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德妃对皇帝的到来并不意外,也没有害怕,她甚至还能先将裹着孩子的襁褓整理好,让宫人先将孩子抱下去不要吓到他,然后才走过来对他行礼。 皇帝目光沉沉的盯着她,对着殿内的宫人厉声道:“都给朕滚出去!” 宫人左右对视了一眼,看着孟德妃,然后带着担忧的表情一一有序的走了出去。 黄内侍见皇帝虽然提着剑,但却还能知道让宫人们都出去,便知道他不会意气用事——这位陛下也从未意气用事过,哪怕他心里再震怒,他也依旧能保持着帝王的城府。 黄内侍心里重重叹息,才跟着宫人一起走出去,将宫门合上。 等人走后,皇帝挥剑劈开旁边的椅子,直接将椅子劈成两半。 而后她将剑指向孟德妃,剑尖就在离她的脖子不足一寸的地方,他浑身周围散发着黑漆漆的雾气,声音冷得像是寒潭。 “青樱有孕后,一应事宜都是你在照看。她生产时,也只有你在身边。离生产的日子还有将近半月,她为何会提前生产,又为何会难产。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孟德妃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陛下在说什么,产厄之难,每个女人都有可能遇上。青樱不幸遇上了,这怎么能怪臣妾?” “至于青樱为何会早产,臣妾也想不透。昨天青樱去了崔贤妃处,回来脸色就不大好,跟着就动了胎气破了羊水。陛下问我,不如去问问崔贤妃。臣妾也想知道,在云光殿里,崔贤妃是不是跟青樱说了什么。” “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 “对了,陛下,青樱薨逝,她是诞育皇子的宫妃,她的丧仪该是什么章程,还请陛下示下。” “孟燕德,青樱是陪你一起长大的人……” “正因为青樱是陪臣妾一起长大的人,臣妾更不可能害她,我们情同姐妹,臣妾怎么会害她。” 皇帝仍是狠狠的盯着孟德妃不放:“不要让朕查出来是你,否则,朕会杀了你,朕一定会杀了你……” “陛下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还是要臣妾学一学当年的姑母,以死来自证清白。若是如此,臣妾今晚就一条白绫勒了脖子,但只求陛下善待福蕙……” 皇帝发泄了这一通,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 听到她提起已经过世的孟娘娘,皇帝的剑终于放了下来。在隔壁间的四皇子,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此时“呜哇,呜哇”的大声哭了起来。 皇帝听着孩子的哭声微微有了动容,扔了手中的剑,对外面喊道:“黄安。” 黄内侍立即推开宫门,从外面走了进来:“奴才在。” 皇帝又盯了孟德妃一眼,一字一字的道:“把四皇子抱走,庆元宫内所有的宫人给朕囚起来,一个一个的拷问,庆元宫一应事物全部封存。在事情未查明之前,福宁宫的宫人也禁止出入。” 黄内侍道是。 黄内侍从宫人手里接过小皇子,跟着皇帝一同离开。 孟德妃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站了许久许久,直到有宫人上前来,扯了扯她的衣裳,忧心的唤道:“娘娘……” 孟德妃用手抹掉脸上的泪痕,对她摇了摇头道:“无事。” 另外一边的云光殿里,宫人匆匆的走到崔贤妃身边,在她耳边耳言了几句。 崔贤妃玩着手里的拨浪鼓,那是她刚刚哄她儿子用的。 她沉着眼问道:“陛下真的将福宁宫和庆元宫都封起来了?” 宫人道:“是的。” 宫人有些忧心的道:“庄娘娘是从咱们宫里回去后说动了胎气,然后提前生产,您说,庄娘娘的死会不会牵涉上咱们宫里?” 崔贤妃一时沉默着没有说话,继续转着手里的拨浪鼓,拨浪鼓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崔贤妃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自觉自己能看懂人心三分,但是庄青樱却是她难以看懂的人。 她曾多次向她示好,但她无意她的拉拢,一心站在孟德妃身边。偏偏她生产前的那天,她却突然上门拜访。 她还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或是终于想通了。结果她却只是在她宫里枯坐了半天,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事,一句要紧的事情都没有。而后从她这里回去里,便说肚子疼叫了太医。 这到底是碰巧,还是她故意牵扯上她,她猜不出来。若她是故意的,那她难道是提前就知道自己会难产甚至会死?她,心里究竟又在想什么? 崔贤妃转头问宫人:“让你去找孟德妃放出宫去的那个宫人,找到了吗?” 宫人道:“国舅爷传话进来,说已经有线索了,很快就能找到。”
第六十九章 “以后,四皇子就由燕德抚育吧,朕想,燕德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长大的。武宁,你说是吧?” 庄美人薨逝的消息让皇宫中和上京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哪怕是四皇子的平安降生,也未能扫净这种阴影。 青樱是宫妃,但皇帝对她的丧仪毫无旨意, 甚至没有马上将她入土为安之意。 庆元宫里堆满了用于保存尸身的冰块, 明明是春日, 但庆元宫里的宫人哪怕穿了厚厚的衣袄,仍是冻得直打哆嗦。 若不是皇帝每日均会在庆元宫里坐一小会,众人差点以为皇帝是忘记了有个宫妃因诞育皇嗣薨逝了。 四皇子被养在皇帝的寝殿中, 由宫人照看着,但宫里对四皇子的身世却有了些闲言碎语。 某日,皇帝听到一位低位份的宫妃在路上与身边的宫人闲谈:“四皇子一出生便克死了他的母妃,可见命硬。