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欢,你总算答应了?” 郁晏欢长舒了一口气,总觉得身上松快了许多, “嗯。” 光穆元年,慕寒之登基为帝,立郁晏欢为后,空置后宫,不再选秀。 原本朝中反对之声不少,如今的萧国疆土辽阔,愈见兴盛之态,哪位大臣不想将女儿送进宫去分一杯羹,加上郁晏欢原本是元贞国之人,还是二嫁之身,众人便有了话柄。 然而慕寒之力排众议,将郁文亭封为国公,领着个一品虚职,又言如今两国合并,本该和睦相处,不分你我,也是安稳民心之举,在他淡漠的眼神威慑下,众人终是无话。 山中少有人来,郁华枝倒乐得自在,她神色淡淡,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便听见院门开了。 见是慕寒之同姐姐一道过来探望,便搁了笔,带着清浅的笑意, “姐姐和姐夫来了?快进来坐吧。” 郁晏欢握着妹妹的手,皱了皱眉, “怎么开春了手还是这样凉?” 郁华枝接过明微递来的手炉,不在意地笑了笑, “方才在写字便没用手炉。” 慕寒之凑到桌前一看,不免好奇, “华枝在写什么呢?” 郁华枝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温和开口, “我将制纸之法悉数写了下来,想着哥哥闲云野鹤,不妨把纸铺交给他打理,如此也算有个进项,我这些日子懒怠,又住在山里,便不多管了。” 慕寒之无奈一笑銥嬅, “他现在领着闲职,也有俸禄,更何况华枝觉得你姐夫连个闲云野鹤都养不起?” “还有……” “山里还是凉些,你从前住的府邸已命人重新修缮过,若想回去随时都可以。” 郁华枝笑着叹了口气, “罢了,京中嘈杂,还是在这里安心些,只是劳烦你们,来回奔波。” “对了姐夫,我已经把从前府中的账目料理清楚,回去时不妨替我交还给婆母,库房钥匙也在管家那处,若要清点也很方便。” 郁晏欢闻言心下惴惴,担忧着开口, “华枝,你为何……” 她知道妹妹身子越来越虚,今日这般倒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时慌乱不已。 郁华枝回握姐姐,温声道, “迟早都要料理清楚的,不然不就成了糊涂账?” “姐姐不必担心,我很好。” 两人见郁华枝神态自若,说笑之际似有年少的模样,明艳娇俏。待出来时便唤了贺辛与太医,细细问过郁华枝的身子。 却见贺辛同太医面色不佳,叹气道, “夫人身子只怕是不好了……至多,还有半年。” 慕寒之扶住脚下虚浮的郁晏欢,虽然他们心知肚明,华枝如今似行尸走肉一般,游离于山林,但当真听见时,还是心疼不已。 慕寒之沉沉吩咐, “需要什么补药直接到宫里拿,不必节省,必要尽力。” 郁华枝怔怔开口, “明微,我想去亭子里坐坐。” 郁华枝一身白衣似飘逸的神女,自从赫连羽走后,她再未穿过旁的颜色。自己可是答应过的,白衣只穿给他看…… 明微小心扶着她,只觉郁华枝身形愈发消瘦,想着每日她胃口都不好,不过几勺粥米便再用不下。 小姐从前可是最喜食肉菜的人,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明微自己都不知背着人哭了多少回。 近来郁华枝每日都要来亭子里坐着,一坐便是一整天,望着远山飞鸟,淡淡出神。 “殊玉,这几日为何不来入梦?” “我日日在这里陪着你,你不会是觉得厌烦了,所以躲着不出来?” “还是说我快要去找你了么?” 郁华枝自知时日无多,回想从前种种,总觉虚妄,所珍视的、想要的,几乎都似掌心流沙,从来没有得到,即便是心爱之人,也不过是短暂相守。 从前她总觉得,他们还有长长久久的日子,要同游山水,共赴白头,到头来,却是一场幻梦。 近来嗜睡,总想着梦里或许还可以达成一些夙愿,即便是假的,能高兴片刻也好。 慕寒之有时也会独自过来,时常聊起的话题便是赫连羽,他的死早就成了心病,更是横在心头的一把利刃。 有时郁华枝也会偷偷朝慕寒之要酒喝,还要避开明微她们几个,否则又是一顿唠叨。慕寒之问过太医,便偶尔在袖中藏上一壶放了补药的酒,堂堂一国之君,说起来还要偷偷摸摸,说起来也甚是好笑。 一个失了夫君,一个失了弟弟,同病相怜,三杯两盏下肚,倒也聊得开怀。 慕寒之趁着几分酒意,轻声开口, “华枝,你心里可恨沈云疆?” 郁华枝呼了口气,眼角微红,苦涩一笑, “恨不恨的,还有什么值得说,总归不会再见了……” 慕寒之随手搁了酒盏,眼底漫上戾色, “我向来睚眦必报,更何况涉及殊玉……” 不过数月,郁华枝便愈发虚弱,眼下慕寒之和哥哥姐姐已至,洛萦因陪卢修霖外放,眼下并不在京中。 生离死别,本就是大悲之事,何人又能免俗。弥留之际,郁华枝仍紧紧握着赫连羽的那块玉佩,长呼了一口气, “殊玉,你来啦?” 庆绥三州易守难攻,元贞国蛰伏在此也能稍有喘息之机。不过众人神情颓丧,看着昔日家国不复,尽被萧国纳入囊中,实在悲愤。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从前的盛世早已不存,气数已尽…… 去年姜弥诞下一位皇子,原本母子健康,却在皇子百天之际姜弥毒发身亡,无从查起。 光穆朝二年,沈云疆终是闻得郁华枝离世,想着旧日之诺,他千里迢迢赶回京城,一路隐匿行踪,却在里京城不远的林中遇袭。 众兵围堵之下,慕寒之神情森冷,一箭贯穿沈云疆的胸口, “沈云疆,朕可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曾发誓要你血债血偿,当年你杀了殊玉,如今我总算为他报仇,这便是因果报应,还望你笑纳。” 沈云疆嘴角渗出血,半跪在地上,神色怅惘, “我终究是负了元贞国,更负了华枝……” “慕寒之,你说因果报应么?当年你率军灭我北疆五万将士,这难道不是你造的业?呵呵,想来你的果也不远矣……” 慕寒之却毫不在意,拿帕子擦干净手心,轻笑开口, “好啊,朕等着呢。” 慕寒之追封赫连羽为镇国大将军,想着郁华枝临终遗愿,便将二人尸身火化,葬于雁归山。此后雁归山正式划为皇家禁地,无人能再踏足。 情不知所起,不知所终,原本就是世间最无解的事。似飞蛾扑火、似镜花水月,是奋不顾身,亦是求而不得。 世间少有圆满,却尽是阴差阳错,此情无计可消除,不若留待来世。 休去倚危楼,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1]。 [1]出自辛弃疾《摸鱼儿》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这本文断断续续写了快七个月,说实话写得不容易,并不是因为卡文,而是每天坚持写确实很难,加上有很多别的事需要搞,就容易断更。我反思! 番外会写he,估计这个月会不定时掉落,如果大家有想看的番外可以和我说,我会考虑的! 之后开文会提前存稿,希望可以成为一个全文存稿+日更的狠人!正如简介所说,我于梦中曾见山野,而它终将被看到。 作为一个刚开始写网文不久的咕咕,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虽然写作过程未必愉快,但实在是有很多想写的故事,所以会坚持写下去,也希望能写出更好的作品回馈大家。 祝大家阅读愉快,支持正版。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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