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净室里,寒酥胆战心惊地听着沈约呈说话。她听出沈约呈语气里的欢喜与歉意,这让她心里突然很不好受。 沈约呈是良善之人,她对不起他。 封岌目光沉沉地盯着寒酥的脸,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小表情。他看出她的难过与歉意。 ——为沈约呈难过、歉意。 封岌突然伸手握住寒酥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再次吻了上去。他的舌横冲直撞,他的吻气势汹汹。 寒酥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封岌。 沈约呈已经醒了,就在一门之隔的外面,他怎么敢!难道他真的要不顾所有人脸面,将事情闹大吗! 绵长激烈的吻,偏偏毫无柔情蜜意。 寒酥震惊、气恼,偏又无能为力,任封岌胡作非为。她就连责骂拍打封岌也不行,她怕发出一丁点声音来,被外面的沈约呈觉察出有异。 一想到沈约呈就在外面,寒酥身子与心神皆绷紧。她与沈约呈已经成亲了,沈约呈随时都可以正大光明地进来!寒酥不想冒险。 她急急拉过封岌的手。 封岌心下诧异,停了这个占有意味的吻。他偏过脸来,看向摊开的手掌。 寒酥顾忌沈约呈就在门外,不敢出声。她拉过封岌的手,在他的手心一笔一划地写字。她的指尖划过封岌的掌心,划过柔软的痕迹。 一个“沈”字刚写完,封岌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寒酥不需要将话写完,封岌已知道她要写什么。 封岌将落在掌心上的目光移回来,盯着她的眉眼。他在寒酥将要写第二个字的时候,手掌拢握,藏起掌心的同时也将她纤软的手整个握在了掌中。 他俯身靠近,将刚刚为寒酥穿好的衣裙用力一扯,重新扯了下来。 寒酥愤恼地瞪着他,明灿的眸子被泪水浸泡着,执拗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她奋力抵在封岌胸前的手逐渐无力地放下来。 她终究还是依了封岌,就在这小小的高足凳上。凳子腿擦晃出些响动来,她紧紧攀着封岌的肩稳住身子,尽量不发出声音来。她的指甲不知不觉中嵌进封岌的皮肉。 沈约呈倚靠着门板,在一片安静里,他的眼皮越来越沉,直到最后彻底闭上眼。 睡着前,他甚至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在心里告诫自己可不能睡着了,那样对新娘子太过分了…… 本就不胜酒量的人,又喝了掺了一点助眠药的烈酒,靠着毅力并不能支撑着清醒。他慢慢睡着了。 后来寒酥从净室出来,见他睡得很沉,唤了翠微进来帮忙,将沈约呈重新抬到了婚床上。 翠微又小声嘀咕抱怨了两句,才退出去。 寒酥在床边坐下,给沈约呈整理着被褥,一个放在枕头一侧的红色小盒子吸引了寒酥的注意力。 那是姨母给她的东西。 寒酥将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新婚小瓷人正在亲密地示范如何行洞房大礼。 寒酥的手一抖,差点将这对小瓷人打翻。 今日是她的洞房花烛,可是她的新郎官睡着,她和另一个男人行了洞房礼。而那个男人,是她夫君的义父。 寒酥眼睫剧颤了两下,垂眸望向自己发酸的腿。 忍了那么久的泪,终于沉甸甸地滚落下来。寒酥看着那滴眼泪融进衣料里,后知后觉自己哭了。她赶忙用手背在脸上胡乱擦了擦,勉力扯起一丝笑来。 再难的事情她也经历过,这次她也一定能闯过去。 夜色深深,封岌的身影隐在夜色里。他站在梅园前,遥望着今日的新房。眼前仍旧是寒酥强忍着泪不哭的模样。 他思量着今日如此对她,是不是过分了些? 长舟立在一旁,时不时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又毕恭毕敬地收回视线。 过了许久,封岌突然开口:“去置办一个庭院。” 长舟隐有所猜,他询问:“什么样子的宅院?” “清净、安全,住得舒服。”封岌缓声道。 第二天,沈约呈睡到很晚也没醒。寒酥犹豫再三,还是费力将他推醒了。毕竟今日是大婚第二日,作为新婚小夫妻他们要去前院。这做给人看的礼数不能丢。 “我……”沈约呈眼睛红了一圈,“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昨天晚上竟醉成那样……” 他低着头,脸上羞愧得发红。 寒酥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哪里是他对不起她?分明是她…… 寒酥抿了抿唇,将情绪压下去,说:“别人给你敬酒,你不喝也不好。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得早些往前面去了,现在恐怕已经迟了。” 沈约呈点点头,他抬起头望着寒酥,开心地说:“你不生气就好!” 寒酥也跟着开心地笑笑,实则心里一团苦涩。 两个人收拾妥当,往前院去。 厅堂的门窗大开着,赫延王府里的人早已到齐,只差这对新婚小夫妻。 大夫人看着沈约呈长大,如今沈约呈成亲,她心里高兴,忍不住打趣:“还真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第一天就起迟了!” 封岌垂着眼,搭在桌边上的手慢悠悠地捻着茶盏。 寒酥与沈约呈走进来,她主动歉意道:“我们来迟了。” 三夫人笑得眯起一双眼,摇头道:“没事没事。成婚第二天起迟了才好呢!” 