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就是怪怪的。” 话落,也不知是他不高兴了还是怎么的,就突然不说话了。 . 萧韫脚程快,背着人没一会就走到梨花巷尽头,然后拐进南清街。 南清街左边第一个宅子就是阿圆家,此时正好遇到刚下职归来的褚大人。 “爹爹。”阿圆喊。 褚文耀转头,见有个高大的男人背着自己闺女,他吓了大跳。 “阿圆,这是....”他懵了会,问:“...怎么回事?” 萧韫走过去,将人放下后,行了个晚辈礼,说道:“褚姑娘不慎在庙会走失,又伤了脚踝,晚辈正好路过便将其送回。” “啊——”褚文耀回过神,也不管合不合礼数,下意识地回礼过去:“多谢这位公子。” 他赶紧把女儿接过来,检查了下脚伤,而后道:“不知公子贵姓,家住何地,褚某定当登门道谢。” “不必,举手之劳。” 褚文耀毕竟混迹官场多年,有些事总会看点眼色。观这位公子衣着配饰,想必非富即贵,人家不想透露姓名也情有可原。 便拱手道:“如此,实在多谢公子,他日公子若有需要,褚某定尽力相报。” 萧韫颔首,正欲走,却听到个清脆的声音喊他。 “大哥哥?” “小丫头还有何事?”萧韫回头。 “大哥哥是阿圆的恩人,阿圆想知道大哥哥的名字呢。” 萧韫默了下,笑道:“鄙人姓沈,单名一个......霂。” 阿圆甜甜地笑起来,朝他挥手:“沈哥哥再见。” 萧韫勾唇,转身离去。 . 没过多久,褚夫人匆匆赶回来了,见女儿完好地站在跟前,心下松了口气。 阿圆的伤不算严重,就划破了道浅浅的口子。只不过因崴到了骨头,大夫说得好生休养半个月。 是夜,照看好女儿睡下后,褚家夫妇俩回房说话。 “我总觉着在哪见过那人,但想不起来。”褚文耀说。 “京城贵人这么多,姓沈的也多如牛毛,即便见过也不奇怪。”褚夫人道。 褚文耀伸直双臂让夫人宽衣,点头道:“也是,不过今日见的这位公子真是不一般。” “怎么说?” “气度、品性可谓千里挑一,不,万里挑一。也不知是哪个沈家的公子,婚配与否。” 褚夫人笑骂:“还未上榻你就开始做梦了?” “我想都想不得了?”褚大人道:“我女儿这般好,以后夫婿自然也不差。” . 簌雪院。 父母走后,阿圆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望着床顶的刺绣发呆。 大哥哥长得真好看,她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像天上月亮似的。 大哥哥人也好,把她送回家,而且还背她...... 想到这里,阿圆脸颊忍不住烫起来。 自从她十岁之后就没让人背过了,连她爹爹都不许呢。她都是个大姑娘了,那人就不害臊吗? 但过了会,她突然想起大哥哥那句“一个小孩而已”。顿时,泄气地翻了个身。 “小姐怎么还没睡?” 正巧这时宝音进来添灯油,问道。 阿圆拧眉迟疑了会,爬起来:“宝音姐姐,我看起来像个小孩吗?” 宝音一愣,笑道:“小姐分明就还是个小孩啊。” “......” 阿圆躺倒回去,怅然地继续望着床顶,嘀咕:“可我十一了啊,算虚岁已经十二了。” “小姐莫担忧,”宝音安抚道:“夫人说了,有些女孩儿抽条会比较晚。眼下小姐胖些看不出年纪,但再过两年定能出落成个小美人。” “哦。” 阿圆慢吞吞地把被子提高盖住自己。 宝音无奈,走过去劝:“小姐怎么又蒙头睡,这样睡对身子不好。” 阿圆迅速转身,卷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个蚕蛹,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 “我喜欢这样,这样睡舒服。” “可这样睡不能长高。” “真的?” 阿圆露出脸。 宝音点头:“小姐不是想快些长大吗?” 也不知这句话戳到了阿圆哪处死穴,她骤然停下,目光躲闪地反驳:“我何时说过想快些长大了?” 宝音也不揭穿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年少慕艾,平日里话本子看多了,难免会萌发其他想法。 她道:“总之,小姐从现在起得改改习惯,一来有利于长身子,二来日后嫁去夫家,若还是这么睡会被笑话的。” “宝音姐姐,”阿圆臊得慌:“好端端的说什么嫁人呢。” 她缓缓松开被子,嘴上却道:“我可不想这么快长大,也不想嫁人,这话以后可莫说了。” “好好好,奴婢错了。”宝音好笑。 等宝音出门后,阿圆转身面对墙。 对了,大哥哥说他姓沈,单名一个霂? 沈霂,细雨霂霂度春华。 这名字可真好听! . 景王府。 萧韫回到房里换了身衣裳,下属陈瑜跟进来禀事。 “殿下,属下已按您吩咐跟褚家夫人说......” 突然,一件月白袍子丢过来,陈瑜下意识接住。 “闻闻。” 萧韫走到盆架旁洗手,声音冰冷而淡薄。 陈瑜不明所以,低头嗅了嗅,一脸茫然。 “闻不出味?”萧韫掀眼,带着点凌厉:“连个小丫头都能闻出来,你们却......” 