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珊兰清点了,一箱寻常锦缎,一箱名贵的浣花锦,三百个银锞子,二十个五两的元宝,两张二百两银票。 胡泰亲自送来的,胡珊兰就在角门与胡泰悄悄说了郑尚书收了银票的事,胡泰喜不自胜,把预备好的红封给了她。胡珊兰偷偷解了一看,是五千两银票。 胡珊兰心怦怦直跳。 这些银子花出去,胡家的事若连个水花儿都没,她爹就不会再管她的死活了。 她吸了口气,打点精神,装了一百个银锞子,又选了两匹浣花锦叫冬儿抱了,就朝春晖阁去了。 孟夫人才理完庶务,正吃着西瓜。胡珊兰在小偏厅见礼,接了一匹浣花锦在手: “太太,这是咱们自家铺子的浣花锦,我爹说瞧着颜色尚好,也不知能不能入太太的眼,若能做成衣裳穿在太太身上,也算是它的福分了。” 孟夫人早瞧见了,浣花锦在盛京可是有银子也未必能买到的名贵布料,花色也衬她,她笑笑: “难为你父亲有心了。” 芮妈妈叫人接了,胡珊兰又开了匣子道: “这是咱们南边儿锞子新样式,旁的倒罢了,我瞧着倒好看些,孝敬给太太打赏也好用些。” 一片银光闪闪,芮妈妈接过去凑到孟夫人跟前,孟夫人捏起一个看着慢慢点了点头: “是新巧。” 她将银锞子丢回匣子就看向冬儿,胡珊兰才道: “太太,这是从前伺候我的小婢,是胡家家生奴才,我能留下她么?” “不是什么大事,你喜欢就留下吧。” 胡珊兰喜出望外: “多谢太太。” 孟夫人看着胡珊兰淡淡的笑,她满足了胡珊兰的心思,往下就该胡珊兰满足她的心思了。她吩咐芮妈妈: “胡叔主仆如今都算六郎房里人,你依着惯例安排下去,房里的事,也要打点稳妥。” 转头又与胡珊兰意味深长道: “你只要伺候好六郎就是了,旁的啊,一概不必费心。” 胡珊兰就觉着咬了苦胆似的,笑着应声。 芮妈妈办事稳妥,午后就有婆子送来两张小床并一个柜子,胡珊兰打赏了,请她们帮忙将书柜书桌抬去郑蔚外稍间。既把书房挪去了外稍间,东西自然该搬过去。昨夜见他就着小桌,书也都在箱子里。何况东厢也并不大,要摆两张床和柜子,书桌书柜就必须挪出去。 郑蔚从书院回来已是酉时四刻,进外稍间就怔了一下,待进屋换衣裳就看见昨日换下被墨污了的衫子上,一支墨梅跃然而上。 郑蔚拿起细看,几个墨点都化成梅花,开在一支虬枝上,淡雅至极。昨儿是采薇拿走衣裳,阿瓜凑过来看着笑: “呦,采薇姐姐这心思可真巧。” 偏巧采薇这时候进来,看见衣裳上绣的花后,脸上笑容顿时凝滞。她倒想冒认,但稳妥起见,她只笑笑,不承认,也没否认。心里倒有些后悔昨儿想给胡珊兰个下马威的举动。 正这时候,胡珊兰进来了,郑蔚转头看过去,看胡珊兰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第三章 表白 胡珊兰进门当晚采薇就知道人进了郑蔚房里,硬忍到郑蔚在才现身,就是想叫胡珊兰知道,她在郑蔚心里的分量,让胡珊兰自个儿掂量。 可如今郑蔚手里这件衫子却叫她不安,尤其当着胡珊兰的面,她及时制止了阿瓜的话。 胡珊兰是带冬儿来见郑蔚,并将今日的事禀报给他。如今处境复杂,更该越发小心,她便禀报的事无巨细,包括孟夫人嘱咐的那一句。 胡珊兰没忽视郑蔚眼底一闪而过的嘲弄。