大夫人点头称是。 两个人一唱一和。旁边几个颇有资历的嬷嬷笑着跟着打趣。 这些打趣落入寒酥的耳,只让她羞愧难当。她尽量保持着端庄直视,却根本不敢去看坐在上首的封岌。 沈约呈赶忙说:“她很早就起了,都怪我昨天晚上喝多了今晨才起不来。” 一屋子的人笑着,也不知道是真的信了沈约呈这话,还是以为他故意这样说帮寒酥解围。 “快坐下用膳了。”大夫人笑着说。 寒酥跟着沈约呈入席,坐在他身边。 侍女们鱼贯而入,端上早膳。平日里各房在各自院子用膳,今日是因为沈约呈和寒酥成亲后的第一日,才聚在这里。 沈约呈在动筷之前,先亲自给封岌倒了一杯热茶。他笑着说:“父亲,没想到您能赶回来参加我的大婚。我心里很高兴。” 封岌掀起眼皮望过来,面无表情地瞥了沈约呈一眼,视线便越过他,望向坐在他身边的寒酥。 封岌皱了下眉——他不喜欢寒酥坐在沈约呈身边。 封岌收回视线,意味深长地说:“幸好赶得及。” 寒酥搭在腿上的手轻攥了一下。 “父亲已好几年不回来,今年过年在家里多住些时日才好!”沈约呈道。 封三爷在一旁插话:“二哥这次什么时候走?” 寒酥也忍不住抬眼望了他一眼,心里迫切地想知道答案,盼着封岌早日离京。 封岌突然抬眼望过来,与寒酥望过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寒酥吓了一跳,飞快地垂下眼。 封岌道:“住不了多久。” 封家大爷在一旁说:“也好。早日把北齐那些混蛋灭了,早日成家立业享清福更好!” 成家这个词戳了封岌一下,让他再一次将目光落在寒酥的身上。他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品了一口儿子敬的茶,缓声道:“确实该早日灭了北齐早日成家。” 又聊了一会儿,话题绕到了明日去寺庙上香之事。大夫人叮嘱了寒酥几句,让她不要误了时辰。 寒酥应声,她垂下眼睛,望着杯中晃动的水面,心下计划着脱身之法。 傍晚,寒酥正与沈约呈说着明日去寺庙上香之事,封岌突然让长舟过来将沈约呈喊了过去。 封岌今晚有应酬,他让沈约呈相陪。 沈约呈下意识地皱了下眉,转头望向寒酥。父亲让他相伴,他欣然往之,只是他才刚成亲,昨天就醉了酒,若今日也不在家…… 寒酥心里明镜一样。她微笑着对沈约呈道:“去吧。赫延王在京中时日不长,你能多陪着他尽孝是应该的。” 见寒酥不生气,沈约呈这才松了口气。他跟着长舟走到门口,又突然快步折回来,走到寒酥面前,低声道:“等父亲走了,我一定好好陪着你!” 寒酥望着沈约呈这双真挚的眸子,心下针扎一样难受。 她温笑着点头,将沈约呈送 到门口,目送他离去。 第二天,寒酥跟着赫延王府的女眷出门去寺庙上香祈新岁。 沈约呈将人送到马车旁,亲自放脚凳,然后扶着寒酥登上马车,又嘱咐翠微若下雪了及时给寒酥添衣,依依不舍的样子惹得大娘子封清云掩唇打趣。 沈约呈还是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年,被这么打趣,脸上不由有一点红。他本来还有好些话想对寒酥说,此刻也都把话咽了下去。他向后退了一步,转头对车夫说:“路上当心。” 他立在赫延王府前,望着马车驶远。 他心里很不舍得。虽然只是分别一天,他现在已经开始犯相思。 沈约呈不会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寒酥。 暮色四合,沈约呈正一边摆弄着要送给寒酥的步摇,一边等她回家。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没有等到寒酥回家,而是等到了她的死讯。 沈约呈呆滞了许久。 “怎、怎么会……马车怎么会跌落悬崖呢……”沈约呈喃喃自语。他身上穿着喜服,他才刚与寒酥成婚。 一片大红色的赫延王府,一日之间摘去了囍字与红灯笼,一片缟素。 远离赫延王府的郊外一处宅院里,寒酥愁眉不展。 她将其他人引开,千方百计让别人以为她在马车上,再让马车跌落悬崖。同时又拜托沅娘提前在山崖下准备好了尸体。 她的计划很周全,她也确实瞒天过海地“死”了。可是她瞒天过海,没瞒过封岌。 她骑马飞奔逃走时,被长舟和云帆拦了下来,然后被送到了这里。 再见封岌,已是七八日之后的晚上,这一晚是除夕。 寒酥有些惊讶他会在除夕夜过来。 封岌在寒酥对面坐下,端起酒壶倒了两杯酒,递给寒酥一杯。 “安心在这里住着。”他说。 寒酥不吭声。 自被带到这里来,她就明白了封岌的打算,不过是养一个外室罢了。她绝不允许自己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即使是战神赫延王的外室。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暂时没法脱身,还需从长计议。 “吃饭。”封岌道。 寒酥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拿起筷子,与他一起吃年夜饭。 她的乖顺,让封岌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吃过东西,封岌带着寒酥去了外面,带她看烟花。 寒酥仰头望着于夜幕中绽放的烟花。昙花一现的灿烂之后将自己烧烬,寒酥只觉得悲凉。 夜里,封岌将寒酥推到床榻上时,寒酥并不拒绝,甚至也会抬手攀他的肩背。她顺从得好像认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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