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心底一凉,顿时惊住,反应过来她们先抱住另外一个人的头是故意分散他的注意力,是想先杀他!他立刻朝一侧扑倒躲避! 长刀颇重,翠微又受了伤,这用力砍去的一刀,只砍在男人的大腿上。男人“哎呦”一声,立刻拼命不停咒骂起来。 寒酥立刻爬去捡被打飞的匕首。 被大桃抱住的那个北齐人也立刻将大桃推开,大桃被推得撞在一块石头上,立刻闷哼一声。 他立刻朝同伴看见,见他大腿上被砍了一刀。而寒酥与翠微冲过去,与他扭打在一起。他立刻过去,揪住翠微的衣领,将人拎起来。 力量实在是太多悬殊。 寒酥回头望了一眼,心道不能再这么拖延下去。被翠微砍伤腿的人一时不能站起来,唯一活着的那个北齐人只能寄希望于翠微和大桃再拖延一点时间。 她站起身来,握紧手中的火折子朝烽火台奔去。 拎着翠微的北齐人看出寒酥的意图,立刻将翠微扔出去,就要去追寒酥。 翠微爬起来,死死抱住他的腿,高声喊:“一定能点燃!” 大桃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妹妹,忍着身上的疼痛爬起来,去抱着这个北齐人的另一条腿。她与翠微齐心协力死也不放手,男人急着去追寒酥,抬步往前,这么一僵持,竟是踉跄着摔倒。 大桃赶忙爬起来坐在他的身上,死死压着她。男人怒极,用力抬脚去踹开翠微,翠微彻底昏死过去。 他又举着手中的长刀朝大桃砍去。大桃不得不躲避,就这样被北齐人压在身上,他如铁锤一般的拳头一拳一拳砸在大桃的脸上。 大桃痛得眼冒金星时,落在头脸上的拳头突然停了。身上一沉,这个北齐人无力压下来,他咳出一口口血吐在大桃身上。大桃费劲睁开眼睛,望去,看见妹妹拖着满是血的身体挪过来,正握着寒酥的匕首刺进男人的后心。 姐妹两个早就浑身是血,没了人样,可是她们两个相视一笑。 幺杏无力地躺下来,姐妹两个费尽全力地抬手,终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牢牢握住了对方的手。 吹来的风是暖的,带着燃烧的热气。 寒酥望着熊熊大火,大口喘着气。大风吹过来,将火焰烧得更旺。她早就凌乱的头发被吹起来,火星子烤焦了她的几根发丝。 看着这突然而来的大风,寒酥热泪盈眶。知道这是上天帮忙!她盼着这火烧得更旺一些! 这是一整座城池百姓生的希望! 被砍伤腿的北齐人咿咿呀呀的喊着痛,点燃的烽火台又让他更加惧怕。 寒酥转头望向身后的惨状,赶忙转身。她这一转身才惊觉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她低头一看,在她身后的地面上竟然聚了一小汪血。 来不及查看身上的伤,她快步奔过去。看见大桃和幺杏已经闭上了眼睛仍牵着对方的手,她蹲下来,颤着手去探她们两个鼻息。 知道两个人都已经死了,她的眼泪一下子掉落。她用沾血的手背用力擦去脸上的血,赶忙又朝翠微奔去,她做了些心理准备才抬手去探翠微的鼻息。 好像过了半辈子那样久,她才探到翠微极其微弱的呼吸。 “还活着……”寒酥一下子大声哭出来。 “翠微!翠微!”她一下又一下去推翠微,可是翠微彻底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寒酥抬起头,望向唯一还活着的北齐人。他拖着自己的伤腿,正在拼劲全力地往后逃。 寒酥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吃力地举起北齐人的大刀朝他一步步走过去。 这个北齐人的眼中流露出惊恐,他上下唇开开合合不停地用北齐人求情。 寒酥听不懂,也听不见。这一刻,她的天地静悄悄。 她握着长刀朝着这个北齐人一刀又一刀的砍刺,每一次都拼尽全力!为了大桃与幺杏,也为了大荆无数无辜的子民! 最后一个北齐人的瞳仁慢慢涣散,僵硬地躺在血泊中。 寒酥身后是燃得越来越高的鲜红火焰,她脸上身上是刺目的鲜血。她抬手,手背用力擦去脸上的湿漉。 血水的浸泡,让她将贴在嘴巴上下的假胡子也揭去。 “哐当”一声,寒酥手中的长刀落了地。她转身朝翠微去,吃力地将翠微背在身上。 “我带你下山,带你去找大夫。翠微,你要坚持住!”寒酥喃喃说着,迈出沉重的步子一下下往山下去。 寒酥并不知道从她后背伤处流出的血水已经浸透了翠微的衣裳。她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背上越来越沉,步子也越迈越艰难。 她握紧翠微的手腕,绝不放手。 寒酥的脸色越来越惨白,永远柔红的唇也毫无血色。她艰难地背着翠微下山,却在还没有走到山下时,再没了力气,脚步一空,就这么滚落下去。 直到滚到山下,寒酥握着翠微的手都没有松开。 寒酥望着湛蓝的天幕,大口喘着气。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可是她不想死。 “姐姐如果出了事,笙笙会哭得很凶狠凶,会下辈子一直都不开心,再也不会笑了。所以姐姐要为了我好好保护自己,平安地回来!” 妹妹露出一对小虎牙的笑靥浮现在寒酥的眼前。妹妹还在京城等着她,她不能就这么死去。 原以为永远失去的亲人又有了生的可能,她还没有找到父亲! 将军…… 寒酥眼睫孱颤。