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不必等我,饿了就去吃饭。” “嗯。我知道的,”阿圆笑得狡黠:“可我没饿呢,我来之前吃了许多糕点。” “沈哥哥,”阿圆突然起身,走到博古架上取了支玉笛过来,问:“沈哥哥也会吹这个吗?” “会一些。” 萧韫的“会一些”,实属谦虚直言。他从小师从名家大儒无数,十八般武艺不说样样精通,但皆有所涉猎。而萧韫此人聪慧,凡事一学便会。 恰巧丝竹管弦中,笛是他最为擅长的。只不过,并不常吹笛。 下一刻,阿圆讨好地凑过来,央道:“沈哥哥能不能吹一曲听听?我听过这个声音,比古琴好听呢。” 陈瑜等在下头楼梯口,两人在小轩的说话声窸窸窣窣地传过来,而阿圆的这句让他听得清晰。 陈瑜心下大惊,褚姑娘不知道殿下的事,可他是清楚的。 殿下奏笛师从并非旁人,而是已故的嘉懿皇后,也正是殿下的亲生母亲。嘉懿皇后是奏笛的高手,因此殿下学得自然不差,而且殿下最喜欢的乐器便是笛。 只不过,自从嘉懿皇后去世后,就再没听殿下吹过笛了。竟不想,今日褚姑娘问出这么句话。 陈瑜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良久,传来阵悠悠的笛声。 . 此时,雨丝已经渐渐变小,暮色也渐浓,也不知是周遭过于安静还是怎么,阿圆听萧韫的笛声,莫名有点难过。 他站在窗边,朦胧夜幕笼罩在他身上,令他原本高大的身躯显得单薄,索漠轻寒中萦绕着些许怅然和孤独。 阿圆曾听沈哥哥说他寄人篱下,还欠了许多债。可前程往事如何,她没有问,沈哥哥也没说。 她想,沈哥哥心里肯定装了许多事。 过了会,笛声在淡淡的雨丝中飘远,阿圆回过神来,见萧韫仍站在窗边没动。 “沈哥哥?”她出声问:“你家人在哪里?” 萧韫怔了片刻,转身道:“为何问这个?” “没听沈哥哥说起过呢。” 萧韫淡笑了笑:“我母亲已经故去。” “.....哦,”阿圆心揪:“那父亲呢?” 萧韫没回答,而是在一旁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怎么?”萧韫一眼就看穿她心思,好整以暇地问:“心疼哥哥?” “嗯。”阿圆老实点头,又问:“沈哥哥为何欠债?” “今日怎么如此好奇?” “就想知道嘛,我不喜欢沈哥哥刚才的样子。” “刚才....什么样子?”萧韫不解。 “没什么啦。”阿圆说:“刚才哥哥的笛声,我听着好像有许多忧愁似的。” 闻言,萧韫轻笑起来。 起初是浅浅的笑,而后越笑越大,胸口闷闷地震荡。 阿圆嘀咕:“有什么好笑的,我说错了么。” “没错。”好半晌,萧韫停下来,朝她招手:“丫头,过来。” 阿圆起身,挪过去,也不用他开口,就主动把脸凑过去给他捏。 这回,萧韫用了点力,捏得阿圆生疼。 她打开他的手。 就听萧韫说:“阿圆放心,哥哥虽欠了许多债,但娶媳妇的银钱还是够的。” “......” 谁要问你这个。 “到底多少债?”阿圆问:“沈哥哥这辈子能还完吗?” 萧韫静静地喝了盏茶,眸色如夜幕深邃。 他想,他这辈子恐怕是还不完了。 那么多人为他流血,数不清的骨骸,这些如山沉重的债又岂会还得完? 少顷,他突然问:“若是哥哥这辈子还不完,你当如何?” “我我我......”阿圆想了想,认真道:“那我下辈子争取当个有钱人家的女儿,然后帮哥哥还债。” 萧韫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 两人在阁楼小轩坐了会,萧韫带阿圆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阿圆咬着筷子问萧韫:“沈哥哥,我可不可以把糖酥接来澜苑住?” 萧韫正在想事,缓缓抬眼。 “糖酥是谁?” “就是小猫啊,”阿圆说:“我过生辰时,沈哥哥送的小猫。” “我整日在书院读书,也不知道糖酥过得好不好,下人有没有饿着它。哎,我这么久都没回去,糖酥肯定想我了。” 萧韫勾唇:“你喜欢,接回来养就是。” “真的?”阿圆高兴,眉眼弯弯:“我还想在清漪院给它搭个窝,可以吗?” 这时,陈瑜在一旁小声道:“褚姑娘,糖酥是猫不是狗,狗才需要窝。” “可糖酥也需要睡觉啊。”阿圆想了想:“不若我给它做一张小床好了,就放在我的屋里。” “不可。”萧韫开口。 “为何?” 陈瑜继续出声解释道:“褚姑娘有所不知,猫猫狗狗这些畜生都爱掉毛,若是弄得满屋子都是,届时公子去了不方便。” “哦,”阿圆恍然:“原来沈哥哥怕小动物的毛啊。” “......” 陈瑜心想,小祖宗你别说出来啊。 “那我在旁边屋子给她弄一张床好了,”阿圆偏头,声音清亮地问:“沈哥哥,你说好不好?” 小姑娘脸颊圆润,笑起来两个小梨涡可爱,神情还带着促狭。 萧韫睨了眼,再睨了眼,忍不住手痒。 遂,长胳膊一伸,隔着饭桌就捏她柔软的脸蛋:“你高兴就好。” 