以后长大了,怕也是个没什么福气的, 不像崔娘娘的三皇子……” 皇帝早已忘记这个宫妃是谁, 有无召幸过她。但那日他看着她的脸,只觉得她面目丑陋,于是命人将其杖毙, 哪怕那命宫妃苦苦求饶,也未曾心软。 有礼部的官员写下奏表, 上折请皇帝依制将庄美人发丧, 但皇帝均是按下不发。 而与此同时,宋国公府。 许太医从东跨院出来后, 跟着被带到了孟季廷的书房。 他站在书房门口, 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被以给世子爷的如夫人看病请了进来, 但心里明白, 世子爷找他来, 不会只为了给庄姨娘看病一件事。 许太医进来时, 书房里只坐了孟季廷一个人。纯钧将他送进来后,便就出去了,且将门关上。 许太医连忙上前,先给孟季庭行礼:“下官见过世子。” 孟季廷手里转着两颗海南木的大佛珠,看着他,脸色却沉沉的,也不叫起。 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许太医,当年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坐堂郎中,你进府医治好了孟娘娘的喘症,因此我让父亲举荐你进太医院做了太医。那时你和我说,愿毕生报答国公府的伯乐之恩,万死不辞。如今,你就是这样报答国公府的恩情的?” 许太医连忙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下官有罪。” “孟娘娘曾是你的病人,又算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对她有犹如子侄般的感情我可以理解,她若做了错事,我不指望你能规劝,但你至少不该帮着她向我隐瞒……或者你还参与了其中?” 许太医连忙抬起头来,对着孟季廷为孟德妃分辨:“世子爷,庄娘娘的死,与孟娘娘无关。” “她或许起过歹意,但下官规劝过他,她最终也没狠下心下手……” 他也是见她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想因此节外生枝,才没有跟国公府说。 “真的没有吗?” 许太医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或许有或许没有,许太医其实也不敢保证。 她或许顾虑到他和国公府的关系,怕他透露给国公府,因此没有让他参与这件事,但却另行行事。也或许没有,她是真的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许太医更愿意相信第二种,他私心里觉得,孟娘娘并不是那么狠心的人。 这时,外面纯钧敲了敲门,对孟季廷道:“爷,宫里来传旨,陛下请您进宫去。” 孟季廷又低头看着许太医,脸上带着怒气:“许昌义,你知道你隐瞒的行为,给国公府惹来多大的麻烦?” 许太医满脸愧疚,只能惭愧的再次磕了一个头。 孟季廷道:“你回去吧,你与国公府的关系到此为止,今后,国公府不会再重用于你。” 许太医心知,没有了宋国公府这座靠山,他在太医院前程也就到头了。但他不敢辩解,更不敢求情。 他只能抬起手,依全礼的再给他磕了三个头,谢国公府多年的栽培之恩,而后起身离开。 孟季廷又在书房里坐着呆了一会,然后才又换了衣服进宫。 勤政殿里,孟季廷进来时,皇帝正在擦拭一把剑。 孟季廷知道那把剑名为龙渊,是战国时期便流传下来的名剑。后落入□□手中,□□用其斩杀贪官、除暴安良,领一众起义军推翻朽败的旧朝,建立大燕。□□皇帝欲用此剑警示后人,龙渊剑便因此在皇家一代一代的传了下来。 孟季廷上前,先跪下行礼问安。 皇帝对他笑了笑,道:“起来吧,武宁。” 孟季廷起身,站立在一旁,问道:“不知陛下召见臣,是有何事?” 皇帝将手里的剑竖了起来,上面被擦拭得银光发亮,剑身上甚至可以清晰的倒影出皇帝和孟季廷的影子。但皇帝仍嫌不够,继续擦拭着。 皇帝的语气仿佛是在闲聊家常:“武宁,朕与你相识也有十几年了吧,少时你在宫中,喜欢和赵王几人玩在一块,倒不爱与朕相处。后来你我为君臣,倒算得上和谐。” 孟季廷道:“陛下是少时便有天子之相的人,臣摄于陛下之威,自是不敢随意靠近。” 皇帝目光微冷的笑了一下,似对他的话有些不屑。 过了一会,他才又道:“你是朕倚重的忠臣,今日请你进来,是有一件事,朕觉得异常难办,想让你替朕斟酌,朕该如何办才好。” 说这对身边的黄安使了使眼色,黄安微微拱了拱身,对身后的内侍挥了挥手。 不一会,两个内侍领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嬷嬷上前,看穿着姿态像是宫里待久了的宫人。 那嬷嬷跪下来,对皇帝叩头问安:“奴婢见过陛下。” 皇帝对孟季廷道:“关于青樱的薨逝,有人向朕禀报了一点内情。”说着对那老嬷嬷道:“把你跟朕说的,再说一遍给孟大人听。” 那老嬷嬷道了声“是”,而后一身正义凛然,却并不看向孟季廷:“奴婢怀疑,庄娘娘的薨逝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奴婢是宫里专门服侍怀孕的主子们的嬷嬷,有一手能正胎位的手艺,与奴婢住一起的几个嬷嬷也是如此。后来,与我同寝的两个嬷嬷被孟娘娘指名要去服侍庄娘娘。有一日,我与她们喝酒,我喝醉了倒在桌子上,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她们二人悄悄说起,说庄娘娘胎位不正,且皇嗣被补得太过,长得太大,庄娘娘生产时怕会受难。但孟娘娘却命她们不许声张,也不许她们将胎位正回来,还让她们每日都向皇后娘娘、庄美人禀报说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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