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因为帮她的缘故,她还怕是其他原因。 裴度点头:“我说他太闲了,跟村夫一样,净说闲话。” 云骊噗嗤一下笑出来,随即又冷哼道:“你说的没错,他就是太闲了。他十几岁时出了大丑事,被寡嫂留下血书说他逼奸而死,因而名声尽毁。当年还是伯父伯母让他去辽北投军,如此才有后来的发展。一个快要成丁,准备袭爵的男子,却如此行为不谨慎,不管他是被陷害还是真做下此事,都说明他这个人不可堪当大任。不过,以前呢,至少他还算有些良心,可从辽北回来后,把曾经相濡以沫的女人赶走,两个儿子不许进门上族谱,甚至另娶新人,这新人难产而亡还不到一年,就偷摸上门要娶我七妹妹,我们家大老爷原本不同意,但两家又是姻亲,孔姨母上门几次,才同意的。” “至于我那位七妹妹,她——”说到这里,云骊看了裴度一眼,“就是因为她和陆表姐关系极好,偏偏那时皇后娘娘说是陆家进宫才有此一议,大伯父和父亲都生气陆家没和我们商量。那时,家中看管极严,我帮着大伯母在管家,发现她悄悄让人带信给陆家,说让陆家对你们家和庆王府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身上,我到底是个女儿家不好作主,可也知晓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别说是我,就是章家其她姑娘又会有什么好名声?你们家也和我们家许婚了,到时候,咱们俩家如何自处,因此就禀告了长辈。” 她好奇道:“可她也不过被罚着跪了几日祠堂,且此事我们家中知晓的都已经封嘴,从未去外面说,孔隽光如何得知的?” 章家的规矩,内外是不相通的,尤其是章家女儿多,从不允许私相授受的事情发生。再有,云骊也不会把皇后更重视孔隽光,不重视章家的事情说给丈夫听。 你一味的装可怜,在人家看来那就说明你没有任何价值。 被别人那么快摸清楚底细,就没人对你感兴趣,知晓你地位如履薄冰,起初男人对你怜爱,日后怕也会一样欺负你。 故而,她言语中还有些事情未尽。 裴度其实从中听出了很多不一般的意思,比如章家派系林立,不是铁板一块。 那位七娘子和陆家更亲近,冒着不惜把自家姐妹得罪光也要帮陆家,孔隽光和章家关系不是很好,章家不愿意嫁女儿到孔家,到最后才拖着同意。 甚至小妻子…… 他看了云骊一眼,能够管整个章府,还能准确无误的搜到信,绝非偶然,恐怕早有防备。 但裴度奇怪的是:“孔隽光那里兴许是你七妹妹说的,可吴灏又怎地知晓?” 这就很不寻常了。如果云骊惩罚的是七娘子,吴灏为何要帮七娘子出头,他不是六娘子的未婚夫吗? 吴灏?云骊皱眉:“我都不记得他了,只知晓小时候他非要和我打双陆,结果还哭鼻子了,哭的跟什么 似的,听说当初还是七妹妹递的手帕给他,后来,吴家也有姑娘在我们家里附学,七妹妹和她关系很好常吴吴家,只日后,大家大了,都不常常来往了。” 裴度好歹也是度过这么多年书,他可不是书呆子,这读书本也要读判表,云骊稍加解释,他大概就知晓是什么情况了。 “你这位七妹妹还颇有手段,一马双跨啊。” 虽说云骊不太喜欢云淑,但听他这么说,云骊还是解释:“兴许是吴灏从我六妹妹那里听来的也说不准,我六妹妹为人直率,又和他是未婚夫妻,这也说不准儿。” 裴度觉得云骊真的心地太好了,从不把人想坏,就连被别人陷害,也觉得是因为是她七妹和陆家关系太好了。 他指点云骊道:“男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和自己无关的人出头,还在我面前把你说的那么难听,你要知道他如果因为你六妹妹说话还算情有可原,他为你七妹出头之后,上次见到我生怕我戳破他如何,分明是做贼心虚。就像我,遇到你的事情才会动怒,为你鸣不平啊。” 听到最后,云骊脸一红:“你这是夸你自个儿来了。” 不过,吴灏这个狗东西居然也暗语伤人,应该是云潇说的,可能只是打打嘴仗,但她和云淑怎么会把自己这种事情往外说,难道你说了你自家姊妹,就代表你无辜了吗? 好好好,以前只觉得大家站在各自的立场,胜败各自有胜负,输了就认了,万万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卑鄙。 日后,她绝对不会放过她们,现在先顾好眼前。 知晓裴度现在很怜惜她,云骊又用玉手握住他修长的手:“我不期望一辈子裴郎待我如何,现在我就很幸福了。” 她目光里情丝缕缕,似藤蔓一样缠绕在他身上,他垂眸见她眼眶红了,泪珠儿一滴一滴的掉下来,他用手接住她的眼泪:“为何不期盼一辈子?难道我不值得么?” 云骊眼含泪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裴度倏地刮了她的鼻子一下:“小姑娘,你太小看我了。” 新官上任,裴度很忙,云骊也开始管起内宅来,素文着人找人牙子买了几个使唤用的丫头来,这些得先□□,才能得用。 云骊的新衣裳成婚时做了七十二套,穿都穿不完,而裴度的衣裳她则亲自裁制,尤其是家中常服,她倒是甘之如饴。 为何呢? 以前在家里一圈长辈都要做针线孝敬,而现下最多只跟裴度做,轻松了一大半,又有何不可?