陈瑜赶紧跪下:“殿下恕罪,此事是属下疏忽。” “疏忽了什么?”萧韫走过来:“一个小丫头的嗅觉便如此灵敏,若今日遇到的是其他人,难免不惹人生疑。” 陈瑜头垂得低低的。 “事情处理好了?”过了会,萧韫问。 “是,都已处理妥当,连血渍也未留下半滴。”陈瑜道。 萧韫点头,背手大步出去。 “把衣裳烧了,下不为例!” . 阿圆的脚伤足足养了半个月,半个月后,她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再过不久就是慧香书院招生的日子,届时所有学子都将进行考试。考试除了作文章之外,还考一门才艺。 阿圆的文章是姐姐教的,她姐姐是国子监的女学生,做文章自然是能应付,可难就难在才艺。 阿圆家里并不宽绰,不像其他高门女子从小请最好的夫子习琴棋书画。她小时候就只学过弹琴,且遗憾的是,她对音律一窍不通,别人弹琴陶冶情操,她弹琴能昏昏欲睡。 所以,小时候学了不到两个月,她爹爹就把夫子送走了。 褚家夫妇想了想,自家闺女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恐怕也只有书法。当然,这也是在矮子里拔高个,若要跟别人比,想必是不够看的。 阿圆的字迹工整是工整,但纤细无力,用婢女宝音的话来说,就像没吃饱饭似的。 于是阿圆便打算上街去买些字帖来钻研钻研,虽说临时抱佛脚,但总比不努力强些,是吧? 到了正院,阿圆等了会。褚夫人起身后让她进门,先是问了问她脚伤如何,再是给了二两银子放进她布袋中。 嘱咐道:“你难得出门,回头买了字帖,可再挑些你喜欢的吃食。我儿这些天养伤都养瘦了。” 伺候在正屋的婆子无奈。褚夫人就是这样,拘着女儿少吃要她莫再长胖,可真当瘦了又心疼。 “知道啦。”阿圆笑,两个小梨涡深陷。 . 西市有一条书香街,这里多是卖笔墨纸砚,还有几家糖果铺子。 阿圆买完字帖便打算跟宝音去逛一逛糖果铺子。 但她们来得不巧,阿圆最喜欢的蜜饯没货了,掌柜说让小厮去库房取,问阿圆等不等得。 阿圆点头:“等得的。” 铺子窄小,她跟宝音站在门外等。 门外种了棵槐树,熙熙攘攘地开了点花,花香扑鼻。温暖而干净的阳光从密叶间落下,洒在小姑娘的头顶上,照得珠花璀璨。 阿圆靠着树,惬意地吃零嘴。 但没过多久,旁边传来了点动静。 “我娘也想让我去慧香书院,可听说慧香书院今年录取的名额不多。” “亦姗自是不必担心的,也不看慧香书院是谁人创办,那可是景王的嫡亲姐姐慧兰公主。” “正是,回头景王帮你说句话,去慧香书院读书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隔着棵树,后头是首饰铺子,铺子里坐着三个小姑娘,约莫十一二岁。其中粉衣姑娘正是靖海侯府的嫡四小姐,叫陆亦姗。 说起靖海侯府跟景王的关系,那就得从几年前说起。 彼时景王还是太子身份,而靖海侯府的嫡长女陆亦蓉是皇后选定的太子妃。可惜后来太子被废黜,这桩婚事就没成。 太子被废,当了个无职无权的闲散王爷,而陆亦蓉则去了庙里吃斋礼佛,这对“苦命鸳鸯”就这么被硬生生分开。 众人都在传,景王这么多年没成家,是因为心里还念着陆亦蓉。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靖海侯府的姑娘想去慧香书院读书,只要托景王这边的关系,并不难。 陆亦姗昂起精致的小下巴,极力掩饰得意。 “你们莫胡说,我嫡姐跟景王多年没来往,又岂会有这个面子。” 其他两个小姑娘羡慕地笑了笑,皆讳莫如深。 阿圆在这边听得仔细,不禁有点发愁。 连世家贵女进慧香书院读书都得走关系,那她这个五品小官之女岂不是更难上加难? 早知如此,她就劝她母亲别捐太多香油钱了,毕竟她家中清贫,平日里吃穿用度都得省着花销。 旁边的宝音也听见了,低低叹气。 也不知是哪个丫鬟耳尖,听到了,立即大喝:“谁在那边?” 宝音慌张,偷听别人说话可不好,虽然不是故意听到的,但这些世家贵女们刁蛮得很,得罪不得。 果然,有两个婢女走出来。 宝音赶紧拉着阿圆站直。 陆亦姗也跟着走出来,小小年纪气势十足,学着她母亲,只给了个眼神,婢女就开始问话。 “你们是谁,可听见了刚才的话?” 毕竟那番话较为私密,若是传出去,靖海侯府的姑娘靠景王的关系去慧香书院,少不得惹人非议。 阿圆很紧张,大眼睛茫然无措。 “问你呢,”那婢女目光斜过来:“可听见我家小姐的谈话了?” “我家小姐才经过这......”宝音想回话,就被那婢女横一眼过来。 大户人家出来的婢女,身上自带一股犀利,只一眼,宝音就不敢说话了。 这时,陆亦姗的小姐妹开口道:“我看她应该是才来,没听见。” 那婢女又问:“你们来这做什么?” “过来买零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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