阿圆别过脸甩开他的手,扬唇。 沈哥哥真坏,竟是越来越喜欢捏她了。 . 阿圆原本想等自己休沐后回家把糖酥带来澜苑的,结果次日,萧韫就让人把糖酥送来了。 “何时送来的?”阿圆惊讶,问陈瑜:“我爹娘可知道?” 陈瑜道:“公子说想接糖酥住一段时日,褚大人和褚夫人便同意了。” 阿圆高兴,放下书箱,就去抱糖酥:“呜呜呜呜糖酥你想不想我啊?” “喵呜~” 因此,当谢弘瑜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人一猫黏糊地腻在一起。 “这是谁的猫?”谢弘瑜喜欢绒毛可爱之物,对糖酥也爱不释手,趁机撸了几把。 然而一听是萧韫送的,他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阿圆说:“沈哥哥送的这只猫可乖啦,总爱粘着我呢,晚上还想钻我床上睡觉。” “它钻过你的床榻?” “嗯。”阿圆说:“我在家的时候,它就是陪着我睡的。但现在不行了,沈哥哥说不能让它待在屋子里。” 谢弘瑜醋了会,而后不知是想到什么,他说:“你这么喜欢小动物,回头哥哥送一只狗崽子给你。” 阿圆睁大眼睛:“狗崽子?” “昂,”谢弘瑜懒懒道:“喜欢吗?” “是何样的狗崽子?” 阿圆去别人家做客时,曾见过一只漂亮的狗,很是可爱。 谢弘瑜稍稍比划了下:“大概这么大,花白毛的,机灵活泼惹人爱的狗崽子。” “嗯嗯嗯,”阿圆想象了下:“喜欢。” 于是,没过两天,谢弘瑜就派人送了只狗过来。 说是狗崽子,但体型比猫大许多,而且毛略短,皮肤厚且硬,脸上还有几道褶子,像个小老头似的。 尤其毛色分布很特别,一边脸是黑色,一边脸是白色,连两只耳朵也如此,颜色各不一。 就这么被陈瑜抱过来,露出吃饱后圆滚滚的肚皮,老远就对着阿圆咧嘴抖舌头,憨头憨脑的模样,令人捧腹。 “陈大哥,”阿圆问:“这是什么狗?为何我没见过?” 别说阿圆没见过,陈瑜自己也没见过这样的,抱着还挺沉。 “听谢世子说.....”陈瑜道:“这是从海外运过来的品种,非我们大塑所有。” “从海外来的?” 阿圆没见过海,但听说过,大陆连着海洋,海洋的另一端还有其他的地方。 “正是。” 大塑的达官贵人们喜欢养稀奇古怪的动物,以此来彰显身份,所以便滋生了许多买卖宠物的行当。 正好前几日有人送了两只进卫国公府给谢弘瑜,一只他给了侄女,剩下一只就给阿圆送来了。 “谢世子说,褚姑娘若是喜欢,便给它取个名字。” “喜欢的。”阿圆接过小狗。 这小狗模样憨傻,完全看不出那日谢世子说的“机灵”在何处。这么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认真看你时,且配上它一黑一白的脸,实在滑稽得可爱。 阿圆想了想:“那就叫花糕好了,它长得像白白软软的花糕。” 于是,未来威武雄壮的老虎狗①,得了这么个吃食的名字。此时,花糕居然还乐呵呵地伸舌头舔小主人的手。 小花糕喜欢追糖酥跑,而糖酥喜欢睡懒觉。于是,糖酥不得不总是跑进阿圆的书房,然后趴在高高的书桌上睡觉。急得花糕围着桌子转圈,转得累了,也趴在桌下睡觉。 就这么的,书房便成了一猫一狗一人玩乐的地方。 . 景王府书房。 萧韫和顾景尘对坐下棋,旁边一炉沉香青烟袅袅。 “这场雨连着下了半个月,下得人心惶惶。”顾景尘落下一子,开口道。 “昨日,瑜州知府呈上折子,说常县水灾严重,恳求朝廷拨银两救灾。” “有意思,”萧韫冷笑:“不要米粮,不要衣物,倒是先开口要银子。” 顾景尘也勾唇:“殿下可知这瑜州知府是何人?” “何人?” “乃去年新上任的段承运,贤贵妃娘家之人。” 萧韫动作微顿,缓缓抬眼。 顾景尘继续道:“说来也巧,瑜州常县经年水灾,上一任知府撤职也是因赈灾之事。” “段承运此人,原是都转运盐使司同知,曾涉贪污贿赂案,后来被信国公花大力气保了下来。这样的人,对水患处理一窍不通。” “依殿下看,这银子......”顾景尘问:“拨还是不拨?” “拨。”萧韫道:“而且要拨足了给他。” 闻言,顾景尘淡笑:“殿下就不怕段承运跟地方官员联合起来把这批银子吞了?” 萧韫不紧不慢落下一子:“我还怕他不敢吞。” 贤贵妃纵容娘家人鱼肉百姓,若是平日便罢了,若敢在赈灾银两上动手脚,那就是嫌死得不够快。 如今朝堂正风声鹤唳,若是再出点什么乱子...... 顾景尘低低道:“贤贵妃一党自乱阵脚,届时便是殿下堂堂正正走出去之日。” . 这日,萧韫忙完从景王府过来澜苑,原是想去书房看看阿圆。 却不想进了门,里头冷冷清清。 萧韫蹙眉:“人呢?没接回来?” 陈瑜赶紧道:“殿下忘了?明日褚姑娘休沐,她今日下学被家人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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