若非裴度坚持带她出来,她还得守在京中。 这和冯氏当年不同,冯氏刚成婚也是跟随丈夫外放,但冯氏的婆母并非是亲的,大房成婚几年又无子,章家也希望她外放,能赶紧生儿育女,是为了子嗣计。 后来,冯氏儿子长成,她也就再也不会赴任了。 但裴夫人是觉得圣上赐婚,若让云骊吃苦,在章家和皇上眼中是否会觉得慢待她,故而想让她留在京里。 “本地的这些女孩子买来,务必不要苛责她们,但是也要守着规矩,若有实在是不守规矩的,就退回去给人牙子。”云骊对素文道。 素文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云骊又笑:“本地王家听闻想请我过去,你看呢?” 素文也笑道:“奴婢打听过这王家家主在京中台谏做官,他家出了个大才女,十年前嫁到姑苏陆家去了,但其夫正要去广西赴任,她因有了身孕,便在娘家休养。大奶奶您也平日好学诗文,贯通颈史子集,何不也去会会?” “如今不比以前了,以前参加诗会,是还未成婚时,尚且需要名声,现下我还不宜出这个风头。我现在在学刑名呢……”云骊高兴的很。 她是一个非常喜欢学习新东西的人,诗 词歌赋她学了多年,但这种刑名却是头一回。 裴度喜欢让她陪着他,所以时常晚上办差时,让她过去说是伺候笔墨,可其实跟她讲许多卷宗,云骊这才知晓为何人家不需要带刑名师爷,因为裴度祖父就是很有名的断案高手,他有家学渊源,只是老爷子前些年过世了,但家中所藏各类律法之书多如牛毛。 这大抵就是官家子弟和寒门子弟的不同,官家子弟的确有更多的经验,如何与上官打交道,如何调理,他都一清二楚。 素文见云骊兴致高,只悄悄的道:“您不怕呀?万一有凶杀案,您白日看了,晚上做梦如何是好?” 现下因云骊成婚,她毋须丫鬟守夜,只晚上服侍过她上床就退下,早上早些过来伺候就成。 云骊笑道:“我不怕,起初还有点怕,现下就完全不怕了。” 这日,她过来书房时,裴度还没抬头就知晓是她了,走路没什么声音,脚步轻盈,每次进门都仿佛生怕打扰他一样。 “给你准备了专座,坐这儿。”裴度用下巴示意的看了看离他不远处的书桌侧边。 云骊疑惑:“前些日子不是天天让我坐你旁边么?怎么今儿把我放的那么远,咱们俩隔这么远,你怎么教我呀?” 裴度喟叹:“你坐我这里,我如何做事?” 其实云骊很乖巧,他在看案卷时,她从不打扰,但是她坐过来,自己就心猿意马,说到底还是自己心思不坚定。 难怪大多数科举士子都是想得了功名再娶妻,或者娶妻娶稍微容貌不那么出色的,连他也完全不能幸免。 偏偏云骊除了相貌外,还有性情冰雪聪明,为人更是知书达理,你对她稍微一点点好,她就十分的满足,让人又爱又怜,家务那些自不必说,关键是和他什么都能说的上话,完全心意相通。 这种心意相通比什么会打理家务端庄贤淑好百倍。 最重要的是她好学,如同这些卷宗,寻常女子只觉得枯燥,但是她却孜孜不倦的看。 云骊听他这么说,狡黠一笑:“好吧,我就坐那儿,等会儿你别自己来搬椅子才好。” 裴度斜睨着她:“待会儿还要不要我教你的?” “好,要你教我,要你教我,从此你就是我的先生,不是我的夫君。” 她乖乖在侧面坐好,问起裴度:“万家和乔家的案子如何了?” 裴度摇头:“还没开始呢,两家就都想买通我,这府衙的知州还有上上下下的官员几乎都被收买了。” 百万聘礼追回,只拿出十万贯来打点这些人,都已经是一大块肥肉了。 这世上唯有财帛动人心啊。 乔家果然卖女求荣,但是乔贞娘也依诺言抱着牌位嫁过来了,只是她自己想不开自缢了,可她就已经是万家的人了,至于纵火烧尸体…… 尸体还没找着,只凭万家说烧没了,也不可信。 现在万家已经开始在州府活动,兴许上头也打点好了,只是在他这里,要如何破局呢。 知州衙门和她们一墙之隔,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潘知州也是让人抬了几箱金子放他夫人的房里,还道:“这是万家送来的,一共是白银两千两,你点收好。” 潘夫人五十岁上下,听潘知州如此,不免道:“万家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跟老爷送起钱来。” 这么真金白银的送很少,一般下头商户孝敬,都是投其所好,比如潘知州喜好字画,万家都是送字画来。 潘大人道:“这点还只是前菜,若替万家把这件事情办好,咱们下辈子无虞啊。” “那老爷可得小心。”这种钱可不好拿。 潘知州道:“这个关键在新来的裴度身上,此人年轻气盛,还派人在监视万家,下 头但凡有不服者,他这个人很有些手段,一来就收服了那帮属官。我就怕他这儿坏事……” 潘夫人道:“他也大有来头啊,本就是圣上钦点的状元,他的夫人还是皇后亲妹妹,这位夫人深居简出,不怎么和本地士绅之家往来。” “真定章家怎么稀罕和本地这些人往来,我要说就是这事儿,你先送些贵重东西过去,顺道提起此事,若她能转圜一二,倒也罢了,若不能,你得想方设法的捉住她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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