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饭,章扶玉对陆之柔道:“你带你几位妹妹们先散散步,再去马场,切记一定要戴好护具,不能跌倒啊。” 陆之柔笑道:“好,娘,我知晓了。” 等她们几人走出门子,章老太太才问起女儿:“之柔的事情是定下了吗?” 章扶玉十分满意的点头:“八分是准的了。” “房里有人吗?” “暂时还没有,这个孩子喜欢修道,常常服气辟谷,外人看他都说他飘然有仙风道骨。” 老太太这下才放心,又好奇道:“我听说文昌侯府和吴国公的沐绍芳都有意招他为婿?没想到还是咱们之柔被相中了。” 上京的大户人家若等到人家中了进士再去抢就未免太过于掉价,一般都是榜前定婿。裴度如此人才,见过的人莫不佩服他的才学,自然引起多方注目。 章扶玉笑而不语,不欲多说,她曾经听说裴度之母觉得儿子脾气过于刚烈,恃才傲物,所以想寻一个温和大度的儿媳妇,自家之柔自然是上上之选。 找人打听曾提起裴度八岁时曾经在杭州西湖边和一群还童玩耍,突然窜出一条野狗,其余孩童都避之唯恐不及,唯独有他一人捡起路边石块把野狗的头砸死了,小时候就是刚狠胆大。 丈夫擅长相面,说他有伟异之相,妆奁外面说是十万贯,实际上又添了六万贯,就是要结上这门好亲事。 但这些话就不说给母亲听了,要不然母亲忍不住又要给之柔添置,到时候哥哥嫂嫂看了生气。 于是,她转了话题她关心起云淑来:“我听说孔国公府看上她了?” 章老太太沉重的点头:“你说这同是庶出,云骊还在前,她们孔家和你大嫂家有姻亲,可偏生就看上云淑了。你说的那个段家,又……” 章扶玉也能理解:“段家哪里敢和孔家争锋,就是段家老爷子还做太常寺卿也未必愿意,本来这门亲事说起来也是段家高攀。我当初也是想云淑没个亲兄弟,嫁过去舒坦自在,一辈子不必操心许多,哪里知道中途又穿插个孔家。” “孔家我是看不上,那孔隽光实在是无状之人。” 老太太还是希望孙女能似自己女儿一样,嫁一个有规矩的人家,清清静静的过日子。 章扶玉扶额:“家里的事情都是大哥和二哥作主,若孔家婚事求娶这般热切,指不定大哥就答应了,到时候我也没办法。” 这就是章扶玉最恨的时候,可惜她不是个男子,否则家里的侄女母亲她都管不了。 能接到自己家玩儿几天,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马场上几位姑娘拉着缰绳跑着,云骊本以为她们真的都个个技艺高超,还忐忑,很快发现,她们其实和自己水平也差不多。 看来真是庸人自扰了。 也是,她们是学了两三个月,但是也不是日日都学,每天学一两个时辰尽够了,而云骊那一个月除开烧档歇息了几日,其余都是日日在练习,还有哥哥从早教到晚。 但是论及挥杆打马球,她还真得学,不过云淑和云潇都是不太愿意教的,生怕教了她让她出风头。 云骊就自己拿了一只杆子在旁试着,还是陆之柔怕云骊从马上摔下来不好交代,来提点她几句。 但云骊牢记吕嬷嬷曾经教她的,不要过分用心,骑马也是如此,快到极限就得停下来,不能随别人起舞,尤其是日头毒辣时,云骊就先跟陆之柔告辞回自己院子里了。 她这一走,方才还神采奕奕的云潇也顺间蔫了下来,她也许久不曾出来骑马,其实已经生疏很多,只是在云骊面前苦苦撑着罢了。 她下马去树荫处歇息,云淑则和陆之柔骑着马并排而走,她对陆之柔道:“恭喜表姐了,我真为你高兴。” 难得一向恬淡的陆之柔羞涩不语,她看向云淑道:“我希望咱们俩都好好儿的。” 在陆家这三天,云骊几乎是除了太阳出来前在马场练一遍,其余的时候就躲在房里看书,她并不觉得自己才学了这么短的功夫就能上场厮杀,而且无人教她,她乱学,反而学不到要领。 还好三天过后,她就回家了,自然是求自家哥哥教导,文懋倒是教的很认真。 云骊有人亲自教诀窍,自然比自己一个人瞎打强。 “有哥哥教才真好。”云骊笑。 文懋听了妹妹在姑母家的遭遇,忍不住不平:“好端端的,她们是在孤立你。” 云骊摇头:“不是她们孤立我,大抵也是我不愿意恳求的缘故。大不了我不上场就是了,也没什么。” “那可不成,既然莱阳郡主请你去,总还是要上场的,至于你也不必担心,她们也只是借着这个由头请你过去罢了。” 由头? 云骊不解:“这是为何?” 文懋笑道:“大伯父怕被截胡,因此瞒着你,但双方已经交换过草贴细帖了,只是还尚未告知于亲朋故旧,你也全让当不知晓,见他们家亲戚,到时候一切如奉礼数。” 大临宗室成婚,先合八字,再过草贴细帖,言明祖上三代官职以及姑娘在家排行第几,之后男方送礼来,女方回一次礼,如此男方长辈以及男方过来插钗。 这插钗云骊倒是知晓,三姐云清当初就是有此礼,插钗礼是说男家亲人或婆往女家看中,即以钗子插冠中,谓之‘插钗子’;或不入意,则留一两端彩段与之押惊,则此亲不谐矣。 云清当初就是在一艘船上和男方相见,插钗回来就开始定了。 “你们瞒的我倒是真苦,只是,唉……”云骊是知晓自己的婚事无法作主的,即便家人要送自己进宫做工具人固宠,她也没办法。 甚至这次全家人还瞒着她。 如果说不愿意进宫还有吕嬷嬷和孔太太可以操作,那么庆王府,她真的是很不了解了。 好在文懋时刻记挂着妹妹,遂道:“若无意外,庆王大王子赵濯封世子不过早晚的事情,咱们也算是冷灶烧热了,将来你若成了庆王妃,谁做皇帝你都是王妃,岂不是高高在上。” “不,哥哥,我看过你给我的邸报,当今皇上提拔文臣,对宗室和咱们这些外戚俸禄是给的多,但实权却是降低许多。日后怕是储位很有可能和宋朝一样,文官说了算,现下西南打了胜仗,皇上要笼络读书人,今年会试的名额可是增加了,由此可见端倪。”云骊觉得文懋和大老爷还是以前的想法。 当今这位皇帝颇有作为,纵观历史,只有宋朝做到了无外戚、宗室之乱,就是重用文臣,恐怕建元帝也是效仿宋制。 嫁给宗室固然是很不错,地位崇高,但普通人和离都难,宗室和离可是难上加难,甚至基本不可能。 听闻愉王曾经被告发过,幽禁其妻,让两位宠妾凌驾其上,普通人家即便章思源时常宠爱刘姨娘,但管家依旧是冯氏,刘姨娘还得在冯氏面前做低伏小。 再有大临宗室宗妇在随丈夫离京外任回京后,须单独再向大宗正司申报。 还听说过先帝的亲弟弟赵克用殴妻致死案,皇帝也只是下诏:“宗室克用因心疾殴妻死,外宅锁闭岁久,可免监守。” 明明是把妻子殴打死了,还说什么是因为犯了心疾,□□都不必,依旧自在的活着。 文懋也不好安慰她,因为她如果真的嫁到庆王府,一切就要靠她自己了,就和大姐进宫一样,如今四妹妹入宫,没有封诰,章家依旧不敢说什么,最多就是托李氏进宫时和皇后言语一声。 这还远远比不上贵妃和德妃娘家。 听闻钦天监算出德妃可能会生一位小皇子,文昌侯府炮仗都准备了许多,文昌侯夫人在李氏面前也是毫不客气,李氏还不能说什么。 除非太子能成皇帝,可普天之下太子离皇帝之位看似只有一步,却又十分遥远。 得了文懋的话,云骊又被李氏喊去,李氏说的话和文懋大同小异,但多了些文懋没有关心的内宅问题。 “庆王府我和你伯父和他家王妃见过面,尽管她嘴上说的客气,但是她应该是和继子不大对付,这也很正常,她有三个嫡子,若是继子袭爵,她那三个儿子就都要搬出去,谁会愿意呢?” 有儿子的人都想要给自己儿子最好的,人的欲望永远都是无止境的。 云骊在半个月后终于见到了这位庆王妃,出乎意料,她生的相貌虽然只清秀而已,但是说话轻声细语,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若不是李氏提醒,你绝对会觉得她是好人。 庆王府十分恢弘,不愧是世袭罔替的王府,云骊因为是姊妹中现在最大的,就最先站在前面给这位庆王妃请安。 “真不愧是皇后娘娘的妹子,来,来我这里坐。”庆王妃招呼云骊,很是和蔼。 云骊也笑道:“多谢王妃抬举,小女怎敢坐在您身边。 ” 庆王妃见这位章家五娘生的仙姿玉魄,虽然是庶出,的确教养的很不错,亲兄弟是承恩公世子,也难怪老王爷要为赵濯说这么好的一门亲事的。 她莞尔一笑:“何必拘束,日后就是一家人了,莱阳,你带章五娘并章家娘子下去说话。” 此时有一位俏生生的大姑娘走过来,她一袭红色的胡服,打量人也是自上而下,听到庆王妃的吩咐,也只粲然一笑,作了个请的动作,并不多言语。 云骊则跟在她身后走着,云潇却和云淑对视了一眼。 她们都在为方才庆王妃的这句“日后都是一家人了”惊讶,尤其是云潇平素最爱和云骊比,现下更觉得日后云骊将遥不可及了。 人家以后就是王妃了…… 云淑也是心中十分震惊,她当然知晓云骊绝对不是屈居人下的,还正在想为何大伯母还没把她的亲事定下来,没想到这一定就是定了个大的。 她们看云骊面色如常,心道她可能早就知晓了,也难怪如此波澜不惊。 莱阳郡主带她们到旁边坐着说话,还介绍她的几位王妹,云骊一一行礼,并不是觉得自己要嫁进来就摆架子,也不因为她们将来是小姑子而谄媚,总而言之谈吐落落大方,什么都能说来几句,却又不显显摆。 比如莱阳郡主正在抱怨今年得的蜀锦不好,云骊就道:“今年川蜀一直干旱,后来又起暴雨,如今这一匹蜀锦看着是花团锦簇,多姿多彩,我看郡主穿着光彩照人,颇有浮翠流丹之感,正好您今日又薰三匀香,正好相衬。” 通过莱阳郡主下的帖子,云骊大抵可以猜出这位郡主是个奢靡之人,因此称赞她往富贵上称赞准没错。 恰好这三匀香,听闻此香有富贵气,想起更是清纯、奇妙。 她这么一夸,正搔到莱阳郡主痒处。 莱阳郡主的妹妹还未有封号,人称二郡主,她歪着头问云骊:“听说五娘子你会左手写字,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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