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她不想在战事未定时让他分心……他的分心会影响他的安危…… 昏迷前,寒酥隐隐约约听见了驼铃声。她费力睁开眼睛,看见有人朝她走过来。身体里的血将要流尽,寒酥实在太累了,眼睛再也挣不开。 溪萝州。 两方交战,厮杀声震天。 一抹刺眼的阳光透过云朵照下来,照在封岌拇指上的扳指,折射出刺眼的一道光。 封岌眯了下眼,垂目看去,另一只手覆来,拇指轻轻在扳指上蹭了蹭。 一个士兵急匆匆赶过来禀告。封岌回头望去,看见远处升起的烟雾。 “烽火台?”肖子林诧异,“河彰城出事了?” 云帆在一旁笑嘻嘻地说:“将军还真是料事如神,咱们走了一半派长灯带些兵马赶回去。这个时候要是没赶到,最多再过两三刻也到了。” 封岌没说话,他低着头,视线落在手中的扳指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行军打仗十几年,他从不相信所谓的预感、直觉,可是这一刻心里的不安是什么? 封岌再看一眼远处升起的烽火,下令:“让长河、长井也带兵赶回去。” 肖子林和云帆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不过他们从不怀疑判断封岌的命令,立刻转身去办。 一个时辰后,溪萝州再度易主。 封岌登上城楼,问:“还没找到东方宰浮?” “没有。”肖子林摇头。 封岌皱眉,在城楼上渡着步子,时不时望向远处烽火台的方向。 后来,云帆白着脸奔上城楼,将楼梯踩得邦邦响。他一口气奔到封岌面前,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肖子林在一旁抱着胳膊笑:“你见鬼了?” 封岌将手上的扳指取下来,拿了一方帕子轻轻擦拭上面的灰尘。他再一抬头,看见了长舟。 封岌擦拭扳指的动作停下。 长舟灰头土脸,头发和衣服都有烧焦的痕迹。他一步步朝封岌走过来,待走到封岌面前,直接跪下来。 肖子林收了脸上的笑,严肃起来。另一边巡查的叶南好奇地望了一眼,立刻觉察出不对劲,快步赶过来。 “发现北齐人欲围河彰城,我与夫人兵分两路寻找烽火台。夫人在点燃烽火时不幸遭到北齐人杀害。”长舟抬手,从衣襟里拿出一把染血又有烧痕的匕首,双手捧着放在身前。 他双手撑在地面,以额触地伏地请罪。 长舟跟了封岌十四年,是封岌最得手稳重之人,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完成封岌的命令。 封岌手中的扳指突然滑落,落在地上,清脆一声响,摔成了两半。 封岌眨了下眼睛。 下午的烽火,原来是她点的。 肖子林问:“人现在在哪?” “找到夫人时,整个烽火台烧了大片山顶。夫人……和四个北齐人的尸体都被烧毁。” 肖子林眼珠子转了转,追问:“那夫人的侍女呢?” “与夫人在一起,死时二人的手握在一起。” 肖子林张了张嘴,最后的希望没了,没话再问。 封岌望着那把匕首,这是他给她的匕首。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问:“你的军令是什么?” 长舟咬牙:“誓死保护夫人安全。” 封岌突然拔出站在他身边的肖子林腰间的佩刀。 叶南从后面冲出来,扑到长舟面前,抱住他,死死挡在他身前。 云帆吓得胆颤,立刻跪地求饶:“将、将……将军不、不、不要……” 肖子林仗着在封岌面前随意惯了,唯他敢去拉封岌的手腕。 长舟抬起头来,他看了一眼身前的叶南,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开。他望着封岌,道:“夫人说将军这些年征战为的正是天下百姓的福祉!如果您在,绝对不可能放任一城百姓任由北齐人屠杀。长舟和夫人分开那一刻,便知辜负将军信任。愿意以命相赔。” “长舟!”叶南握住他的手,满眼焦急。 封岌突然将手中的长刀还给了肖子林。 他弯腰,去捡地上摔成两半的扳指。摔坏的扳指在他手中,他轻轻摩挲着断开的地方,锋利的断处割破了他的指腹。他竟又用力抚压了一下断裂处,让尖利的断处再次割了他的指腹。 封岌将扳指放在掌中,大步往城楼下去,衣袂高扬。 他边走边下令:“回河彰城。” 叶南松了口气去扶长舟,长舟木然站起身。云帆看他一眼,收回视线快步跟上封岌。 封岌之前分派的两波人马及时赶到了河彰城,阻止了东方宰浮的残忍计划。如今大军浩浩汤汤地赶回河彰城,长灯和长河率兵迎接。两个人诧异地对视一眼,不明白封岌为什么突然回来。 封岌纵马率兵归来,他踏进城门。长灯和长河立刻迎上去禀话:“回来得及时,贼子恶行未施。两万兵马尽俘。” “但是,东方宰浮跑了……” 封岌瞥一眼空了的拇指,再摊开掌心,凝视躺在掌中破碎的扳指。片刻后,他抬头,面无表情地沉声下令:“让所有百姓归家锁门不得张望,驱北齐兵至南街。” 封岌从军十七年,这是他第一次屠城。 两万北齐兵,一个不留。
第107章 整个河彰城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儿。今日刚刚胆战心惊经历过被北齐人围城的百姓们,在这种怪异的氛围下,纵使在自己家中也被惧意笼罩着。残阳如血,这注定是个不安的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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