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寒酥又梦到了封岌。受半月欢的影响,她这段时日的梦里每晚都有封岌。他在梦里与她拥吻,反复重复着今日书房里的那个吻。最后的最后,又不止停在那个吻。甚至上演了上次窗台上的情景吻她别处。寒酥在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望着屋内一片昏暗。好半晌,她拉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整个身子遮起来,她在被子里蜷起来。 也只有在梦里,她可以不仅仅只是羞窘难堪,可以大胆地流露那么一丁点愉悦。 她转过头去,将脸埋进枕间。 毫无睡意,她索性不顾时辰地起身。轻拉椅子的声响惊动了沉夜,将这一日早早开启。 她打开要交给谢云苓的赞词,做最后的补苴罅漏。在黎明前的至暗时刻,寒酥放下笔,将这份赞词写完。 今日可以交单了。 她望着纸上的字字句句,忍不住轻皱眉,喃声自语:“他应该不会知道这是她写的吧……” 这一晚没睡好,第二天寒酥忍不住哈欠连天。她一边赶画,一边时不时望向门口的方向。可是封岌今天上午都没有来。 下午,寒酥没有用过午膳便去赶画,而是要先去大房那边一趟。 江琼音作为刚成婚的新妇,第二日要礼数周到地各处拜见长辈。今日倒是腾出时间在院子里邀请府里同辈的小娘子们过去说话。她作为这一辈第一个媳妇儿,暂时没有妯娌要应对,这府里的这些小姑子们却也不能轻怠。 她已经将府里的情况摸清楚了,知道有借住的表姑娘,也一道请来品茶。 “苏家那位请不请?”江琼音有一点犯难地询问封杉。 名义上,苏文瑶也是借住在府里的表姑娘。可是实际上府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苏文瑶和封四爷的关系,不过是碍于时间还太急迫了,暂时没安排人过门。 年龄上是同辈,实际上要成为长辈。 江琼音皱眉,她觉得这事情很荒唐。她出身名门,很看不上眼这些不干净的勾当。 封杉也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请吧。礼数多些总没差错。” 江琼音说好,心里却对苏文瑶有几分轻视。 封杉看着新婚妻露出来的一小截雪白脖子,喉间发痒。他走过去抱住江琼音,情不可抑地去亲吻她。 江琼音脸一红立刻去推他:“这大白日的,可不能这样没规矩!” 封杉笑了笑,只好忍耐下去。他这妻子满嘴的规矩,现在想碰她是万万不可能的。不过母亲说这长媳就是要聘个重礼数守规矩的。他看着新婚妻笑起来。 江琼音确实是个重礼数规矩的,她在雅间设品茶宴招待府里的小姑子们,不管是座次还是每份茶品都有极深的讲究。 “咱们来玩猜茶吧。”江琼音道。 “好啊!好久没玩了!”封清云立刻接话,非常给长嫂面子。 这所谓猜茶,就是将不同种类的茶同同样的茶器盛好,众人一闻二品,然后说出茶的种类出处。 一闻为善,二品为次。 第一种茶水端上来,封清云轻闻,立刻准确无误地说出这是什么茶,包括年份、产地,甚至连煮茶时用的什么水都能猜到。 江琼音刮目相看:“这能闻出茶叶的年份产地倒还好说,可这用什么水煮茶都能闻出来是怎么做到的?” 封清云笑着说:“猜的呀。” 江琼音想了想,又恍然大悟。这世间茗茶的烹煮方式虽多,却总有每种名茶最合适的烹煮方式。想来大娘子十分了解茶道,猜得出来烹煮方式。 几种茶水依次端上来,府里的几位小娘子们一一猜茶,大多能猜个差不多。这样的门第养出来的小娘子们,再名贵的茶都是当水喝。这猜茶的游戏对她们毫无难度。当然了,江琼音正是因为知道这游戏对大家都没难度,才玩这个。 最后一道茶端上来,江琼音将目光落在寒酥的脸上。来之前她对寒酥的情况知道一些。她先是惊于寒酥的美貌,又十分惋惜这样天姿之人被毁容。她又惊赞寒酥举手投足之间端庄典雅,更神奇的是她言辞举动高洁自然,毫无因毁容的自卑之意。品茶时,她毫不介意将自己被毁的面容面对旁人。 自诩名门闺秀的江琼音觉得自己竟有几分不如。 只不过这猜茶游戏,寒酥一直没参与。眼看着最后一道茶了,江琼音主动拉寒酥参与进来:“表妹可知这最后一道茶是什么?” 寒酥坦然摇头,微笑道:“我尝不出。” 江琼音有些意外,也有几分不解。这最后一道茶,真的很简单。 苏文瑶在一旁笑笑,道:“大少夫人这就不知道了,寒酥自幼生活在边地,恐怕不怎么饮茶。” 江琼音一下子想明白了。今日围在这儿说话的人都是自小养在侯府高门,而寒酥不是,她父亲官小又生活在清苦之地,自然不可能如其他人这样将茗茶当白水来饮。 江琼音顿时觉得今日的猜茶游戏设的不好,是自己思虑不周了。她赶忙说:“人皆有自己擅长的地方。表妹不喜欢茶水,却听说读书极好,出口成章让人羡慕。” 寒酥坦然微笑着:“我确实不太懂茶,却觉得表嫂这里的茶极好。尤其是第三种茶,最淳口。” 寒酥分不太清这几种茶,只是凭喜好而说。 “你喜欢蕉叶青?”江琼音笑起来,“我也喜欢。” 一场小尴尬,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化解。