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珊兰忙恭维: “王爷待娘娘真好。” 南怀王笑了: “我与她青梅竹马,她又是我原配嫡妻,不待她好待谁好?” 胡珊兰是听朱夫人提过的,南怀王府除了王妃之外,再无其他的妃妾。据说南怀王曾说过,他纳妾,要王妃瞧上的人才行。于是哪怕成亲多年还无子嗣,他也仍旧没有妃妾通房。 这样的情分真叫人羡慕,胡珊兰流露出的心思取悦了南怀王,他看了看自己身上,又重新瞧了,给自己点了两匹锦。 “先这般吧,等到了新货,让人往王府送个信儿。” 说话间转头要走的功夫,扫见角落的织架,上头有三尺来长已经织出的锦缎,南怀王只一眼就掠过了,慢慢下楼。 自有人付银子取锦缎,送走南怀王,胡珊兰松了口气,做大人物的生意,也真是叫人心慌。 然而途径布庄就会驻足多看几眼的郑蔚,正好看见南怀王从布庄出来。 他没见过南怀王,但听说过,所以只一眼就猜测出他的身份。 他是从沈潇和胡珊兰那里得到的消息相结合,才推断出沈润的身份。沈润行事隐秘,胡珊兰在东大街的铺子他也查过,是挂在一个所谓江湖门派的产业下的,所以沈润在昴城的身份,应该也是江湖人士。 但他不会无端端停留在昴城,至少以他在盛京听说过的黄雀卫,以及沈潇的为人,是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胡珊兰。 所以昴城有什么事,有什么人能趁的上沈润亲自来? 似乎只有南怀王。 但南怀王从不过问政事,只沉迷风流雅致,醉心琴棋书画,唯一叫人忌惮的,是他丰厚的家业,还有富庶的泽安州每年两成的赋税。 他的家财,养兵足够了。 作为文贤太子唯一的子嗣,还是嫡长子。有先祖皇帝的宠爱,有文贤太子的母族和太子妃的母族护持,南怀王若有心生乱,也确实有那个本事生乱。 但眼下看起来,他似乎没那个野心。 冬至那天,南怀王府办了宴席,宴请昴城官员以及家眷,这是南怀王府每年都会办的。 去年郑蔚身子不济告了病假,去年的胡珊兰也没给南怀王府送过锦缎。但今年郑蔚和胡珊兰都收到了帖子,在冬至这一日,也都去了南怀王府。 彼此都知道对方在,也都假装不知对方在。 胡珊兰头回参与这样的场合,慌张是难免的,但好在有朱夫人陪着。朱夫人见到她时也吓了一跳,但得知是因她择的锦缎投了南怀王与王妃的眼,朱夫人就笑了: “王爷啊,最随性的人。但今日赴宴的这些富贵眼,可并不是都随性,你只跟着我,少与人说话。” 胡珊兰点头,就仿佛朱夫人带着妹子来赴宴一般。 因王妃喜静,所以宴席也不会太过热闹,歌舞毕,饺子吃过,也就散了。 胡珊兰正要走,王妃却派人将她留住了。她惴惴不安的随人去见王妃,谁知竟被带去了王妃的寝殿,就见已经更衣沐浴后的安王妃懒散的抱着手炉歪在矮榻上,哪里还有半分初见时的刻板严肃。胡珊兰规规矩矩见礼,安王妃让人看座: “不必这样拘禁。” 她的声音很好听,温软柔和: “你送的锦缎,我很喜欢。” 胡珊兰要站起来谢恩,安王妃道: “好好坐着。” 胡珊兰忙又端坐。 “这么多年,都说我常年礼佛喜好素净,从没有人敢给我供有颜色的锦缎。” “回娘娘,是王爷惦念娘娘。” 王妃轻笑一声: “王爷生的绝色,我这样的人,本也不配。” 她像是自嘲,胡珊兰冷汗都下来了,这话她没法儿接。但她不说话,也能感到安王妃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一直停留,仿佛带着极大的兴趣。就这么如坐针毡了好半晌,安王妃似乎乏了: “今儿不早了,得空来陪我说说话。” 胡珊兰并不想,但能得王妃青眼,又是天大的荣耀。 冬至后隔了一天,王府就派人往布庄送了赏赐。胡珊兰接赏赐都惴惴不安小心翼翼,递了荷包给送赏赐的内侍打听,得知只因她与安王妃一处说话后,安王妃第二天多了笑容,南怀王这才赏赐的。 安王妃对她的喜爱真是来的莫名其妙。但胡珊兰想着,大抵是她送了有颜色的锦缎的缘故,毕竟安王妃也特地提了这事。 过了几日,布庄又接了一批新货,胡珊兰就依照南怀王的交代,亲自往南怀王府去送信。消息送到角门,第二天王府就派人来请胡珊兰择锦缎送进王府,胡珊兰是早择好了的,午后就带着锦缎往王府去了。 冬至那晚短暂的相处,胡珊兰觉着安王妃并不如外人所说的那样,甚至也不如她头回见到的那般。这回进王府,竟然还是被人领着直接去了安王妃的寝殿。 寝殿里点着香,是清甜带着果香的味道,与檀香的肃穆沉静全不相同。 安王妃还是歪在榻上,身上穿着藕荷色的家常衣裳。 自然,是她上回送来的浣花锦。 胡珊兰就见屋中瓶儿里供着红梅,灿烈明媚的颜色,并不是素净的白梅。 胡珊兰请安,安王妃睁眼,见她带来的锦缎虽还是淡雅的颜色,但并不十分素净寡淡。哪怕是银灰色的,也有淡淡浮光。 “嗯,很好。看赏。” 安王妃甚至没与胡珊兰说一句话,就将她打发出去了。照例,第二天南怀王又派人送来赏赐,赏赐的原因是安王妃穿了好看的衣裳,心情不错。 胡珊兰忍不住嘀咕,南怀王待安王妃是真用心啊。 这般到年底的时候,胡珊兰正与白姮兴冲冲的预备年货,家中却忽然迎来了不速之客。 胡珊兰没想到,胡泰竟然能找到这里。或者说胡泰知道她在这儿,但将近两年都没来找她,这时候怎么就来了? 她站在院子里看与胡泰对面而坐,沉着脸说话的白姮,思忖着胡泰的来意。 她听不到屋里说什么,二人声音都小,但她看到白姮越来越坏的脸色,直到最后豁然而起: “你想也别想!” 胡泰也站起来了,他自觉白姮从前是他的妾,胡珊兰是他的庶女,并不需要他的好脸色: “这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情,她是我的女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这是一桩好亲事。” 胡珊兰顿时愕然,竟然是在说她的事? 然后她就听见仍旧在说话的胡泰同白姮嘲讽道: “难道叫她随你一直抛头露面?给南怀王做侧妃,是多大的脸面,多大的荣耀!”
