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圆看得稀奇,问:“沈哥哥,这是你的马吗?” “褚姑娘,”陈瑜说:“这是公子的马,叫疾渊。” “它为何不在马厩里头,而是从林子里出来?” 马夫赶紧道:“疾渊不跟旁的马住一处,它生性不羁喜自由,适才是吃饱了去林中散步。” “哦,”阿圆点头,赞道:“这马很有闲情逸致呢。” 几人在这闲聊,那厢萧韫等疾渊蹭完,他翻身一跃跨于马上。 然后,就这么随手一捞,阿圆原本还在话家常的,被触不及防捞到他身前坐着。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疾渊撒蹄子兴奋地跑远了。 阿圆吓得忘了尖叫,迎着凌厉的风,头发全部吹落在萧韫胸口,有几丝还绕着他脖颈。 不过萧韫并不察觉,而是单手扶着小丫头,拉着缰绳,“策”一声,恣意地在马场里奔跑。 马场极大,山丘连成片,放眼望去四处皆是春天的盎然绿意。 渐渐的,阿圆由紧张变得兴奋,开始欢呼:“沈哥哥,疾渊跑得真快!” 也许有萧韫在身后,阿圆感到很安全,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掉下去。 她指着不远处的山头,那里有许多橙黄的果树,然后说:“沈哥哥,我们去那边看看。” 疾渊似乎能听懂小姑娘的话,不等萧韫发号施令,它自己一阵风似的就跑到了树下。 到了近前,阿圆才看清这些是枇杷树,此时正好是枇杷成熟之季,树上一串串金黄的枇杷,果大肥硕,很是喜人。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低声问:“这是谁人种的?果子结得真好。” 她的小院里也种了枇杷树,但结的果子不多,都不够她吃两天的。 萧韫低笑:“想吃?” “想是想,”阿圆四处看了看,说:“可是旁人种的果树,我如何能偷吃?” “无碍,”萧韫直接伸手摘一颗下来,递过去:“回头给些银钱就是。” “可是......”阿圆说:“我们问也不问就先吃了,若是果树主人知晓,生气了如何是好?” “若是如此......”萧韫逗她:“那就只能把你先抵押给果树主人做童养媳了。” 阿圆努嘴:“沈哥哥真坏!” 萧韫笑,随即解释道:“你吃就是,这一片庄子是哥哥友人的,友人出远门,嘱咐我帮着照料。” “哦!”阿圆瞪他:“哥哥不早说?太坏了!” “......” 阿圆垫脚摘了几颗,然后选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慢慢地剥皮。刚剥好一颗正欲放入口中,突然就被人夺了去。 阿圆还以为是萧韫,可一抬头看见张人畜无害的脸,顿时懵了懵。 “世子哥哥?” 谢弘瑜眯眼笑得风流,边嚼着口中的枇杷:“小阿圆剥的就是甜。” “世子哥哥为何也在这?” “我一直在这。” 萧韫的马场是京城最大的马场,以前萧韫还是太子时,皇上赐给他的,连着周围一整片庄子都是他的产业。 旁人来不得,但谢弘瑜跟萧韫交好,经常得闲来此纵马。 今日原本是过来骑马散心,却不想瞧见萧韫带小姑娘策马过来。 谢弘瑜着了身黑色骑装,懒懒散散地站着,阳光落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照得整个人透明且妖艳。 阿圆喜欢看脸,对于这么张比女子还精致的脸,实在是赏心悦目。 如此,便忍不住多了看两眼。 萧韫眉头微蹙,走过去问:“何时到的?” “到了一整天。” 见他眉目倦怠,问道:“有心事?” 谢弘瑜抬眼,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还是逃不过你的眼睛。” 他转身,从阿圆的手上又扒拉了两颗果子过来,自己剥皮,然后漫不经心道:“如今我祖父年纪大不太管事,那些人越来越放肆了,居然插手管起我的婚事来。” 谢弘瑜父亲八年前战死沙场,母亲次年跟着去世,彼时谢弘瑜也才不到十岁。之后他被祖父养在膝下,并请封了世子,只待他成年娶家室,便可袭国公之位。 大房人寡,而卫国公乃男子,外头的事能管得了,却管不了内宅之事,这些年内宅中馈便暂时交到了二房夫人手中。 可人一旦掌权久了,容易生贪念。 二房夫人便是如此,她执掌中馈多年,又岂会甘心拱手让给其他人?因此,二房夫人把娘家的外甥女接进府中,有意配给谢弘瑜做妻子。 算盘打得响亮,只不过此事,老卫国公没松口,也就一直搁着。 谢弘瑜也不愿娶那表妹,但那表妹近日变得烦人得很。许是觉得住了一年都没能讨得谢弘瑜欢心,便开始剑走偏锋,频频出昏招。 起先还好,谢弘瑜不愿与女子计较。可昨日,他喝了点酒在书房作画,那表妹竟是半夜过来送夜宵,出门莫名其妙衣衫不整还哭哭啼啼。 彼时正巧有下人经过,也不知是怎么传的,今日一早起来,整个府邸下人都在议论此事,说他欺负了表姑娘。 谢弘瑜头一回见识“女子与小人难养”,他一个大男人却不好去跟内宅妇人勾心斗角,只告诉了老卫国公事情原委后,自己收拾东西来马场散心。 “我断不会娶那种心机深沉的女人。”谢弘瑜说。 许是说的声音有点大,他看了眼阿圆,见她只埋头吃果子,便跟萧韫走远了些说话。 