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婵儿摇头解释:“臣妾没有骗您。” 萧晗潋滟的凤目中滑过微芒,楔入鬓角的长眉微挑,殷红的唇瓣翘着如有似无的弧度,别有一番风流不羁的韵味,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凉飕飕的,让人后颈发凉。 “那你便是不喜欢朕?” 姜婵儿如临大敌,眨巴了一下眼睛,无辜道:“陛下何出此言?” 萧晗琢磨了片刻,直勾勾瞧着她:“自古女子若是爱重自己的丈夫,听到自己的丈夫心有别念,必然是十分悲痛,情意深浓者,肝肠寸断,寻死觅活也是有的。” “姜美人却还能这般泰然处之,岂不是对朕无心?” 说话间,姜婵儿觉得萧晗勾在她腰间的长指紧了紧,勒得她腰间的软肉有些发疼。 真是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暴君! 明明该生气的人是她好吧? 怎么突然间他倒成了受害者,来对她兴师问罪了!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姜婵儿强压住一腔怒火,挤出一个笑来,眨着水莹莹的杏眸仰面看他。 “那陛下觉得……臣妾是该为您方才的言行肝肠寸断、寻死觅活?” 软软的嗓音,却饱含着十足的怨气,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反讽来。 萧晗愣了愣,眼神中闪过些思忖之色,迟钝了片刻方道:“那倒也不必。” 姜婵儿继续保持假笑,反问他:“那陛下究竟想要臣妾如何?” 萧晗凤眸微阖,欲言又止:“朕……” 他本想说像方才那样哭一哭,让他知道她心中有他,亦是好的。 可犹豫了一阵,却始终还是未说出口。 由于萧晗话音久久未落,场面就这样僵持着,两人相拥而坐,南书房内博山炉香烟澹澹,明明该是有旖旎的气氛在流转,却无端生出些许尴尬。 直到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喊声。 将这难捱的场面打破。 “陛下,求您救救臣妾吧!有人要谋害臣妾,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伴随着极其凄厉的哭喊声,一个披发跣足、形容张皇的女子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直直扑倒在萧晗面前。 那女子穿着素白洁净的华裳,仰起一张因病容而瘦削苍弱的白玉面,唇色因失了血色而变得浅淡,整个人却有一种不施粉黛的别样清艳。 王贵妃今日是刻意这般装束的,目的就是博得萧晗的垂怜。 眼下她梨花带雨的一顿哭诉,娇靥染泪,峨眉颦蹙,真真是我见犹怜,让人见之难以不心生动容。 没有将人拦住的侍卫太监宫女们纷纷进来请罪,噼里啪啦尽数跪满了屋子,连连伏在地上磕头:“陛下恕罪,贵妃娘娘一定要进来,奴才们也拦不住啊!” 萧晗眉头微皱,严声问道:“如此慌慌张张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话时,他的手仍旧握着身边的姜婵儿,没有松开半点。 王贵妃抬眸看着坐上之人,心都凉了大半截,她本就想告姜婵儿的状,可谁能料到萧晗竟会让她进南书房侍驾,这在后宫中可真是破天荒地头一遭。 可见萧晗对她可真是宠得没边了。 “臣妾……臣妾……” 王贵妃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像是见了根眼中钉似的格外扎眼,连本想说的话都变得没有底气了起来。 可她到底还是咬了咬牙,坚定了念头。 “陛下还记得钦天监先前算出来的天象吗?” 她捂着心口咳了又咳,尖尖的小脸上涟水连连,“臣妾的病来得又凶又急,太医们都束手无策,钦天监说是宫里有人冲撞了陛下和臣妾,冲撞之人来自西南,臣妾本来也是不信的,可前几日臣妾却发现了此中缘故……” “咳咳咳……” 王贵妃说得激动了,以袖掩面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几乎快要厥过去般。 面对王贵妃这一连串的逢场作戏,萧晗只是冷眼看着,目光平静,稍稍坐直了身子问道:“哦,你既查到了,那便告诉朕,此中缘故为何?” 王贵妃见萧晗似有动容,愈发声泪俱下地控诉。 “此人用心险毒,乃是行的下三滥的阴私之法,厌胜之术,意欲图谋臣妾和陛下性命。”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倒抽一口凉气,惊地下巴都快掉了。 这厌胜之术在宫中乃是大忌,早在前朝便有君王下禁令废止,且违背后处刑严苛,轻则杖毙,重则株连,还有别的严刑酷法,光是听听令人汗毛竖起。 故而自□□朝起,便再无人敢行鬼神之术。 可眼下王贵妃口口声声、义正词严地如此说,很难不让人不信服。 徐民跪在地上,直起身子对王贵妃说道:“贵妃娘娘慎言,这厌胜之说可不能随意攀扯旁人。” 王贵妃知道徐民最近和璇玑宫走得近,自然是不喜于他的,扯了扯嘴角道:“徐公公多虑了,本宫自然是有人证物证,才敢面圣供述。” 徐民听她如此有理有据,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默默禁了声。 萧晗斜着长眸望向王贵妃,眼底沉沉的,如同笼罩了黑压压的彤云。 “那你口中那用心险恶之人,到底是谁?” 