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你的口水! 季以舟伸手抹过她唇畔,手指顺着遗落的水渍一路探进松散的领口,又引起一阵战粟。 “殿下刚才可没少吃。” 他说得这些荤话,陆霓这辈子都没听过,却是输人不输阵,“你这么会……给本宫做面首,也算合格。” “殿下将来再也不会有面首了。” 季以舟眸色深了些,缠着她的一绺乌发绕在指间。 “殿下记住,臣是你的夫君,若敢去勾引别人,就别怪臣心狠手辣。” “本宫从不勾引人。” 陆霓表示抗议,手指在他心口的旧伤打转,抬眸睨着他,“要想本宫不收面首,除非你也不纳妾。” 季以舟长眉一挑,“一言为定。” 呵,轮到陆霓诧异,“季家出了你这么一位洁身自好的子弟,也算是老天开眼。” 季以舟神情晦暗,大掌盖住她的眼,低声道:“陪我睡一会儿。” …… 再醒来时,陆霓身侧空无一人,榻有点硬,以为还睡在书房内间,迷迷糊糊在床沿摸铃绳,摸了半天,才想起这是哪儿。 季以舟听见响动推门进来,身后夜幕沉静、星子零落。 她竟不知,这一整日是怎么就快过完了。 烛火映照下,长公主双颊艳若粉桃,雨露滋润后眉颦含情。 灯下观美人,娇莲般的风韵惹人怜惜。 她的这些改变,皆是因他才有,季以舟意满神足。 上前扶她起来,陆霓只觉脚下仍有些虚浮,蹙眉低头打量一下自己,语带抱怨: “你这里连面铜镜都无,本宫被你弄得一身狼狈,可怎么出去见人?” 长裙已被收拾干净,叠得整整齐齐搁在一旁的凳子上。 她披头散发,回身去榻上找簪子,今儿头上带的东西可多了,钗环加起来得有十来件。 就见全在榻头码得工工整整,不用想也知是谁干的,揶揄他道: “司徒大人堂堂好儿郎,怎地总对本宫的头饰感兴趣?” 季以舟睇她一眼,形同默认,走到架旁打开一只方匣,从里捧出一面菱花铜镜,摆在窗下书案上。 “这不是有了。” 陆霓走过去坐下,这面镜子一看就是经年老物件儿,乃上等西州黄铜打磨而成,光可鉴人,雕工精湛,造型古雅,透着尊贵大气。 她抬头看他,“这是……” “母亲留下的旧物,殿下将就用吧。”季以舟淡声道。 陆霓肃然起敬,这如何能叫将就。 自上次在宫里请他用膳后,陆霓才意识到,季以舟母族的那个程家,恐怕不仅仅是寻常落败的世家那么简单。 后来还是让云翳寻到位年长宫人,才从她口中得知一些幽州程家的来历。 那是比陆家创立大庸朝还要早的存在,百年前幽州的无冕之王,论底蕴深厚,如今的季、解两家望尘莫及。 单从眼前这面铜镜就可窥见一二,宫中也未必有这样档次的东西。 陆霓忽地扭过头,看向正中高案上供着的长刀。 “让本宫猜猜,这不会就是传闻中那把赫赫有名的‘问天斩马’吧?” 季以舟立在灯影之外,身躯高大的轮廓仿佛沉沉泰山,脸庞的棱角显得锋锐,眸光幽邃莫测,显然没想到她连这个也知道。 “一把刀罢了,早已寂寂无名。”
第53章 梳头 陆霓拿梳子一下一下梳着长发, 话题一转,柔声道:“令堂肯定生得极美。” 季以舟这会儿的情绪,明显跟刚进门时不一样, 大抵是不想提程家的事。 其实在她来说, 关注人的长相,总比追究一件祖传兵器更来得擅长。 季以舟在她身旁坐下,手肘支在案上, 撑头看着她, 语气柔和下来,“殿下如何知道?” 陆霓拿梳子挑了下他的下巴,轻佻一笑,“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季家子弟的长相, 大体上来说称得上俊俏二字, 昌国公季威一脉相承下来,包括季澹, 都是风流倜傥的皮相。 若季以舟和他那些亲兄弟站在一处, 绝对是最拔尖的一个, 尤其那双狭长上挑的凤眼,独一无二, 当是从他母亲身上继承来的。 季以舟唔了一声, “以后我儿子肯定生得更好看。” “嗯?为何?” 陆霓反应慢了半拍, 就听他道:“像你。” 这人他……调戏本宫! 陆霓本是要打趣他的,结果自己反被取笑,立刻反唇相讥,“怎么, 这会儿不拿宸哥儿当儿子了?” 季以舟转头去看窗外, 不理她了。 这件事第二天他就查明了, 问的是二房季九郎的新妇,凌家三夫人的外甥女。 果然,凌宸是肃宁侯的遗腹子,也是凌家二房、三房的眼中钉。 她没骗他,是他自作多情。 陆霓一句话就把天儿给聊死了,只好讷讷闭上嘴。 其实有件事她很好奇,季以舟的母亲家世好生得也好,季威把人带回国公府纳为妾室,甚至贵妾都是有资格的,为何要养在外面? 不过这事儿她不好开口问,知道问了他也不会说。 这个人,身上还藏着很多秘密呢。 她一边琢磨,一边慢慢梳头,季以舟看了一会儿,不耐烦起来,“还没好么?” 一头长及腰间的乌发,像绸缎般丝滑贴服,不知每天要花多少时间打理,怪麻烦的。 陆霓回过神来,搁下梳子,对镜愁眉不展,“本宫又不会梳髻。” 把她一个人掳到这儿来,连个给她梳头的人都没有。 季以舟哑了半晌,忖着叫那边秦双过来给她梳,恐怕她更不乐意,一时没了主意。 “要不……我现在回府里给你找个人来?” 陆霓恨恨白他一眼,这会儿才想起来,早干什么去了? “你刚才……还有多的发带么?” 话一出口,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先前这孟浪之徒在榻上戏弄她时,解了头上的发带在她身上…… 季以舟冷白的面容泛起红晕,眼尾含情,挨在她颊畔,戏谑轻笑: “殿下……想要?” 一语双关,让她无法回答,陆霓面红耳赤,转头去看榻上。 她睡着的时候,这人已经把满床凌乱拾掇齐整,哪里有那条发带的影子。 再说……没洗过,她才不要用。 她满屋乱看,最后在洗漱的架子上找到几根垂挂的发带,挑了根纯黑的系住一头长发。 由头到尾,这男人只在边上抱着手,看她的笑话。 陆霓发誓,再不要来他这破地方了。 说破倒也不至于,她大抵能猜到,这座小院外面有人日夜把守,里面存的都是对他来说,大有深意之物。 跟她寝室内间的架子一样。 这般想来,他倒是个颇为念旧的。 出到门外时,陆霓面上恢复一贯的清冷,和季以舟拉开距离,回头淡淡看他一眼,“该送本宫回去了吧。” 季以舟眼中笑意褪去,这女人翻脸比翻书快,伸手牵住她,“那边的人,去见见。” 陆霓在他掌心挣了几下,挣不脱,只得由他牵着,哦对,本宫是来见人的,不是来跟他…… 她闷闷吐出一口气,颇觉心烦意乱。 进了前面的小院,两侧厢房人影绰绰,霍闯先奔出来,在廊下兴高采烈喊了声“大人”,再向长公主恭敬行礼。 “末将参见……” 就见他家大人大步流星,连个眼神儿都没扔给他,倒是长公主被他扯得快飞起来,百忙中回头看了他一眼。 霍闯不由讷讷挠了挠头,灰溜溜退回屋里。 一旁隔间落着厚帘,有刺鼻的药味从里传出,季以舟道: “当日寻到耿清彦时,他伤得颇重,医师说心神受创,恐怕还要再将养些时日才能醒。” 陆霓与他分坐上首,侧头纳罕看他,“那你带本宫来做甚?” 不会真要见醉风楼那姑娘吧? 季以舟语气淡淡,“去杜县的人回来,张院判那位友人是个香料商,去找他是为一味名叫葵脑的奇香。” 说完,陆霓面上的温柔如水彻底落尽。 门外进来个女子,低挽垂云髻,青衫素饰,低头跪地拜了两拜,嗓音脆生生的,“民女秦双,拜见长公主殿下。” 陆霓看向季以舟,他道:“起来说话。” 秦双起身时两手攥紧衣袖,抬眼偷瞧长公主,接着就愣住了。 这般尊贵的金枝玉叶,她从前连想都不敢想,今日竟亲眼见着了,先前单瞧那套华丽繁复的衣裙,秦双都觉着跟做梦似的。 上首之人容色绝美,只那么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便让人生出圣洁不可侵犯、只想匍匐跪拜的冲动。 一身华服锦衣,乌黑油亮的长发……却只是简单束在脑后。 秦双好生疑惑,莫非,这是京城最时新的打扮? 陆霓等着听下文,眸间含了一抹冷意,也在默默打量她。 这女子身姿如弱柳扶风,削肩楚腰,行动间透着小意,与她上次在蕴秀殿一瞥间所见那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长相娇美,眉眼间掩饰不住的风尘气,令人一眼就知她出身。 当日的假漪妃若真是青楼女子,即使相貌与刘婉分毫不差,但气质上,怕不是一两日功夫就能伪装成的。 陆霓到如今仍是不解,父皇怎会昏聩到连人都分辨不清。 就听秦双絮絮叨叨,先说了她和刘烟一同出身秦楼,再被卖到京城,及至后来刘烟被人赎身带走。 最后才说到葵脑上,“秦楼有则传闻,道十来年前,有香师配出一味合欢香,主料就是葵脑,取名‘梦天仙’,功效奇特,恩客用了不仅能助兴,看眼前的姑娘啊,个个胜似天仙。妈妈们都说这是好东西,姑娘们忙不过来的时候,就是叫个送茶水的小丫头顶上,恩客们也瞧不出来……” 秦双说到兴起时,一连串娇笑直如莺啼燕呖,明显是从前的职业习惯一时改不过来。 随后瞥到上首两位的脸色,吓得打了个嗝,这才止住声儿。 她所说的,陆霓自是闻所未闻,此刻心头压着沉沉怒火,又觉羞愧难当。 一想到季以舟上次还拿这事讥讽她,恨不得立刻起身离开。 攥紧的手,指甲嵌进肉里仍不自知。 季以舟伸手过来,将她的手包在掌心,强硬不容她抗拒,一根根掰开手指,看见白嫩手掌上压出几道深深的印痕,眸底一黯。 他阖住那双小手,与她五指紧扣。 “接着说。” 秦双愣着看他两人的动作,这才回过神来,忙继续说道: “后来梦天仙就禁了不许人再用,因为这东西用多会上瘾,起先是楼里有位恩客,一住三月不走,银钱散尽后被赶出来,因断了香,四处找人借钱,住进最下等的瓦窑,不过半月就马上风……死在个窑儿的肚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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