她不太理解一个在嫡母手下讨生活的庶子,缘何会有这样的神情。那种轻慢,透着对于小手段的瞧不起。 她很快收回思绪,悄声道: “爷,今儿只怕还要劳烦您。” “嗯。” 那边阿瓜与采薇不知说笑什么,险些压过郑蔚的声音。胡珊兰主仆回到东厢,冬儿就忍不住赞了起来。 “姑娘,这六爷年轻不说,生的可真俊俏。” 她看出郑蔚对胡珊兰的淡漠,却没戳破,只捡好听的道: “庶子也有庶子的好处,等将来咱们胡家做了皇商,姑娘与六爷那就般配了。只是可惜了,这房里太寒酸了些。” 胡珊兰低声道: “听说六爷生的好,书读的也好,处处压过嫡子,太太不喜欢他。” “生的好,是看出来了。可之前打听的,六爷乡试是吊着底儿进的,但郑家嫡出的二爷可是亚元,这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哪里比嫡出的好了?” 胡珊兰抿了抿嘴,没将猜测说出口。 瞧孟夫人如今的做派,乡试前还不知做了什么呢。她转口问冬儿: “你今儿出来时,二姑娘那边有消息了么?” 冬儿摇头: “老爷又跑两回了,回回脸色都不好,我听他与大爷说话,好像徐大人不喜欢二姑娘。” 胡珊兰想不喜欢也好,把人退回去,往后日子还能好过些。 郑蔚请安后又去了郑尚书书房,回来站在东厢门口与胡珊兰说了结果,然后他在胡珊兰道谢后沉默了一下,又道: “太太让你明日与我一同去请安。” 胡珊兰哑口无言,孟夫人这算什么?是敲打她还是敲打郑蔚?郑蔚浅淡的笑容里仿佛蕴含了什么,胡珊兰觉着这种时候是必要表白一番心迹了: “爷,我知晓我往后的依仗在哪儿。” 这个答案,郑蔚还算满意。他垂眼依稀看见腰腹间一朵墨梅,沉吟道: “她们总会想法子让你屈服。” 胡珊兰也垂头,声如蚊讷: “我本就是爷的通房。” 这回换郑蔚怔了一下。是啊,她是他的通房,有些事是情理之中,但至于沉不沉湎,智不智昏,全看他自己了。 郑蔚神色淡漠走了。 冬儿在里头听他们说话,有些担忧: “在南边儿时多少富家公子慕着姑娘,还不如早早儿在南边定下亲事呢。” 胡珊兰却清醒的很,她是庶出,那些富商嫡子不会娶她做妻,但做妾和嫁给庶子对于她那个做商人的爹来说,效用都远不如现在。她那有些宠爱的二姐都还是这样结果,她不觉着自己会有多特殊。 昨日的银票不过是趟趟路,今日郑尚书再度收下银票,大约会给胡泰一句明白话了。 第二天吃过晚饭,胡珊兰换了身不打眼的衣裳,跟郑蔚去春晖阁请安。谢姨娘照旧在孟夫人身边奉承,孟夫人身边还簇了个娇俏姑娘,十二三岁的样子,眉眼间几许骄纵。 郑家庶长女已出嫁,郑昶去年娶的亲,二少夫人上回回娘家小住,胡珊兰来的那晚没见着。三公子因奉承郑昶得力,生母又是孟夫人陪房,今年也定了不错的亲事。四姑娘也是庶出,上个月出嫁了,五姑娘与三公子一母所出,剩下就是郑蔚,还有嫡出的七公子、八姑娘。 一屋子人说笑,胡珊兰总觉有道灼灼目光盯着自己,让她局促不安,她悄悄抬头望过去,就见郑昶朝她勾唇一笑,胡珊兰忙移转目光,就对上一道凌厉眼神。 二少夫人何氏是个厉害的,胡珊兰低头,她又去看郑昶,郑昶虽不怕她,但碍在人前,还是收敛了目光。 郑昶眼神太过□□的显露心事,这让胡珊兰慌乱不已,下意识往郑蔚跟前依偎。