自然的坦诚总是治疗尴尬的良药。 品茶小宴结束,寒酥直接去衔山阁赶画。她到时,封岌已经在了。他仍坐在那张藤椅里,他轻转着指上的扳指,似乎在专注地想事情。 “来了。”封岌抬眼望向门口。 寒酥轻“嗯”一声,目光有一点躲闪,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唇。过去了一日,唇上似乎仍有一点微疼。 她刚要迈进去,翠微从院子里小跑追上来禀话——江琼音身边的侍女追来送了一盒蕉叶青。 “去喝茶了?”封岌问。 “嗯。”寒酥将茶叶放在案头,“表嫂让大家猜茶,我一道也没猜出来。表嫂这是安慰我。” 封岌知道那无聊的游戏,他说:“我也猜不出。” 寒酥有点惊讶地看向他。 不过她转瞬想明白了。封岌有着至高的权利地位,可十几年军旅生涯,并没有享过福。一口热汤都是罕有,又哪有闲情逸致品茶。 而京中贵人们享乐的生活,却是封岌带着无数将士于疆场厮杀而来。寒酥突然说:“将军辛苦了。” 封岌诧异看向她。 长舟从外面进来,看一眼里面情景才递上帖子——谢家因上次封岌帮谢浪之事,邀封岌去做客。
第65章 封岌扫了一眼帖子,将帖子递还给长舟,摆了摆手。这是拒了。长舟颔首,转身退出去。 寒酥倒是不意外,封岌这段时日的应酬并不多,每日许多邀约帖子送过来,他几乎都拒了。 寒酥走到长案后开始工作,脑海中还想着谢家的事情。她得尽快把那份赞词交给谢云苓。原本该今日送去,可因为江琼音的品茶小聚给耽搁了,只能明日再去。一想到那份赞词,她不由抬眼,隔着屏风望了封岌一眼。 寒酥再一次感慨谢云苓的出手阔绰。谢云苓才十二三岁,随手就是八百两,可见谢家的富有。京中富绅豪门遍地都是,谢家却是最顶尖的那一批。谢家郎君们的官职倒也不算高,可因为圣上的偏爱,京中无人不对谢家人客客气气。 无他,只因谢家是先皇后的娘家。 寒酥听说这么多年过去了,逢年过节宫里仍年年有重礼送到谢家去。这份圣眷,自然让整个京中权贵都不敢轻怠了谢家。 寒酥正想着谢家的事情,封岌走到她身边,瞥一眼桌上的山河图,问:“还要多久能画完?” 寒酥想了一下,道:“六七日吧。” 封岌皱眉,问:“能不能在三日内完工?” 寒酥诧异问:“很急吗?” “三日后母亲会去青柳县,你随行。”封岌稍微停顿了一下,“我也会去。” 他不能留寒酥自己在京中。 寒酥在心里狐疑不知为何要带上她,甚至胡乱猜着是不是要在他离京前将画交上去。她点点头,说:“赶一赶,应该可以。” 第二天,寒酥去了一趟谢家。将赞词亲手交给谢云苓。谢云苓双手捧着赞词大声诵读。 寒酥眉角跳了跳,心里说不出的尴尬。 “你可真会写!”谢云苓将赞词贴在心口,开心地转圈圈。翩飞的裙摆像一只翩飞的彩衣蝴蝶。 她姐姐谢云薇坐在一旁看得直摇头,无奈又宠溺地笑着:“你啊,真要着了魔。” 寒酥问:“可还有要修改的地方?” 八百两就在眼前,这可是她“死”后的启动资金。 谢云苓想了想,点点头。她将赞词放在桌上,指给寒酥看:“我觉得这些地方太委婉了,没能把大将军真正的英明神武写出来!比如……就像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这样的词能不能再加一加?还有还有,这段夸赞之后是不是该升华一下?” 寒酥虚心询问:“请问是哪种升华?” 谢云苓歪着头,小眉头皱巴起来,她用手指头抓了抓自己的卝发,绞尽脑汁想了想,道:“就是……形容一位郎君特别有吸引力,一出门就有很多女郎朝他扔花扔果子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寒酥沉默了一息,才道:“您是想说掷果潘郎?” “对对!就是这个词!” 寒酥面纱下的唇忍不住抿了又抿。她实在是很难把封岌和潘安联系到一起…… “咱们也这么夸夸大将军!不仅写一写扔花扔果子,还要侧面烘托!”谢云苓颇有几分手舞足蹈的意思,“要写他是每一个女郎的闺中梦里人,人人都想要嫁给他!” 谢云苓双手捧心口,满目憧憬。 谢云薇连连摇头,简直没眼看妹妹这个傻样子。 寒酥有些艰难地点头,说:“好,我这就改。” 谢云苓脚步轻盈地亲自捧了笔墨递给寒酥,指指点点:“这里,这里,对对,这个词改一改,要使劲儿夸嘛。还有哦……这句改成‘谁不想与将军日日厮守到白头’!” 谢云薇连连叹气,侧转过身去,不愿意看这个妹妹,嫌弃丢人。 寒酥握着笔的手微微用力,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八百两。 好,她照着改。 给钱的老板说了算。 寒酥硬着头皮按照谢云苓提的修改意见改补,最后谢云苓开心地捧着赞词连连称赞寒酥写的好写的妙,还要亲自送寒酥出门。 寒酥有一点心虚,觉得这八百两挣得有些不体面。 离开时,寒酥看见谢府的下人抬着许多烧给死人的纸物。 “仔细着点,老夫人要一一检查的!”管事训斥身后的家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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