第四十八章 侧妃 胡珊兰只觉着脑中轰然作响。 给南怀王做侧妃? 紧接着而来的, 就是难以控制的恐慌。 时至今日,她仍旧对于男女之间的事带有深深的畏惧和极致的不信任。何况这事在她看来匪夷所思,她只见过南怀王两次!但转念又想, 安王妃在冬至那晚就表露出了对她的不同, 朱夫人也曾说过, 南怀王纳妾只一个要求, 就是安王妃的满意。 所以是因为安王妃对她满意,南怀王就要纳她做侧妃? 这让她越发的觉着可笑,但随之而来的还是浓浓的畏惧。 南怀王不是郑蔚, 不是她拒绝就能拒绝得了的人。至少在昴城,南怀王是比皇上还要尊崇的人物。 胡转头看院子里呆愣的胡珊兰,笑了笑: “珊儿,你一向乖顺听话, 落到如今,名声也坏了,能去南怀王府做侧妃, 那是天大的机缘,上辈子修来的好福分。我打听过了, 南怀王性子好,家产丰厚,生的也不俗, 年岁也轻。尤其除了王妃娘娘,王府再没其他女人。那王妃是个性子肃沉的, 至今也无子嗣, 你去了……” “住口!” 白姮气不可遏的打断他: “胡泰, 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说的这样好, 其实只为这胡家能攀上皇族!” 胡泰被戳穿也不以为然,白姮气道: “你已经是皇商了!还有什么不知足?” “哪怕是官宦世家,女儿能入王府,做一个能入皇室宗牒有名有份的侧妃,那也是求之不得的!” “你这么想,那你嫁过去!” 白姮气的口不择言,胡泰朝她冷笑: “白姮,她是我胡家的女儿,她只能听我的话。当初从郑家私逃,是郑家做事不公,她在外浪荡了快两年,也该回家去了。便是我为了私心,可这桩亲事却是绝顶的好!那王妃坏了身子不能生育,王府又没别的女人,珊儿进了王府是绝顶的尊贵,生下子嗣也定是世子,等将来孩子承袭王位,她就是太妃!” 白姮看向胡珊兰,在她心里哪怕是做皇后,也要看胡珊兰愿不愿意。然而胡珊兰眼底透露出的惊诧和恐慌也足以说明,她不愿意。 胡泰见母女二人都沉着脸不说话,也不气: “你们好好想想,别做那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事。我就在昴城住下了,等过了年,王爷就会派人来合庚帖。” 他往外走,走到胡珊兰身边时还道: “珊儿,父亲是为你好。” 胡珊兰没做声,嘴唇都抿的发起白来。她怔怔的,直到被一双温软的手握住,才恍然回神。 “山岚。” 白姮的脸色也很差: “他说的没错,他是你爹,确实能左右你的亲事。倘或南怀王去与他提亲,他能拒绝还好说些。” 但胡珊兰明白的很,胡泰不会拒绝。 当初把两个女儿当玩意儿似的送出去,就是为着遴选皇商攀附权贵。当初一门心思想做的事,如今有个更有权势更尊贵的人送到眼前,他哪会拒绝? 更何况拒绝还或许会得罪南怀王,胡泰是绝不会为了她这个庶女去做这样的事的。 但她又很疑惑,南怀王是如何得知她是皇商胡家的女儿?想纳她做侧妃的事,不登门与白姮提,却跑去清源洲与胡泰提? 她想起那日南怀王问她的浣花锦是胡家的浣花锦么?所以他就是凭着这些,就追查到了胡家? 白姮看她脸色,心疼道: “山岚,你别急,哪怕拼了这条命,你不愿意,我也一定不会让胡泰称愿!” 胡珊兰忍着心慌转头安慰她: “阿娘,王妃娘娘对我不错,此事我先去求求王妃娘娘,或许就没事了。” 白姮也听说过安王妃的事,心里也生出希冀: “听说王妃娘娘常年礼佛,最心善不过的人,你不愿意,她当是不会勉强你。我陪你去。” “不用,我独与娘娘说话,或许更好说些。” 她有些心慌,与白姮说了半晌话,大多是宽慰的,让她心怀希望的,但她自己心里却没底。说到安王妃对她不同,但其实也没见几面,更没说过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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