半,赵卿儿站在床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还舍不得起身?日头要晒腚了。” 嘉柔不知为何心下一虚, 将被褥拉得盖回来,嘟囔道:“笑得这般古怪。” 赵卿儿将她上下打量两眼,坐去床畔,向她挑了挑眉, 低声问:“老实招来, 你夜里做了什么梦?” 她不由便红了脸, 不自在地又将自己裹了裹, “什么什么梦, 你莫乱说。” “若未曾乱梦, 怎地整夜对我又搂又抱, 推都推不开, 吓得我不敢与你同榻,半夜睡去了地上,险些没冻死。” 啊! 她连忙探头, 果见地上还有个未来得及收起来的陶枕。 “阿姐可真冻坏了?可要请郎中?”她忙问。 赵卿儿却忍不住笑道:“莫说那些不相干的。说说,你梦到了什么?还有, 昨夜你又去了何处?穿着一件动得硬邦邦的湿裳回来, 也就能骗骗阿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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