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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的时候，就跟着工匠们一起忙。 不懂的地方，江巧很愿意听那些有经验的，积年的老吏建议。 而自己比他们懂的地方，江巧也毫不吝啬，把知道的技艺交给那些人。 那些原先表面恭敬，实际只当她玩儿的官吏，也很快对江巧心服口服，甚至忘记她只是个不到十五的小娘子。 当然，这是忙的时候，不忙的时候，生活更精彩。
第211章 良配 偶尔得闲的江巧，就仿佛一匹野马。 在没了约束她的规矩之后，更是任谁也拉不住。 楚州多山，马儿跑起来不像京城平顺。 江巧不信邪，她就爱在马上驰骋的畅快。 硬生生让她在多山的楚州，练就一手真正的好马术。 除了跑马，黎楚还喜欢坐在田间地头，同那些农人聊天。 很多农人不会说官话，有些话江巧不是很听得懂，但她觉得很有趣，时常听得哈哈大笑。 也喜欢跟守林人聊天，她甚至还跟着一起，去山林中打猎过。 当然，不是那种骑着马，“咻”一箭射出去的打猎。 而是同山上猎户一样，事先找到野兽出没的位置，做好陷阱埋伏，等着猎物上钩。 若是死了，那就正好捡了，若是半死不活，这样的质量最好，补上一刀就行。 若只是小伤——那就赶紧逃命吧！ 好在这种情况，江巧还没有遇上过。 倒是那烧烤野味吃了不少，山顶的风景看了不少。 交接完手头的事情，离开楚州州衙那天，江巧甚至称得上依依不舍。 最终在一众人的恭送声中，江巧一行人翻身上马，打马朝京城的方向行去。 “楚州就这么好？竟让你这么不舍得。” 因为江巧外出，已经许久不见的阎渊，有些好奇地询问。 江巧摇摇头，身体随着马儿的颠簸，懒懒散散地起伏道： “不是楚州好，只要不是在京城都好。” 说完这话，江巧笑着转头看向阎渊道： “怪不得别人说，天高皇帝远呢，其实做个地方官儿，还真挺逍遥的。” “逍遥？”阎渊重复一遍，看着江巧粗糙变黑的脸，有些不解道： “可是据我所知，你每天都在忙，而且，真的会有女子不爱惜自己容颜吗？” 江巧听到这话，头歪向另一边，斜眼睨着阎渊道： “我容颜怎么了？我觉得挺好的啊！” “不就是不够白不够细么？我开心啊！” 确实，和京城其他贵女们比起来，确实不够白不够细不够精致。 但同样也没有，那群贵女的呆板木讷，没有千篇一律的精致，和眉宇间散不开的算计还郁气。 江巧有的，是眉宇间越发的灵动，和全身上下透出的爽朗疏阔。 眼睛朝你看过来，就是看过山河的闪亮和赤诚，整个人都散发着生命的朝气。 这样的人，就算没有交集，只是远远看着，就让人心中敞亮。 阎渊认真的点点头，认真地朝江巧道： “你说得对，我觉得你这样很好。” 后宅太小了，容不下这样鲜活的人。 见阎渊神色不似作伪，江巧才满意点头道： “算你有点眼光。” 说完这话，江巧想了想又说道： “我当然知道，那些香香软软的贵女们，确实看起来比我美好多了。” “不过人总有取舍，每个人想要得到的东西，本身就不一样。” 阎渊轻夹马腹，走到江巧马旁边，转头认真地问道： “那么你呢？你想得到什么？” 江巧想了想道： “我想阿娘过得好，我想做最厉害的木匠。” 阎渊听到这话一愣，他显然有些不理解。 仔细看过江巧神色，发现她并没有同自己开玩笑，才不解道： “江府待你阿娘不好吗？以江尚书的为人，应当不会有这种事。” “木匠的话，你现在就已经很厉害。” “除此之外，你没有其他，对于以后生活的规划吗？” 江巧听到这话，面上含了浅淡的笑意，歪头看向阎渊道： “什么规划？你是说嫁人生子吗？” 阎渊听到这话，眼神一虚，抿了抿唇没有说是，但也没有否认。 江巧见他表情，笑了笑，将自己的头转回去后，继续说道： “阎少卿，你一直在京城，你觉得我阿耶，算是一个女子的良配吗？” “或者说，你觉得你以后，会是某个女子的良配吗？” 江巧的话题跳得太快，阎渊看不懂她在想什么，有些不安地皱眉问道： “什么意思？” 江巧摇摇头，只再次笃定地问道： “别管什么意思，你就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阎渊没有立马开口，过了一会儿，才有些迟疑的开口： “我和江侍郎接触不多，生为江家嫡子，能得圣人信任，年纪轻轻位居侍郎，更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木艺技术。” “而且他背地里……无论怎么说，江侍郎已经是极少的优秀男儿。” 江巧听了这话，没有追问阎渊，为什么不回答她第二个问题。 只笑着点点头道： “你看，你只能说他是优秀的，却不能说他是良配。” “他的优秀，吸引了我阿娘，可我阿娘有享受到，他优秀来带的丁点好处吗？” “没有，甚至因为他的优秀，吃了一些本没有必要的苦。” “是，祖君祖母很好，比起那些郎君死了，就被赶出去或者不认的人家，我阿娘处境算好。” “可这种好是没有条件的吗？是没有后顾之忧的吗？” 