王贵妃被那深邃凤眸中的气势震慑,蓦然心头一缩,不自控地垂下头不敢直视,嘴上却还是得理不饶人地说着。 “臣妾所指之人,正是陛下身侧姜美人!” 她深吸一口气,咬着银牙,气势凌人抬手地往姜婵儿的方向指去,言之凿凿。 “此女乃是妖妃,入宫目的不纯。陛下您若不信,派人去青州一查便知。” 她跪伏余地,重重磕了个响头,把头皮都可破了,血染眉心。 “求陛下为臣妾做主,为后宫做表率,为大周除害!” 她身边跪着的宫女秋儿赶紧将她扶住,哭哭啼啼地用帕子为她擦血:“娘娘您这是何苦呢?太医说您的病不可大悲大喜,否则恐是要折损寿元的啊!” 主仆两声声泣血的场面,引得全场一片寂然,唯有长明灯的烛火在摇曳跳动。 谁人不知眼下整个后宫姜美人风头最盛,细细想来,这姜美人从来后宫之中,便是个奇特的女子。 生得出尘绝艳不说,还让不近女色的陛下生生改了性子,独宠专宠于她,再加上近日钦天监传出来的玄之又玄的冲撞之说。 很难不让人联系到王贵妃的妖妃之说。 将其想作是妲己褒姒之流的妖妃,好像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便是王贵妃所使的舆论之法。 流言可畏,三人成虎。 今日她死谏南书房,今日之后,姜婵儿的妖妃之名必定会在后宫传出,届时,就算萧晗不舍得杀她,宫中舆情也会将她推入深渊,活活淹死。 此时,被众目所望的姜婵儿再也坐不住了。 她提着裙子绕出桌案,对着萧晗跪倒在地,出声为自己辩驳:“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绝对没有做这样的事,求陛下明察。” 姜婵儿的话音字字清晰,语气冷静而又清冽,眉宇间恬淡如水,好像整件事情都跟她无关似的。 王贵妃不仅有些纳闷,更是在心中产生了一丝慌乱。 她想起来,姜婵儿前头就一直坐在萧晗身侧像个旁观者般静静看着这一切,照理说被指控的话一定是惊惧交加,惊恐万状,绝不会是这么镇定的模样。 难不成她早知道她的计策,留了后手? 面对姜婵儿的冷静持重,王贵妃突然产生了心虚慌乱。 可事已至此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姜美人,本宫劝你还是乖乖认了罪,伏了法,你的所作所为本宫皆有人证物证,若你觉得受冤枉,本宫大可将她们传上来与你对峙。” 姜婵儿扭头静静瞧着她,清澈灵动的杏眸中无波也无澜,芙蕖般的唇瓣轻动,依旧是不卑不亢的声音。 “贵妃娘娘去传便是。” “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王贵妃被她激怒,扭头便要叫人。 “来人,去把……” “你住嘴!” 此时,萧晗的一声低怒将所有人都震住了。 “陛下息怒。” 众人皆伏地,大气也不敢出。 高坐上的萧晗面上蒙了阴沉,显然是动了怒,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像是被此事闹得头疼了,长眸微眯,神情上带着些厌烦之色,对徐民道:“徐民,去召宁王殿下过来,让他做个旁听。” “奴才遵旨。” 徐民领命退身离去。 萧晗从座上站起来,敕金锦衣的下摆随着他的行动迤逦流光,屋内长明灯的烛火在一点点跳动。 他走到王贵妃身前,居高临下地睥着她,似笑非笑地冷嗤: “既然是冲撞朕和贵妃,那为何朕眼下无事发生呢?” 王贵妃心知萧晗动怒,知道他一贯的秉性,自然也是怕的,但今日之事不闹大,定然没法收场的。 她来之前便早已做好了准备、 今日不是姜婵儿死,就是她亡! 于是她咬紧牙关,信誓旦旦说道: “陛下有紫微星护体,乃天龙之命,自然百灾不侵,可臣妾就不一样了,臣妾大半条命都快折损了去。” 她攀住萧晗的袍脚,仰着芙蓉面,额间是未干的血渍,双目一闭便流下一行清泪,满是凄楚动人之态。 她哽咽着道:“陛下若是不肯严查妖妃,肃清内廷,恐怕大周的江山和千秋基业都要毁于一旦了啊!” 姜婵儿看着此情此景,不由在心中冷笑。 王贵妃能在后宫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如今看来,是有原因的。 她今日的话语,看似是披肝沥胆的忠心谏言,实际上却是杀人诛心的无情刀。 刀刀都要取她性命。 王贵妃这些时日早已一步步设下完美计划诱她入网,人证物证的必定也都是百无一失的。 若是萧晗今日不处置她,那流言势必四起,到时候,她妖妃的名号就算是空穴来风也必定会被坐实。
第37章 心疼 听着王贵妃言辞犀利的控诉, 姜婵儿垂眸不语,静静跪在地上等待着萧晗的下一步处置。 萧晗偏头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姜婵儿,眼中情绪难辨,半晌轻轻拂了拂袖, 当众朗声道: “既然贵妃如此恳切, 那便将相关人等都宣上来, 让朕与皇弟一同评断。” 说话间, 徐民正好带着萧澧进来了。 “宁王殿下到——” 随着高亢的传唤声响起,萧澧身着绯色织锦官袍, 头戴金镶玉蟒纹冠, 气度卓尔、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着青缎官服的年轻官员,紧随着一同走进了大殿之内。 两人径直步至圣驾面前, 抱拳深躬, 态度恭敬。 “臣弟参见皇兄。” “臣参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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