萧韫淡笑,拍了拍他肩膀:“你年纪也不小了,你一日不成亲,便一日有这些事烦你,不若还是入仕为好。” “我这人不喜入仕,况且有那些人在,你以为我能落着好?” 谢弘瑜跟萧韫的关系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萧韫被废黜,谢弘瑜若是入仕,贤贵妃和信国公又岂会不疯狂打压? 他才不会那么傻,还不如私下帮萧韫做事来得痛快。隐忍几年,待萧韫得势再入朝堂也不迟。 “既如此......”萧韫干脆道:“你还是成亲吧。” “......” 谢弘瑜跟萧韫一样,是个打光棍打习惯了的人,嫌成亲麻烦。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况且.....”他说:“我连个喜欢的姑娘都没有,找谁成亲去?” “你问我?”萧韫挑眉:“难不成让我给你变一个出来?” “京城这么多贵女,你挑一个就是。” “哦,”谢弘瑜懒懒的,心情一放松就有点不正经起来,下巴抬了抬,看向远处坐在石头上吃果子的阿圆,说:“可惜小阿圆还没长大,不然我铁定娶她。” 他话音才落,就发觉萧韫气势倏而变冷。 谢弘瑜心里一突,适才嘴欠不小心说错话了。他赶紧解释:“我并非打小阿圆的主意,而是喜欢阿圆这性子罢了。” 他说:“京城若是能找出小阿圆这样可心的姑娘,我谢弘瑜马上就娶!” 闻言,萧韫凉凉道:“别想了,你还是打光混吧。” “......” 话题突然冷场,谢弘瑜只好换个话头,不过还是与阿圆有关。 他问:“上次我与你商量的事,考虑得如何?” 萧韫背着手,摩挲着马鞭上的纹理:“是你收徒,你问她便是。” 谢弘瑜眼睛一亮:“意思是你同意了?” 他顿时高兴起来:“你等着,我这就去问小徒弟。” 萧韫勾了勾唇。 他上次在书房见阿圆作画,便看出了小丫头的天赋。她并非不会,而是不曾有机会学,人总有所长,若作画是她擅长的,他倒是不好拦着谢弘瑜收徒。 毕竟,他也不得不承认谢弘瑜在丹青上比他优秀。 那边,谢弘瑜走过去,先是跟猴子似的窜树上摘了许多枇杷,然后献宝般捧到阿圆面前。 “小阿圆?”他依旧是大灰狼哄小白兔的语气:“哥哥剥枇杷给你吃啊。” 这里的枇杷又大又甜,还水多,阿圆本身就有些渴,见他摘了这么多,点头道:“谢谢世子哥哥。” “哎,别客气!” 等阿圆吃了两颗,他问:“甜不甜?” “甜。”阿圆点头。 “想不想哥哥以后送其他好吃的给你?” 阿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提到送东西,她想起他送的画,便道:“世子哥哥,你今日送给我的画太贵重了,不能收?” “如何不能收?就是一幅画罢了。” “可是他们说价值千金呢。” “那是他们抬举我胡说的,那样的画我能一天画十幅信不信?” “信,”阿圆点头:“如此一来,世子哥哥岂不是变成大财主了?” 谢弘瑜一愣,随即大笑。 他笑得肩膀颤抖,过了好一会才说:“哥哥不缺银钱,不会卖画,因此那些画在哥哥眼里就是画,不是银钱。懂不懂?” 阿圆缓缓点头:“不太懂。” “......” “总之,”谢弘瑜说:“哥哥送你的,你收下便是。” 他目光一转,细声问:“小阿圆是不是觉得受之有愧?” 阿圆连忙点头:“嗯嗯嗯。” “既如此.....”大灰狼露出尾巴,笑得一脸祥和:“那小阿圆拜我作师父,那画就是你的了,而且,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这么简单?” “嗯?” 阿圆很想同意,但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不远处的萧韫,说:“可是沈哥哥会不高兴呢。” “只要你沈哥哥同意,你就同意?” 阿圆点头。 谢弘瑜啧了声,已经预感他这个二师父往后的地位有多可怜了。 他心情复杂了会,扭头就问萧韫:“沈兄,你的小徒弟欲拜别人为师,你意下如何?” 萧韫:“......” 阿圆:“......”
第33章 萧韫似笑非笑, 没回答谢弘瑜,却是看向阿圆。 阿圆被他的目光压得垂下脑袋,嗫嚅问:“沈哥哥同不同意嘛?” 萧韫走过去, 在她脑袋上撸一把:“小丫头想学作画?” “嗯。”阿圆点头。 “低头做什么?想学便学,你自己决定。” 阿圆缓缓扬起脸, 眼睛渐渐明亮, 小酒窝也变得越来越深。高兴地跟谢弘瑜眨了下眼睛:“世子哥哥, 沈哥哥同意啦。” “啧......” 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谢弘瑜心酸得很。 庄子有别院,几人骑马去别院里头, 谢弘瑜坐椅子上正儿八经地喝阿圆的拜师茶。 其实他这人向来不讲究俗礼, 拜师茶这些, 喝不喝都不打紧。但他听说萧韫喝过阿圆的拜师茶,于是当即扯着两人去别院,也要喝阿圆的拜师茶。 喝完茶的那一刻, 谢弘瑜感慨又满足:“没想到我竟然也有徒弟了。” 倒不是他收不到徒,实际上想拜他为师的人极多,就连卫国公府的那些旁支亲戚都想让子弟走关系拜他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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