说完这话，看到阎渊想要张嘴说什么，江巧伸手阻止道： “我知道你想说，我祖君总算得上良配，没有纳妾子孙满堂，夫妻恩爱和睦。” “可是放眼京城，放眼大盛朝，有几个我祖君这样的人？” “再说一点，就算是我祖君这样的人，你再看看我祖母，她是谁？” 阎渊自然回答不出来，心中隐隐明白又好像不明白，不由追问道： “江巧，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巧见阎渊眉宇间一片疑惑，含笑抿起双唇，抬了抬眉毛点点头道： “没什么，不过是回答你的问题而已。” “简单总结一下，我希望以后能让阿娘，过她自己觉得好的生活。” “能让我自己，做一辈子的木匠，最厉害那种。” 说完江巧不再多话，一夹马腹，快速朝前奔去。 阎渊眼中有些迷茫，这个答案，不是和第一个答案，没什么区别吗？ 看着江巧在马背上，放松自在的姿势，仿佛能提前预知马儿的所有动作，几乎同马儿的动作同步。 阎渊眼中闪过恍惚，江巧的马术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第212章 沮丧 阎渊同江巧离京不到半年，因为接触变多，很多事情都被他忽略了。 如今骤然细看，才发现江巧进步的，好像不仅仅是她的马术。 也不是长高的身量，和对工部事务的增进。 他就觉得，以前的江巧身上，还带着孩童般天真的懵懂，即便她一直表现聪慧。 如今再看她的背影，也或许是刚才那段话，阎渊心中突然闪过一阵忐忑。 江巧成长的，是她的内心，是她对未来坚定的态度。 她好像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剥掉了那层懵懂，看清了自己的前路。 而这一切，自己竟然一无所知，甚至在对方试图袒露心迹的时候，竟然跟不上想不透。 阎渊心中突然闪过，一阵没来由的沮丧。 看不懂江巧的内心，读不懂她的成长，让阎渊觉得沮丧。 再复杂难缠的案件，也只会让阎渊的斗志高涨，而无法让他沮丧。 一个十四五岁小娘子的成长，却让阎渊无所适从。 他一直觉得，江巧还是个小孩子，她还那么小，就是应该天真懵懂古灵精怪。 而这一刻，阎渊才发现，好像自己才是无知的那个。 可他有什么办法呢？ 江巧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成长和思考，都是无迹可寻且不可控的。 对啊，她是一个人，她自然懂得趋利避害，她自然会思考，什么样的生活才是最舒心的。 她会这样想，自然说明她的人生面临这些。 自己暂时不能理解，只能说明，自己不需要考虑这些。 或者是自己太蠢，蠢到想不到这些。 阎渊想到这里，好像找到一丝，江巧那看似云里雾里想法的一条缝隙。 他沉默地跟在江巧身后，视线却一直落在江巧身上。 试图将自己代入眼前这个，自信开朗看起来万事无忧的女子，所面临的处境。 如果眼前这个人，没有入京，没有江侍郎这个父亲，如今、往后过的，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会和现在有什么不同吗？ 会比现在更幸福，还是会泯然于众？ 阎渊觉得他的人生，因为江巧模糊的话语，和那种怅然的态度，产生了新的未知领域。 这其中的种种，他觉得他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才能搞明白。 此次不算长的谈话，彻底让江巧，成为阎渊心中，想要揭开的谜团。 策马飞奔的江巧，知道阎渊在看自己，或许是直觉，也或许是阎渊的视线太专注。 可想到阎渊眉宇间的迷惑，江巧并不打算解释。 她和阎渊的人生，本来就是不同的，对方无法理解这很正常。 准确来说，应该是大部分人，都不会理解的。 毕竟她和阿娘，从乡野草民，一跃成为京城贵女，这已经是天大的福气，是成功地飞上枝头。 更别说，她甚至能借着阿耶的余荫，成为大盛朝第一个女官员。 这简直就是上天，对她一个女子，最大的恩赐。 她不应该有不满足，别说旁人，就是一直支持她的阿娘，也会这样觉得。 但偏偏她就是不满足。 以前只是心中隐隐不满足，只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来填补这种不满足。 这一次的楚州之行，才总算让她想清楚，她江巧，究竟在不满足些什么。 其实对阎渊说的那番话，不是江巧故意绕弯子。 是因为说那些话的时候，也是在说给她自己，是她在思考。 她想要什么？ 想要钱？权？名利？ 她想要安心，想要自由，想要能自主决定自己的人生。 祖君祖母疼爱，家中亲人和睦，有钱花有身份，这还不自由？ 只要不触碰那条看不见的线，不去打破那圈规则，只要小心游走其间，每个人都是自由的。 可一旦靠近那条规则边缘，就会受到无所不在的束缚，以及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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