郑蔚照旧沉默在人群外,就觉着后背被人轻轻挨上。他余光扫见何氏针一样的眼光,心生几许愉悦。 送到他手里来的好事,断没有松手的道理。 挨了一刻来钟,孟夫人总算放了人。胡珊兰跟着郑蔚出来,还在院子里,就听身后沉沉脚步,继而有人贴了上来。胡珊兰只觉头皮发麻,忙紧走两步,凑到了郑蔚身旁。 “六郎。” 郑昶叫住郑蔚,郑蔚低头看胡珊兰有些惊慌的神情,上前半步,将人挡在身后: “二哥。” 郑昶看不见胡珊兰了,脸上假笑也懒怠敷衍。 “二月就会试了,这会儿时辰还早,不若咱们去大书房看会儿书去。” 郑蔚微侧头朝胡珊兰道: “你先回去吧。” “哎,别啊。总得有个研墨的不是?” 郑昶生怕胡珊兰逃了,竟探手去扯胡珊兰。郑蔚伸手去拦,廊下芮妈妈瞧着大惊,忙吩咐小丫头两嘴就扬声道: “二爷,太太还有话与您说呢,您快回来!” 郑昶顿住,不耐烦起来。屋里孟夫人听小丫头耳语几句,恨不得扯郑昶在眼前打两下,但碍着江氏还在,只得道: “昨儿得了一块好墨,说着要给二郎拿去,还是忘了。” 江氏与八姑娘说话迟了几步,并不知院子里生了什么事,郑昶满脸郁色在进门时掩藏起来,江氏嗔道: “腿脚倒快,也不知等等我。” 江氏才怀了三个来月的胎,眼下满府正宠着,与郑昶说话也就放肆些。郑昶也笑: “这不是出去不见你,又折回来了。” 外头胡珊兰早已惊惧一身冷汗,郑蔚垂头看她一眼,低声道: “走吧。” 他走在前,胡珊兰跟在后,亦步亦趋,比头回跟他回去的时候跟的还要紧。郑蔚知道她心里发慌,这时候说两句宽慰的话能叫她安心,但他什么都没说。 胡珊兰头回直面郑昶,明白了他的心思,不由惶惶。可这是郑家,不是南边的胡家,郑昶若有心,她难避开。何况如今她只是个庶子通房,真出了事,也只会怪她狐媚引诱爷们。 待到进了院子,郑蔚见月光下胡珊兰惊惧模样越发娇怜,到底叹了口气: “二公子莽撞,往后避着他就是了。你不用怕,他不敢明目张胆做什么,自己小心些就是了。” 胡珊兰顿时红了眼眶: “爷……” 声音轻颤,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摇了摇头。郑蔚这处境,想护她也难,何况如今这样,郑蔚也未必愿意护着她。 胡珊兰这一夜睡的不好,起的也就迟了,更没什么胃口。才收拾了,就有人敲院门: “胡姑娘在么?” 胡珊兰探头见是个脸生的丫头,那丫头满脸不耐烦: “六爷在大书房,唤你过去伺候笔墨。” 胡珊兰诧异: “六爷不是去书院了么?” “今儿书院休沐,爷们都在大书房读书呢,你快去吧。” 郑蔚有阿瓜,再不济还有采薇,很犯不上让旁人来传话。胡珊兰怀疑起来,推脱道: “等我换换衣裳再去。” 丫头冷了脸: “你一个通房,伺候爷推三阻四,看咱们禀报芮妈妈有你好果子吃!” 这要叫孟夫人知道,只怕又生事端。胡珊兰想去前院大书房这一路人都不少,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遂交代冬儿两句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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